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慕容阎昆

何尚英暗想：莫非这个也是求丹寻仙的么？当下将文家按照他的要求买来的炼丹材料说了一遍。李弘益听了，点了点头，问：“为何如此多的昆仑黄？”

何尚英说：“其中只有部分是昆仑黄，其他都是仇池黄。”解释到：“昆仑黄出自林邑，也就是当今的静海军，交趾故地。仇池黄出自武州。”

李弘益随口问了几句，说：“道长平日炼丹时，多用硫磺等物，是否有火焰起、出黑烟的情况？”

何尚英的脸色发白：“去年冬天我炼丹时，新收的一个小道童粗心大意，加了过量的硝石，的确起了一场大火，烧了半间屋子，白白浪费了我一炉好丹！”说着还回头瞪了一名小道童一眼，看来印象很是深刻。

李弘益哈哈大笑：“很好，道长便与诸位徒儿留下来，给我做个帮手，制作另外一样物事吧！”说着也不等对方拒绝，叫过一名亲卫：“带着道长下去休息，要照顾好，若敢少一个人、丢一根寒毛，唯你是问！”

何尚英脸色更苦，想要求情，被亲卫带着一帮士兵“请”了出去。李弘益笑着对曹、董二人说：“制作火药的人有了，二郎，其他材料就要看你了！”

第二天，抄家大致结束了，被抄家的几家都被关押了起来，李弘益准备把他们送到敦煌城去。

他招来回鹘头领和羌人首领，按照功劳撒出去近百万贯的财物，把特耶乌等人欢喜不已，只觉得李游击还是很慷慨大方的。

倒是那名羌人部落的头领拒绝了，只说无功不受禄，再遇战时，立了功劳再接受不迟。李弘益看了他一眼，也便顺了他的意思。羌骑来的晚，基本没参与攻城，只在城外游走，城破时前后抓了数百名逃兵，功劳确实不算大。

他又将祁、赵两家和其他投靠而来的世家主事人找来，这些人多少有几个子弟在肃州任官的。他没有权力封官，只是叫这些人暂时代理了各个职位，又放出了那些名声较好的官吏，粗略地把酒泉的行政摊子支起来了。

李弘益为了安定人心，拍着胸脯说定会上报敦煌，诸位的功劳咱们都记得，现如今的归义军节度使是自己的表哥，关系好得很，定不会叫各位吃亏的。那些人或欢天喜地，或暗藏心事，先后离开了。

他又叫董一元四处派人，再次宣扬，此次乃是归义军重收故土，继承当年张太保、张淮深的统治，安抚百姓，叫他们不要慌乱，肃州不再是龙家的肃州，而是大唐领导下的归义军治理的肃州。

然后他接见了那名羌人首领，想知道这人到底有何打算，既然不愿要自己的赏赐，想必是有所谋求的。

颇超乞光站在李弘益的面前，他身材不高，脸颊消瘦，皮肤黑里透着点儿红，头上包着黑色的裹头，穿一件蓝色短袍，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弘益请他坐下，问：“颇超头领，你不受我的奖赏，是有所求吗？”颇超乞光说了什么，他语速很快，汉语口音听起来很是怪异。

看到李弘益有些茫然，连忙放慢了语速，重新说了一遍：“小部未出力，不敢受赏。若说要求嘛…”看到李弘益鼓励的眼神，结结巴巴地说：“只…只愿将军将洞庭山的吐谷浑部打败，给我们羌人一条活路吧！”

他慢慢地说着，李弘益总算听明白了。原来颇超乞光这一支出自党项羌，是党项八大部族之一的颇超氏。当年吐谷浑势大时，他们这一支部落被迁徙到青海湖西北，当作马奴。

吐谷浑被灭后，吐蕃占据了这一带土地，他们又为吐蕃人放马养牛。后来张议潮收复河西，吐谷浑死灰复燃，挟裹着部分羌人，流落到了甘、肃等州。如今吐谷浑部的首领慕容阎昆，本来势力就弱小，更不肯放过被安置在酒泉县南洞庭山附近的羌人，派出军队，时常欺压。

颇超乞光的部落人口大约三千，一直也不敢反抗，生怕慕容阎昆的万余大军杀来报复。这一次李弘益派去的羌人，原本就是沿着祁连山脉游荡放牧，因此认识颇超乞光。

听说李弘益带着万余回鹘骑兵杀向酒泉，颇超乞光原本是不敢来的，党项羌算是羌人中的异类，甚至唐朝的官方，都把他们认定为另一个民族，因此他们与其他羌人部落的关系也不睦。

