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合作
慕容阎昆看了一眼李弘益，发现这位什么话也不说，知道曹用行是来唱白脸了，故作傲气地说：“我吐谷浑兵强马壮，控弦之士数万，你玉门军不过四千人，怎地不说要你等投靠于我？”
李弘益哈哈大笑：“慕容将军既如此说，便打上一仗吧！”说着就要站起身来，慕容阎昆大急，哪里见过这样谈判的，一言不合就要战，连忙拦住，说：“有事好谈，咱们都是大唐军马，何必伤了两家和气？”
他不能不把语气和身段放低，十余日前从酒泉城前后逃来数百人，向他哭诉酒泉城被攻破，龙亦都支也遇难了，请求吐谷浑部前往回救。
慕容阎昆当时心中大喜，他可是一贯对龙亦都支颇有恨意的，在甘州时前任吐谷浑头领拼死拼活，与甘州回鹘大战了数场，连头领都受了重伤，在退往肃州的路上痛苦死去，他才被推举为了新任头领。
本以为自家这么大的苦劳，总该能在肃州安稳下来，吐谷浑部也能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哪知龙亦都支反而重用肃州的汉人世家，请他们帮助维持自己的统治，却把吐谷浑部丢在福禄县抵挡甘州回鹘。
若不是长安那里大唐朝廷出面，只怕现在龙家与甘州回鹘的战争不断，自己这些部下都要战死大半了。
慕容阎昆也曾去酒泉城力争，却被龙亦都支联合世家赶了出去。他心中怨恨，得知龙亦都支已死，只遗憾这厮不能死在自己手下。
当下点起将领，准备兵发酒泉，打为龙亦都支报仇的旗号，赶走玉门军，独占整个肃州。前来求救的是龙亦都支的亲近军官，自然没有说实话，只说玉门军会合了羌骑，派了内应，这才拿下酒泉。
那些将领军官消息反倒比他灵通，打听到玉门军使用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威力巨大的武器，一举将城墙炸开。他们惊恐不安，纷纷出言反对，只说家中妻儿老小都困在酒泉，若是发兵，只怕家人要遭不测。
慕容阎昆大怒，却拿这些人没办法。吐谷浑部只是诸多部族的联盟，他这个所谓头领，也只不过是因为本部的兵力强盛一些而已。他的家人都安置在了福禄县，可以无所顾忌，手下那些将领却不行了。
这也多亏了龙亦都支，他将吐谷浑军中将领的家安在酒泉，名为照顾，实则扣为人质，以防慕容阎昆带领他们反水。
为了顺应手下的意思，慕容阎昆不得不暂时收押了逃来的酒泉军士，别别扭扭地带兵前来，请求李弘益松松手。
只是他心里憋着气，故意带着大部人马耀武扬威地向酒泉城冲来，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兵力，借机与李弘益谈判，获得更多的好处。
哪知李弘益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言不对就要开战，把他给吓到了，万一李弘益把手下将领家人押上城头，只怕这些人立刻就要反水，当场做掉自己。
李弘益复又坐下，笑着说：“我玉门军虽只有四千，便是你有两万人马，我也不怕！将军尽可试试！”
他也在说大话，当然李弘益心中也有底气。这个时候就看出他爱读书的好处了，吐谷浑部被隋、唐两朝先后灭了两次，实力早就打不出从前，否则也不会落魄到要投靠龙家了。
他们现在就如无根之浮萍，除了挑一个实力更大的抱一抱大腿，再没有别的出路。至于慕容阎昆所说的“合作”，不过是“投靠”的另外一种装点脸面的说辞罢了。
虽然李弘益的玉门军单从士卒数量来看，确实弱小，但是他背后站着的是归义军，对于吐谷浑部来说，这可是比龙家更强大的势力，也更值得抱大腿了。
慕容阎昆心中苦涩，像吐谷浑部这样的弱小势力，只能夹杂在更大势力的中间。他虽然有野心，妄图重现隋朝之前的盛况，可面对着比自己小许多的李弘益和曹用行，也不得不低下了头。
他开口说：“不敢不敢！玉门军武器精良，威力巨大，某实不愿与贵军为敌！”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依旧是说玉门军只是凭借着火药为武器，而非本身的实力强大，并非“不敢”，而是“不愿”。
李弘益不想与人做口舌之争，说：“慕容将军所说的合作法，是个什么意思？”慕容阎昆挤出来一个笑容：“我吐谷浑部如今只有部众不足十万，只愿附骥贵军，攻下甘州，一来报仇，二来若得甘州一县容身一地，便满足了！”
