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蛮横之言
原来，苏衡本就是一名尝过百草的医师，身上的血液也成了药引。这在医治虞珉的药方中乃是不可或缺的。在他为虞珉问诊把脉研究救治他的药方时，他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血的作用。本是可以在当年就为虞珉医治，谁料本该是百毒难侵的他却是偏偏中了那奇异之毒，即便后来未有伤及性命，却留有余毒在体内。
因此他无法安然将自己身上的血当做药引去医治虞珉。于是在等着他身上的毒彻底清除干净的同时，也将医治虞珉的事情延迟了许久。
当年下毒之事，想必是为了不让苏衡医好虞珉才会那般作为。只是当时那名刺客早已饮毒自尽，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致使他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只得不去计较，追查。因为无迹可寻。即便是猜出其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也无法将那人找出来。
于是在推迟了许久之后，苏衡终于慢慢的找到了清除体内那不知何故极难排出的余毒的方法后，就开始着手着医治虞珉了。
所以，在苏衡体内余毒被逼出来之后，他才会要苏木在虞玹来到之时唤醒他。他想尽快为虞珉医治。
言弭听闻后，问道：“可是这余毒不是刚清除吗？难道不休息几天再医治大皇子？”
“方才我已为公子检查过了，血液无碍。”苏木说着，却被言弭莫名地瞪了一眼，瞪得他一脸不解。
言弭心里气得只想打了面前的这个臭小子。你就真的那么听话吗？你是真的担心你家先生吗？就不能让他先休息休息吗？你若是说暂时不可，那苏衡就有可能会顾虑于此，再推迟几天了！
……
言弭在心里狂吐槽着，目光紧锁在苏木身上，看得苏木不禁起来鸡皮疙瘩。
“弭姐姐，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用这眼神看我……”苏木的胆子向来是大的，调皮捣蛋的事他从前经常做，也不怕别人责怪打骂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言弭此刻的眼神，却是让他有些胆战心惊，好像是他做了什么无恶不赦的事情正要接受阎王的审判与制裁一般，又像是一个抛弃了妻子的负心汉被化身为怨魂的妻子恶狠狠地仇视着一样，让他不寒而栗。
“我还是一个孩子……”苏木弱弱地说着，然后回身扑进了琴凝的怀里，肩膀还微微颤抖着，好似真的被吓坏了。
言弭抬眼对上琴凝颇为探究的眼神，伸手摸了摸鼻子，微微垂眸看向趴在琴凝怀里的苏木，拱了拱鼻子，轻轻一哼。
这时，院子门口走进一名侍女，那名侍女低声道：“琴凝姐姐，四皇子来了。”
“四皇子来……唔唔？”苏木一听，从琴凝怀里探出头来，刚要大喊一声，就被言弭伸手捂住了嘴：“苏衡在睡觉，你要是吵醒了他，我要你好看！”
言弭凑近苏木的耳边，一字一句地低沉说道，赤裸裸的威胁，完全没了起初被苏木下毒时的模样。使得此后苏木对言弭的本性颇为怀里。而此时苏木只管点头，不敢轻易出声，因为身后的这名女子似乎变身成了地狱罗刹，令他生畏，心里只有不断重复三个字：“惹不起惹不起……”
待苏木安静下来后，言弭这才松开了对苏木的禁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木道：“你别说我欺负小孩子啊。我不管，谁要是敢打扰到苏衡休息，我就……我就打谁！至于四皇子，就让他暂时等一等吧。”
话甫落，却听闻一声细细之声，只见一人负手缓步而来，竟是虞玹。
“嗯？他怎么进来的？”言弭疑惑道。
“是我带他进来的！”跟在虞玹身后的虞珍冒出来笑嘻嘻地说，“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让谁去等一等来着。哈哈，等什么，直接进！”
说着，他就要朝苏衡的房间走去，言弭好似弹簧般一下子就从地上窜了起来，飞快地跑到虞珍面前，张开手臂拦下，抬着下巴道：“我说了，不许进！”她的声音极低，极轻，虽是带着不耐烦的口吻与烦躁的语气，但是还是能看出言弭不愿意有人打扰苏衡休息的心思。
虞珍见她这样拦着自己， 眉毛轻轻往上一挑，然后极其缓慢地笑着说：“好，你说不进……”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尾音拖得略长，言弭见状以为他当真听话，不会进去，就将张开的双臂放下。谁料她刚松懈下来，就见到虞珍快速地说道：“我偏要进！”