这一次也只有他带了人出来，说白了也是混不下去了，急着到处寻求靠山，刚好李弘益凑了过来，不管这条大腿够不够粗，先抱住再说吧！再怎么说归义军的名声在西北之地还是很显赫的。

听完了颇超乞光的话，李弘益沉思了片刻，说：“你的意思，只是能够获得一块安定的牧场？”颇超乞光使劲点头。

这要求还真不算高，再看看颇超乞光那件有些破旧的蓝袍，只怕他的部落和当初的缅播部相比还要惨一些。

见李弘益点头答应，颇超乞光欣喜得差点想跳起来，想当年自剑南道西北出来，他这一支部落从上万人减少到如今的三千人不到，并非他们没有反抗，而是历次祖先们的反抗，都被吐谷浑残酷镇压，实在是被打怕了。

如今看来，李弘益这条大腿勉强还算说得过去，颇超乞光心满意足，不住地感谢，然后毕恭毕敬地告退了。

董一元开始组织人手修补城墙，在酒泉城官员、士兵和百姓惊异的眼光注视下，水泥混凝土粗略修建的城墙，只用了不到五天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依旧是两道较窄的混凝土墙壁，中间填入原本城墙的碎石，浇筑成的城墙比原先要低了一大截，不过已经是勉强可以当作围墙防护了。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派出的斥候回报，福禄县那里的吐谷浑大军已经朝酒泉城赶来，不日就要兵临城下。

李弘益带出来的人手毕竟不足，一万余人，如果不是用了火药，想要攻下酒泉城，还真有点妄想。当日曹用行的近五千骑兵，也只是勉强能够看住东门和北门，防止城内派人求援。

城破之后，大约有千余骑兵逃了出去，颇超乞光的羌骑也只拦截了数百骑，其他的都被逃走了，大部分都是绕道南门，奔东面而去，显然是去向慕容阎昆求救了。

何尚英带着一帮徒弟，由李弘益动手演示，开始在亲卫的监视下制造火药。董一元费尽了办法，甚至不得不按照李弘益的建议，满城从百姓家的厕所墙根收集硝土。

酒泉的新任临时官员们召集了城中青壮，组织了人手修缮各种防御器械，随时候命，等待着慕容阎昆的攻城。

哪知吐谷浑的军队开到东门外十余里便停住了，派人朝城头远远地射了一封附着书信的羽箭，又返了回去。

李弘益拿着书信看了半天，递给了曹用行和董一元，待他们两人看过后，问：“慕容阎昆是什么意思？要与我谈一谈？”

曹用行呵呵一笑：“这小子估计是得知咱们玉门军一战破城，吓破了胆子，想要求饶罢！”

董一元摇了摇头：“素闻这个新任的吐谷浑头领颇有野心，一向对龙亦都支不满，两个人闹得很僵，恐怕他没安什么好心啊！”

三个人商议了好一阵子，也没讨论出什么头绪，李弘益最后决定，还是出城去见一见，探探慕容阎昆的口风，再做计较也不迟。

于是第二天上午，李弘益带了数人，在东门外二三里处扎了遮阳伞，外面数百骑游荡，等候着慕容阎昆的到来。

慕容阎昆果然准时来到，看到玉门军的骑兵离得远远的，也只带了数骑，迎了上来。双方的亲卫互相搜身完毕，然后坐在了伞下。

慕容阎昆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肤色很白，眼窝有些深，穿一身汉人衣衫，鬓角发色微黄，看上去倒有些像是混血。李弘益有些诧异，仔细打量了一番，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慕容鲜卑。说实话，这家伙还真的挺帅的，不论是以唐朝还是以后世的审美。

慕容阎昆施了个礼，李弘益也还了一礼。然后他开口说：“可是玉门军都指挥使李将军当面？”方才李弘益打量他时，他也在看李弘益和曹用行，心里很是诧异，怎么会是这么两个年轻人？

李弘益笑笑：“在下正是李弘益，”伸掌一指：“这位是玉门军指挥副使曹用行。”慕容阎昆大笑：“两位将军真乃少年俊杰，多有耳闻，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三个人寒暄一阵，李弘益开门见山地问：“不知慕容将军传书邀我等前来一见，是有什么事？”

慕容阎昆说：“小将军是个爽快人，我也便直说，此次前来，是想我吐谷浑部与玉门军合作的！”

曹用行咧了咧嘴：“为何不是投靠？”慕容阎昆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李弘益摸了摸鼻子，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怎么个合作法？”

曹用行却有些恼怒慕容阎昆对他的无视，抢着说：“凭什么要跟他合作？以咱们的实力，吐谷浑部难道不应该望风而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