曹用行暗自撇了撇嘴，吐谷浑部若有十万之众，哪里还会依附龙家？这厮可真会说大话吹牛皮！
李弘益说：“若攻下甘州，给你吐谷浑部一县之地又何妨？只是甘州回鹘乃长安册封可汗，若无旨意，一时也急切不得。”
慕容阎昆知道李弘益拿话搪塞，若真是按照他的意思，肃州龙家也是被朝廷册封的正式官员，为何他说打就打？看来还是要从自己这里看到实实在在的表明“合作”的意思。
他顿了一顿，说：“前些时日逃到我军中的龙家士卒军官，都叫我抓了，这些人不服教化，不如一刀砍了！小将军意下如何？”
李弘益说：“好啊！”慕容阎昆瞠目结舌，咽了口吐沫，叫过一名随从，说了几句，那人策马奔回营中。
过了半个多时辰，二三十骑奔来，丢下数个大麻袋，骨碌碌滚落了一地的脑袋。慕容阎昆伸手接过一个布袋，打开来，说：“这是酒泉城原南门守将龙摩诃罗，首级在此，请二位过目！”
李弘益看了一眼，笑着说：“白亭海那里还驻了一支龙家的军队，怕是过几日就要来酒泉了！”
慕容阎昆一听，自己杀了一百多人，李弘益居然还嫌弃这份投名状分量不够，咬了咬牙：“李将军放心，我这便挥师杀过去！”
李弘益点了点头：“好，我也派一支骑兵，随你同往！”看到慕容阎昆欲言又止，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说：“慕容将军放心，李某不是卑鄙小人，贵军部下的家小，我是不会动一根毫毛的！”
慕容阎昆也站起身来：“既如此，便一言为定！请将军在酒泉城中静候好消息！”说着一抱拳，带着随从返回去，拉着人马直朝酒泉城北方而去。
等斥候回报吐谷浑部开拨的消息，曹用行哈哈大笑：“十一郎，这是驱虎吞狼之计啊！我这边回去，带着骑兵跟上。倒要看看慕容阎昆如何对付老主人！”
李弘益说：“也好，只是一路上小心吐谷浑部，白亭海那里，龙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曹用行点头：“我自省得！”
一行人回到城内，曹用行便带着三千骑兵，不远不近地落在吐谷浑部的后面。慕容阎昆无奈，心里不住暗骂龙亦都支这个废物，居然叫两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偷了城池，现在还压到自己头上来了。
吐谷浑本部的部众大约只有两万余，他们自当年慕容吐谷浑西来，便一直是以小制大，笼络了羌人为己所用，慕容阎昆口中所说的十万部众，其余的全都是羌人，还有部分吐蕃和汉人奴隶。
他手下的一万余士兵，其中也大部分是羌兵，这一点倒和李弘益的玉门军很相像。久居西北苦寒之地，吐谷浑和羌人很是彪悍，作战凶猛勇敢，慕容阎昆之所以有底气与龙亦都支不对付，也是因为他的手下实力强大，可以说是肃州的强军。
白亭海的龙家军队，沿着长城和白亭海分布，总数约有一万余，主要是为了防备北方的回鹘和达靼。他们自然也接纳了部分逃兵，得知了酒泉易主的消息，惊惧愤怒，合兵在了一处，准备杀向酒泉城，为龙亦都支报仇。
半路上遇到了慕容阎昆，这位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驱兵杀去。他手下的将领家小还攥在李弘益手里，一个个红了眼似地催促着手下士卒，拼了命地搏杀。
相比之下，白亭海守捉这边兵力更多一些，他们发现曹用行的三千回鹘骑兵跟在后面不远处，作为专职对付回鹘人的军队，一向是瞧不起回鹘骑兵的。居然分了一支骑兵出来，严防着自己的侧翼。
曹用行原本是不打算参战的，一看对面居然摆出个防御自己的阵势，不打的话岂不是让对方失了意？麾军冲去，冒着箭雨冲近了，先丢出去上百枚火药罐，顿时把对方炸懵了。
双方交战了三日，血战了数场，白亭海守捉最后坚持不住，折损了四千余，撤回长城，朝居延海方向而去，丢下了近两千尸体，被俘虏了数百人，伤员也不管，都丢给了慕容阎昆。
吐谷浑部也折损了两三千人，若不是曹用行在一旁骚扰牵制，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战斗。
曹用行得意洋洋，慕容阎昆心在滴血，收拾了战场，掩埋了战死士卒的尸体，驱赶着俘虏，朝酒泉城而去。至于那些伤员，被慕容阎昆一怒之下，全数砍了脑袋，曹用行也不去阻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