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归途
思乔对着乔牧看了良久，心中想，怪不得妈妈说自己像他，还真是挺像！这么英挺帅气的男人，难怪妈妈等他这么多年！思乔扭头去看妈妈的神色，咦？怎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难道说……这个男人变心了？
施奕麻木的看着眼前同时盯着自己的两张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是神情不同。看样子他们心里已经明白了，那就不必介绍了，走！
她伸手接过思乔手中的枪袋，到前台办还枪手续。随后看了思乔一眼：“走吧。”
思乔跟上妈妈往外走，走了两步，觉得妈妈受了委屈，心有不甘，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乔牧，灿烂一笑：“你是乔牧吧？我叫思乔！”他看着那男人眼里的惊喜一闪，随即又露齿一笑，“姓段！”说罢扭头就走，不再看他。
施奕在前面听到，脚步一顿，却没有停下，前往停车场。
乔牧愣在原地，眼看他们上车，车子随即绝尘而去，没有一丝迟疑。
他回想着思乔刚才那一个回眸，满是恶意的笑容，觉得这个小子灵动慧黠，果然是他和施奕能生出来的，不禁嘴角牵起，自己竟然有了儿子吗？施奕，你给我生了儿子，这么可爱的儿子！他一边微笑，一边落下了一滴泪……
段思乔吗？施奕，你是要思呢？还是想断呢？是不是痛苦到无计可施了，才纠结出这么一个名字？宝贝，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乔牧注视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独自发了一阵呆，等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他掏出电话，打给了欧阳城。这些天一直胆怯，不敢问关于施奕的情况，她还在等他吗？没有时间表的等待会不会把她逼疯？这些漫长的时光里，她执行了多少次任务？受没受过伤？伤了痛了是谁在她身边？她有没有被人抢走？
每一个问题都牵心动肺的疼啊！他拖了几天，都没有勇气去问，他真的没有自信，他害怕听到一个让他承受不起的答案！于是暂时的逃避，想要积攒一点力气，再回纽约，谁知道今天百无聊赖的出门，随意选了个发泄的地方打算打打靶，竟然奇迹般的遇到了她！
她搬到洛杉矶生活了？还是只是度假？
“喂，你好。”电话中传来一个声音，是欧阳城，“你是哪位？”
“欧阳，是我……”乔牧的心骤然加快跳动，他终于要面对现实，回归他的世界了！
欧阳城手一震，手机竟然脱手，差点摔到地上：“你……回来了？”
“是的。欧阳，我想知道施奕的情况，告诉我吧……”乔牧挺直了身体，肃然说道。
欧阳城怔忡片刻，才理智回归，他轻咳了一声：“那个，太突然了……乔牧，太好了，欢迎你胜利归来。”几乎是语无伦次。
两人交谈几句，才各自平静，开始简单交流这些年发生的往事。欧阳城把施奕这些年的生活简单描述了一下，综合起来就是乔牧最想听到的一个版本：她在等他，很辛苦的为他生有一子，又抚养长大，现在他回来，必须为她当牛做马，否则就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乔牧听着，眼睛望向前方，天空中是厚厚的云，他却仿佛透过云层看到了万丈阳光！他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好的剧情，是上天在垂怜吗？把他想要的，都给了他！
“思乔刚过完9岁的生日，小学都毕业了，暑假过后就要上纽约最好的中学，乔牧，她给你生了一个很好的儿子。她们母子现在洛杉矶，度假一周。你在哪里？在纽约吗？”
“没有，我也在洛杉矶，但我想，她们很快就会回去，我也是。她还在那里住吗？”
“……你是不是见到她了？那为什么还要问我？她……”欧阳城疑惑了。
“她误会我了，有点生气，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能解释清楚。我们纽约见。”乔牧心情豁然开朗，眼睛聚起光芒：施奕，只要你还是一个人，我就能追回你。何况我们还有了儿子！你放心，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会用生命补偿你这十年的艰辛！
施奕面无表情开着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思乔看了看路线，是回酒店的，他知道妈妈现在心里一定跟刮起了风暴一样！十年的等待，那是多漫长的摧残，却被辜负！思乔微眯了眼睛，心里腾起了愤怒！伤妈妈的心，他的心会更疼！妈妈是他最亲的人，谁也不能伤害她！
“妈妈，他做什么了？他不要我们了？”思乔忍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施奕目视前方，半晌无言。她心乱如麻，没有冷静下来时，生怕自己在不理智的时候说错什么话：“没有，他至少不会不要你。”
“哼，他如果不要您，那要我干什么？”思乔目光清冷，“妈妈，我们和干爹一起，不是很好吗，我们不要他，您也不要再等他了。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他，可是也很好啊，什么也不缺，就当他没有出现过，不就行了吗？”
施奕听着孩子幼稚的话，心中苦涩，是这样就能割舍了吗？午夜梦回辗转难眠的那些时光，靠着思念与回忆填补感情缺失的日子，是弹指一挥就可以烟消云散的吗？
