第5章 归宁之期
大雪初停，冬日的阳光温暖而安详的照射着霜雪尚未褪尽的地面，空气中也开始有了一丝暖意。
我正在小厨房里照看刚刚出炉的糕点。梅香突然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你这丫头，风风火火的又是怎么了？”我边说着边把吃食装进锦盒里。
她却忽然不做声了，猫着腰窜到我面前，趴在锦盒前嗅了嗅，一脸埋怨的说道：“小姐这是一早就知道少爷回来的消息了，还在拿我寻开心呢。”
“就你心眼儿多。”我将锦盒递到她手上，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走吧，青儿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他了。”
当年他随宋梓辰一起出兵打仗，离别三载，终于盼得他归来。
是啊，赵绍青。他是我的亲弟弟，亦是我在这世上除了宋梓辰以外最牵挂的人。
只是刚刚走出宋府，便看见青儿从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上下来，疾步向宋府走来。数年不见，他长高了许多，在军装的映衬下愈发挺拔，若忽略那始终皱紧的眉头，倒还真是个惹人喜爱的少年。
“青儿。”我冲他笑着。他看着我，略带疲倦的眸子里添了几分光亮。然后快步走到我面前问道：“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宋梓辰呢？”
还未等我答话，他便一脚踹开了宋府严丝合缝的大门，不由分说的冲了进去。
宋梓辰刚好从偏厅出来，与青儿撞了个正着。
“绍青，你回来了……”还未等他说完，青儿便将重重的一记拳头抡在他的脸上。我不知道青儿使了多大的力气，但是鲜血一瞬间从宋梓辰的嘴角涌出，与他身后的斜阳融合在一起，乱世如画，恍惚了我的眼。
“你疯了。”宋梓辰顾不上疼痛，冲他咆哮道。
“你才疯了，我姐一心一意的为你守着这个家。可你呢？你一定是疯了，才会辜负了她。”我从未见过青儿这般模样，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宋梓辰也被他的神情震慑住了，没有说一句话。但青儿好像更生气了，一把揪起宋梓辰的衣领。我急忙跑上前去拉住他，他一把甩开我的手，我一个没稳住，摔倒在地上。
青儿见状，像是一下子慌了神，立刻推开宋梓辰，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我，快步回了房间。
此刻的我坐在床上，别过脸去不同他说话。
“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你别生气了。”青儿趴在床边侧着头看我，紧张的样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与刚才那一幕判若两人。
可是不管过了多久，总有一些东西永远也不会改变。
母亲早逝，虽有父亲庇护，奈何赵家家大业大，为了护我周全，绍青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身沙场。谁都知战场凶险，赵家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前去，只有他义无反顾。“姐姐，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好你。”
这些年的风霜雪意他总是独自承担。这些年的他好像一夜长大。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青儿的眼角，剑眉斜飞，写尽风流。
“我都来了老半天了，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啊。”他看我神情不对，立刻话锋一转，活脱脱一副欠揍的样子。
“你如今这般厉害，还用得着别人。”我一边揶揄他，一边命人把准备给他的糕点送进来。“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他伸手便抓了两个放在嘴里，囫囵吞了下去，“还是姐姐好。”一副讨好的嘴脸让人忍俊不禁。是啊，不管过了多久，在我的面前他始终都是个孩子。
“姐，苏蝶的事情……”
“青儿。”还未等他说完，我便敛了笑容打断他的话，“时候不早了，你出来时可有告诉父亲？”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并不想提起。
他见我这般反应，轻轻叹了口气，便起身替我拿了块糕点塞到我嘴里。
“姐，这糕点真是好吃，你从哪里买到的，我等会儿回去也给父亲带一些。”绍青挑了一块儿糕点塞到嘴里。
“这是我一大早起来特地给你做的呢。”我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也对，也就我姐有这样的手艺，哪是外面那些摊点上能买得到的。”绍青笑着替我揶了揶被角，“可惜父亲就没有我这么好的口福了啊。”
“如今你也回来了，明天早上我想回家里一趟看看父亲，今晚你就别走了，明天陪我一起回去吧。”我笑着对绍青说。
“好啊，父亲看你回去一定会开心的。”绍青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那宋梓辰呢，他不陪你一起回去吗？”
“他最近事情很多，就别喊他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这不是还有你吗？”
绍青好像想说点什么，但是他静静的看着我，还是没有说出口来。许久，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冲我挑了挑眉，“也好，省的我看见他也心烦。”
“青儿……”
