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怯·回忆
“呀呀，姚姚今天考的怎么样呀？今年有没有希望拿到奖学金啊？隔壁的老章他家闺女可是拿了好几年奖学金了呐！”范母热情的接过范姚的书包连声问道。
“不知道！别吵我！”范姚摔上房门倒在床上，疲惫的呼出一口气。
‘咣咣咣’的拍门声瞬时响起，母亲的唠叨是她白日里最大的梦魇。“死孩子怎么说话呢！一天天也不学习怎么还这么一副冤家脸！真是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你的！看看人家王婶家的姑娘，再看看你！一点都不知道上进！……”
‘铃铃铃……’四楼的窗台上，一只黑猫瞪着荧绿的眼睛。
‘奶奶，奶奶！呜呜……’记忆重合，彼时还不肥胖臃肿的女孩儿哭哭啼啼的扑进老人的怀里。
‘姚姚妈啊，孩子不能这么说的哟，说多了就不学好啦！小孩子是要夸的。我家姚姚也没那么不好啊。’记忆里老人的皮肤还没有那么多的皱纹，那双眼睛里还没有那样的浑浊，干瘪的嘴唇张张合合还是可以吐出清晰的话语。
‘妈！你怎么能这么护着她！你这是溺爱！这个孩子昨天竟然没写作业！我不教训她行吗！小孩子是要从小学好才有出息！我是她亲妈，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又怎么会害她！’范母年轻漂亮的面庞带着不满和跋扈。
范姚垂下眼睛。是了，她的母亲从来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婆婆的说三道四。
那个幼小的女童还是藏在老人的身后哭哭啼啼，被大人的不合吓得连出声都不敢。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两位亲人。幼小的小黑猫察觉到了气氛的不愉快而乖巧的缩在女童的脚下。那样小小黑黑的一团。还通人性的用小脑袋蹭了蹭女童的小腿，似乎是想要缓解小孩子的紧张和焦虑。
‘呀！哪里来的畜生！范姚你个死孩子还不快点踢开它！多脏啊！还掉毛！’范母突然尖叫起来。仿佛那不是一只小黑猫而是一只大怪兽。
‘姚姚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喜欢动物有什么不好！’老人似乎也有些生气，声调提高了一个档次。
‘呜呜……奶奶！我要奶奶！妈妈……’幼小的女童被母亲扯走，哭哭啼啼，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怎么这样脏！再弄这么脏我就不要你了！让你跟那个老太婆一起老死算了！’妇人一把甩开孩子，怒气冲冲的吼道。
‘呜呜……妈妈……’孩子无措的哭泣，却再不敢出声，踉踉跄跄的跟在大步走着的女人身后。
范姚静静的躲在被子里流泪，她早已学会了安静的哭泣不吵不闹。可是那样酸涩委屈的心情，却依然无法释怀。
‘你个死老太婆！给你饭你吃不吃！！’范母尖利的声音已然成为了她的特色。憔悴的面容和疲累的眼神让范姚心疼。
‘奶奶，你就吃吧！我吃过了！’妈妈还要去洗碗做饭，爸爸喝了酒又要闹起来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好吗？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你真的心疼我为什么不早早将我接走呢？让我生活在爸爸妈妈的争吵中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范姚垂着脑袋扒拉着白米饭，有些厌烦的皱眉。学校那些人今天又孤立她了，好寂寞。老师又催着要钱了，会被骂吧？作业还是不会写，想要抄的话没人借怎么办呢？已经随着母亲开始飞速增长体重的范姚心事重重。
‘喵……’
‘啊呀！你个小畜生！到底跑哪里疯去了！一身脏兮兮的！滚滚滚！今天不许进屋来！’范母怒气冲冲的摔了碗。
‘走！迈步会不会？！听不懂话吗？！’肥胖的身躯牵着佝偻的身躯，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愁眉苦脸。
‘啊……啊……’
‘别叫了！烦不烦！’范姚摔了手里的笔，猛地拉开房门，‘呀！’冲上来的黑猫将她的手臂抓出了长长的一条血印子。
‘你个小畜生！等会有你好看的！’范姚狠狠的踢了黑猫一脚，十分不情愿的走进满是霉腐味道的屋子里。‘走啊！不是要去厕所吗？！’拉起老人苦瘦的手，范姚没好气的将她拉了起来。从这个房间到厕所是一条直接的道，不用拐弯，这也是范姚欣慰的地方，比较省事。
憋着气给老人脱下裤子，范姚撂下人就走了出去，狠狠的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老人的身上，满布着发霉的气息。腐朽而绝望。让范姚透不过气来。
‘死猫！你别跑！’范姚恶声恶气的将黑猫追到了一个角落。‘我让你挠我！让你挠我！别人欺负我就算了！你还挠我！你去死去死去死！干脆去死好了！啊！’穿着旅游鞋的脚无情的揣上黑猫瘦小的身躯。
平心而论，她们家并没有对黑猫有过多大的恩惠。每天不过是剩菜剩饭，不过是毒打辱骂。莫名的，范姚就是觉得黑猫是为了奶奶留在她们家里的。
真是——想想就不爽！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叛我！明明是我将你领到家里来的！明明是我救的你！为什么你要向着那个老太婆！我看她也活不了几天了！干脆你们一起去死好了！’范姚不大的眼睛里透出狰狞的血丝，带着股癫狂的味道。
‘啊！啊！啊！猫……’情急之下，老人竟吐出了一个模糊的字节。枯瘦屋里的手紧紧抓着厕所的门框试图走出来，但是尚未提起的裤子并不能让她很好的走路。
‘猫什么猫！它都死了！干脆你也死了算了！能走路还非得让人带着走！就知道折腾人！’范姚粗鲁的给老人提上裤子，摔摔哒哒的走了，留下一个脑血栓后遗症不良于行的老人，和一只呼吸渐渐微弱的黑猫。
大约是越弱小的人越是心理扭曲，总是想着抓住一切的机会踩踏他人的尊严践踏他人的生命，用这样卑劣的方式试图从别人那里找回已经遗失的自信和尊严。以此得到诡异的病态的快感。
于是，范姚那被肥胖的脸颊挤压的几乎见不到的嘴巴里响亮的吐出一个‘操’字。吐字清晰，似乎凝聚了她许久不曾见到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