施奕扭头看向儿子，那样的相貌，竟瞬间刺痛了她的眼，于是低头：“儿子，妈妈心里不好受，我们回家吧，大峡谷公园以后再来看，行吗？”
思乔从没见过这样的妈妈，这样伤心和绝望的样子，让他想哭：“行，那我们回家。”说着话，他把眼中的泪意忍了回去，掏出手机查航班信息，“我们先回酒店退房，然后再把车还了，那就只能订下午2点的航班了，晚上到家。”
“好。”施奕把车开下高速，向酒店而去，她想如果以后每看儿子一眼，就想起那人一回，那可怎么办？如果儿子完全像自己就好了！
她失魂落魄一般回到酒店，看着思乔忙来忙去收拾行李，自己只是茫然的站着。
思乔看她一眼，自己默默整理好物品，拉着妈妈下楼退房：“妈妈，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不要就不要了吧，您有我和干爹还不够吗？我们俩永远都不离开您。”
施奕闻言微笑一下，是呀，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男人变心了吗？谁没遇到过啊？
“好吧，妈妈只要你。”她重新开动跃野车上路，“儿子，咱们还车去，回家，还是家里最好了！”
思乔看着妈妈，想要开解她，却不知道从何处下嘴，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感情呢？只是单纯的知道保护妈妈。他没有父亲，但从不缺父爱，欧阳城给了他足够的爱与引导，他没有过遗憾，也没为此受过伤害，所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爸，他是真的不在乎。
没有一起过，所以没感情。
两人沉默的处理着相关事宜，打车前往洛杉矶机场，顺利登机，接下有5个小时的时间，施奕想，她可以认真的把今天的事考虑清楚。
“儿子，我睡一会儿，你自己看看电影看看书什么的。”施奕拿出眼罩，打算把自己沉入黑暗中，忽然想起来：“我们没吃午饭吧？你自己跟空姐买点吃的吧，不用管我。”说着话戴上眼罩，不再说话。
思乔看着她只露出鼻尖和嘴巴的脸，还是能感觉到浓浓的苍凉，这还吃什么饭呢？多大的心这时还能吃得下呀？小家伙叹气，陪妈妈饿着吧！
施奕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仿佛得到一层保护色，把自己隐藏起来了一样，好像她可以沉入自己的世界，与外界完全分开。她稍微放松一点儿，想好好考虑一下目前的情况，却总是觉得难以平静。怎么办呢？她可以感觉到，乔牧对她还有欲望，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仿佛瞬间把他们带回了从前，感觉竟一丝不变。
但怎么可能真的没变？他毕竟有了别人。想到这两个字，她心里一痛，嫉妒的要死！在自己之前他有过什么人，她可以不在意，但在自己之后……怎么接受得了？心拧紧了那么疼。
可是，她叫着自己的名字，施奕啊，难道你早不知道会是这样吗？卧底这个工作是什么情形你不清楚吗？别说接受个把女人，就是毒品扔到面前，也得面不改色的上啊！不然人家是傻的吗？人家就信你了吗？要想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不仅要有足够的智慧和运气，还得有抛开一切的牺牲！那牺牲到底有多大，只怕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像！
在这十年中，自己多少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浅尝辄止不敢深究，他所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火海刀尖，都有性命之忧！在生死面前，女人什么的，值得一提吗？
可是现在，他终于全身而退，看样子也没有内伤，你还要求什么呢？施奕，你还要求什么？今生能再见他一面，都是上天在眷顾，你都该为此感谢上苍！多少次你默默祈祷，都是求他平安，你可否求过他为你守身如玉？
明明知道所有可能的后果，你还是要等他，难道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再质问他吗？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地步，你这样做和你曾经鄙视过的不可理喻的泼妇有什么不同？施奕一边狠狠的骂着自己，一边痛彻心扉！
道理早就明白，只是不知道真的面对时会有情绪上的抵触，施奕觉得胸口闷得要命，乔牧他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女人呢？是逢场作戏的还是动了真情？他既然没有一回美国就来找自己，那么就是说……他犹豫了，他……变了。
施奕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想要拦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却没做到，只能任凭弥漫的泪水浸湿了眼罩……
她无声无息的落泪，身体姿态没有一丝变化，却仍把哀伤传递给了思乔，他盯着妈妈的侧影，沉默的咬紧了牙！
施奕带着思乔回到纽约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们没有联系欧阳城，心事重重无暇他顾，直接打车回家。