“好了，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外面的事情我会帮着他的。”青儿强硬的笑了笑“好了，你好好歇会儿，我去帮你收拾东西，这次你回去有我陪着你，你便在家里多住几天。”
“好。”我朝他挥了挥手，由着他出去。
关于苏蝶的事情，我又有什么能同他讲的。他替我难过，为我不平。可是这一切，我甘之如饴，无怨无尤。所以我又有什么能同他讲的。
我与苏蝶并无许多交集。只是宋梓辰在家中为苏蝶修建了一座戏园。闲暇时光，他常常陪着她一起唱《霸王别姬》
翌日清晨，绍青替我收拾了东西带我回去。路过苏蝶的戏园，便听到宋梓辰唱戏的声音。“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姐姐要一起吗？”苏蝶靠在宋梓辰的怀里，娇笑着邀请我。
“宋将军和苏小姐真是好雅兴啊。我姐姐可没你们这样的福气。”绍青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
宋梓辰倒是没接他的话语，只是朝青儿点点头，回头对我说道:“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带姐姐回家住几天，她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绍青抢着替我答话。
“好了，姐，我们快点回去吧，爹还在家里等你呢。”绍青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宋梓辰，他好像更加沉默寡言了，也不看我。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远方。
绍青开车载着我，很快就带我到了家门口。父亲和家里的下人早早地便在门口等我。许久不见，父亲好像又苍老了一些，他的背有些弯，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背着我玩耍的父亲了。
“爹。”我笑着喊了一声。
“绮雯，你回来了。”父亲赶紧接过我手上的行李。“赶紧进家里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小姐回来了。”刚进家门就听见家里姨娘的声音。
“姐，你不必理她。”绍青紧紧的握了握我的手。因为姨娘嫁入赵家后，为父亲生了一个小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小弟弟赵绍岩。姨娘待我们不算好，绍青更是极讨厌她。但是如今我嫁到宋家，绍青又是入职军队。就算心中不喜，姨娘也不敢太过表现出来。
倒是绍岩长高了许多，他看到我回来，怯怯的喊了一声“姐姐。”
“嗯，绍岩长高了许多啊。”我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姨娘过来想要领走他，他却拉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手。
“绮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我们的姑爷宋将军呢，不会是忙着在家里陪他那位新婚夫人吧。”姨娘打量着我，怪声怪气的说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绍青冷冷的说了一句，吓得她便不做声了。
“梓辰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他说下次再来看你们。”我把买给姨娘的首饰从包裹里掏出来递到她的手上“这是梓辰托我带给您的。”
姨娘一下子喜笑颜开起来“谢谢谢谢啊，宋将军果然是大手笔啊。”
“绮雯，先别傻站着了，知道你要回来，我早就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饭菜，我们先进去吧。”父亲最不喜欢她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便拉着我进了屋子里。
“绮雯，那个苏蝶怎么样，可有为难你？”父亲一边给我加菜，假装不经意的问我。
“没有，她虽是戏园出身，却也还算识大体，不曾为难我。再加上有宋家父亲在，宋家上下无人敢造次，还都是由我打理的。”我笑着替父亲盛了一碗汤端在他面前。
“那就好，你性子温和，如今宋梓辰执意要纳妾，我总怕你受了什么委屈。”父亲看着我，一脸的担心。
“您就放心吧。只要您照顾好身体，就比什么都强。”我冲父亲笑了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我还依偎在父亲怀里的小女孩儿。
“行啦，你俩先吃饭吧，我都快要饿死了。”绍青在一旁发起了牢骚。
“好好好，不说了，吃饭吃饭。”父亲看着桌子上的我们笑了起来，“盼了这么久，总算是把你们都盼到一起了。”
“姐姐，你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待几天啊。”绍岩的吃相极其可爱，惹得桌子上的人哈哈大笑。
“姐姐这次打算多待几天。”我替他擦去嘴角的米粒。
“那太好了，你和大哥就可以陪我玩了。”绍岩喜出望外，丝毫不在意姨娘一脸不悦的神情。
“赶紧吃饭，吃完带你去玩。”绍青拍了拍他的头。
“大哥，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军营里玩啊，我想学打枪，想和你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绍岩拉着绍青的脖子不肯松手。“大哥，你就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好好好，你把饭吃了我就带你去。”绍青被他闹得烦了，便索性答应了他。把他的手掰开放在桌子上。绍岩却依旧不肯罢休。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