这四个字蹦出来的时候，言弭只有在听到最后的“进”字才反应过来，但还是晚了一秒，她转身伸手想要拉住虞珍的时候，虞珍已经是一手推开了房门，一脚跨过了门槛，径直地走了进去，留的言弭在原地咬牙切齿又不敢大声喧哗地愤懑道：“虞！珍！我！记！住！你！了！”
苏木望向言弭背对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言弭的四周似乎有黑雾笼罩着，他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刚刚被吓懵了。而琴凝则是轻声一笑，走上前去，刚抓住言弭的肩膀，就见本是安静地站在身后的虞玹越过言弭走了进去。
言弭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袖子，却被琴凝拦了下来。
“好了，言姑娘，我知道你关心公子。但是关心归关心，还是不要太干涉公子的事情了。既然公子已经想到了四皇子他们会来，那么就不应该拦住公子的客人。何况，不论是四皇子或是七皇子，对公子而言，他们都是交谈甚欢的好友。既是好友，断不会不顾公子身体情况，贸然要求他如何如何。”
言弭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随即就跟着琴凝一道走进屋子，苏木亦是跟在其后。
进了屋，就见到苏衡已经睁开了双眼，穿着雪白的中衣，盖着严实的被褥坐在床上，他披散着头发，面上与先前无异，好看的脖颈露出一小节来，在乌黑的发丝下显得更加白皙。
苏衡身上有一股书生的斯文气质，所以看起来有些孱弱。此时此刻又是披散着头发地坐在床上，让言弭险些想要扑上去抱抱他。
但是她忍住了，毕竟这儿人这么多。而且苏衡绝对不会任由着自己抱着他的。
言弭走进来的时候，苏衡注意到了言弭，便冲着言弭笑了笑，言弭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她自然地走上前坐在苏衡的床边，伸手碰着苏衡的额头，问道：“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饿吗？想吃点什么？还是说要喝点水？”
苏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碰给怔住了，还不得他开口，就听见虞珍说道：“哎哎哎，怀安又不是发烧，你摸他额头做什么？占便宜吗？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而且你一下子问那么多个问题，你要怀安先回答你什么呢？”
“你管我！”
“我……”
“七弟。安静。”虞玹轻声制止，然后看向苏衡，道：“怀安兄，你打算何时前往医治大皇兄？”
“现在便可。”
说着苏衡就做出了一副要掀开被褥的动作，但刚刚碰到被子一角就被言弭伸手覆在手背上按着制止了。
“不可以，苏衡还没好。”她坚定地说道。
虞玹说道：“只需怀安兄走一趟就好。我会让宫里派人来接。”
“不要。”还是十分坚定的声音。
“你算是什么人！怀安的事还需要你来决定吗？”一旁的虞珍瞪了言弭一眼。
言弭握紧了苏衡的手，不敢回头看苏衡一眼，道：“我们是朋友。为了朋友的安好，我当然要守着他，替他决定！你们这样逼迫别人是不行的！”
“那你呢？”虞珍冷哼一声道，“在不问及当事者的真实想法后，就擅自做主，真的好吗？”
“我……”言弭一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些偏激了。
苏衡看了她一眼，道：“言姑娘出于好意这才会如此关心我的。景卿，锦淮，若是你们允许的话，请让苏某在三天后前往宫中为大皇子医治。若是不行的话，能否将大皇子请来？”
“请来？”虞玹皱着眉头说，“怀安兄，你也是知道的。大皇兄的病，怕是无法前来。”
“小苏木。”苏衡轻声一唤，只见苏木乖乖应答：“是。”
“去拿我前些时日刚制好的药。将药给大皇子服下，那么大皇子就能够来到我这儿，并且不会太痛苦，但药效只有两个时辰，你要尝试一下？”
虞玹沉迷思索着，随后应了下来。
大皇兄的病情堆积太久，多年沉珂未愈，只道是越等越苦，时间一久，病情越发严重。眼下晚上一天，就要提心吊胆一天，所以能够尽快医治便是最好的。
既然怀安都说了这药的药效，那么只要将大皇兄带来就好了。只要怀安能够医好大皇兄，那么就足够了。
于是在答应了苏衡之后，虞玹百年转身离开了。虞珍见状，忽然叹了口气，看向苏衡：“你啊……算了，我去帮四哥。”
言弭见两人离开，心里莫名觉得惭愧，是因为自己那蛮横的要求，才会让虞玹来回跑吧……
可是谁让她喜欢的是苏衡呢？
只要苏衡能好好的，那么她蛮横就蛮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