施奕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物是人非莫过于此，十年的光阴至此也算了结，总算到了终场，很好！
到了自家公寓楼下，思乔一人拉着两只行李箱，看向母亲：“妈妈，回家！”他在心里告诉她：咱家有我就够了，我一个人就能保护您！
两人无言的乘上电梯，直到叮的一声脆响，施奕先一步迈出电梯，直接走向自家房门，走了两步，却突然一怔，戛然停住了脚步！
思乔紧跟其后，见状莫名其妙，心里却猛地一动，目光越过母亲看向前方！
自家门上靠着一名西装男子，此时正缓缓挺直了腰，望着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他今天才谋面的爹！
思乔眉梢一挑闪身挡在妈妈身前：“妈妈，您要是不想看见他，就把他交给我！”语气如冰，带着根本不像一个十来岁孩子能散发出的气场，护住了她。
施奕从瞬间的失神中清醒过来，看着儿子炸毛的样子，百感交集：“思乔，那是你爸爸，不要这样。”她伸手拍拍儿子的肩，拦住他，自己缓步上前，看清了乔牧的脸。
乔牧看着施奕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他凝视着她的脸，向她伸出手说：“施奕，我的钥匙没有打开这扇门！”伸出的手掌心里是一枚钥匙，他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委屈，他配好的钥匙就没有机会打开她的门！
“……那个，门锁已经升级过两次了，当然打不开。”施奕取出自己的钥匙，打开房门，淡然说到：“请进。”礼貌客气中带着疏离。
乔牧看着她，迈步进屋，忽然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忐忑不安的来她家楼下苦等，就为见她一面的时候，仿佛也是这种心情！施奕啊，我是那样爱你！
进屋以后，施奕看着思乔说道：“你上楼去，洗澡休息，把房门关上。”她的语气甚是平静，声音也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力量，让一贯贫嘴的思乔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他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敢说，傻乎乎拎着两只行李箱上了楼，老实的关上了房门。他没有看乔牧一眼。
施奕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才转身面向乔牧，伸手一指沙发：“坐吧。”她放下自己的手包，到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水，放到茶几上，随后走到屋角的音响设备旁，手指划过那一排排唱片，抽出一张肖七交响曲，放到留声机上，播放。
第七交响曲全曲气势恢宏，即使音量不是特别大，那激烈的意味也弥漫全室，施奕要保证思乔在楼上什么墙角也听不见！
乔牧的目光粘在施奕身上，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断游移。他心中的目标明确，意志坚定，所以此时心里并不沉重，无论施奕准备如何为难他，他都能从容面对，他可以跪在地上祈求她原谅他这十年的缺席，他愿意用今后长长的一生来弥补这些遗憾，而他相信，她最终会原谅他，她等了他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在此时拒绝他。
只要她能消了气，只要他能让她不再委屈。
“喝点水吧，除了这个别的没有，你凑合一下。”施奕也坐到沙发上，和乔牧隔了两个人的距离，“怎么到纽约来了？竟然比我回来得还快？”
乔牧盯着她的眼睛：“我当然要回纽约来，我的家在这里，你上午像一阵风一样就跑掉了，我只好坐最近的航班跑回家来等你。“
“你是觉得你可以天天变化，而其他的一切都会在原地不动，等着你？”施奕微微一笑，“乔牧，我今天其实很高兴，非常高兴，你深入虎穴多年，终于平安的回来，真的是天大的幸事。”多年虔诚的祈祷，不就是求此一刻吗？可是自己却并未好好的感受这份喜悦，就因为自己的某些想法影响泯灭了这份喜悦，可见自己也是个更注重自身感受的自私的人。
“欢迎你归来，恭喜恭喜！”她表示出了衷心的喜悦，他能回来，已是最好。
乔牧静静的看着她，她的反应永远都要出乎他的想像，永远都要让他心悬在半空，连呼吸都要颤抖。“施奕，我回来了。”他说。
“你的任务算是彻底脱离了吗？组织是怎么安排的？安保措施做得怎么样？近期不能掉以轻心，甚至更长的时间，你都要保持……”这是施奕很关心的事情，打入敌人内部是怎么招人恨不言自明，有时候敌人为了追杀一个卧底能不惜代价！
乔牧猛的打断了她的话，他起身一步走到施奕身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身影压下，罩在她的上方：“施奕，我回到你身边了，你高兴吗？”
施奕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却强迫自己渐渐放松：“你，准备好了？”
乔牧知道是这句话伤了施奕的心，当即开始解释：“我当时是怕，十年了，很多东西就像你说的，不会留在原地等我，所以，我得攒攒力气，我得面对现实啊！施奕，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有多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