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旧立新之太后之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个侍者叫醒,说是校尉伍琼大人亲自来请,皇帝要召见我。
伍琼这个人很和气,也许因为我是救驾功臣的缘故吧,所以对我特别热情。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后来因为向董卓举荐的很多官员都起兵反对董卓,最后招致杀身之祸。
我一边在伍琼的引领下欣赏着以大气磅礴著称的汉代皇家建筑,一边揣测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在皇宫的一处偏殿上,我见到了重新坐上龙椅的刘辨。他的身边除了王允,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华服锦带,神态倨傲。
我没有看到刘协。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他只是一个王爷,王爷和皇帝是不一样的。
行完礼,小皇帝就宣布了恩赏。我被皇帝册封为骑都尉,成了皇家羽林军的一名军官。
我很清楚必须抓住接近中央权力机构的一切机会,因为只有那样,我才有可能接近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指引他们抵御那个似乎还未到来的入侵。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允满脸堆笑地对我说道:“恭喜楚将军荣升。这位是当朝太傅袁隗,此次平叛功臣袁绍将军就是他的内侄。”
袁绍果然是高干子弟啊,太傅不就是皇帝的老师吗?我赶忙对袁隗施礼。
袁隗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讲一句话。
王允继续道:“陛下在后花园赏赐了一桌御宴,命袁太傅与老夫作陪,请将军领受。另外,太后也想见见您这个救驾功臣。”
对皇帝请我吃饭,我倒没什么意外。可是说太后想见我,我倒着实吃了一惊。何太后就是何进的妹妹,她能从一届杀猪卖肉的贫家女子一跃成为天下至尊的太后,其能力是可想而知的。按情理讲,我救了她儿子,她要谢我也属正常,但以国母之尊,要亲自接见一个刚刚被提拔的名不见经传的军官,好像有点特别吧。但愿是我想多了,我暗中祈祷。
刘辨出乎意料地没有跟我多讲一句话,漫不经心地样子似乎在告诉我,朕对你的恩赏已经足以回报你的救命之恩了,也许这就是封建时代所推崇的君为臣纲的道德伦理体现吧。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家伙。我心中还是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从刘辨那里出来,袁隗便对王允抱拳道:“司徒大人,老朽今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日陛下此宴就由司徒大人代劳吧。”说完略一拱手,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甩袖而去。
我立时有点尴尬,看来世代公卿的袁家个个有着极深的门第之见,即便我是救驾功臣,只要出身低微,一样还是会被看不起。
王允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堪,热情地笑道:“楚将军莫要介怀,袁大人身为帝师,近日担忧陛下安危,身体确实不好。请楚将军随老臣来。”这个王允倒是很能体谅人的心思,我默默跟着王允信步来到御花园的一处小花园里,六月和风,鸟语花香,一桌精致的酒菜早已摆好在一个凉亭里。
王允请我入坐,然后祝酒道:“臣代陛下敬楚将军一杯。”
我一饮而尽。酒是极好的酒,香气怡人,齿颊留芳。
王允举起第二杯,笑道:“楚将军好酒量,这杯是老臣敬你的,祝将军事随人愿,从此平步青云。”
我笑道:“承王大人吉言,这一杯你我同饮吧,在下也祝您万事如意,官运亨通。”
王允一听我的话,简直乐开了花,道:“万事如意?楚将军果然妙语如珠啊。像楚将军这样忠勇两全的青年才俊当真是世间少遇,他日必为朝廷栋梁。”
我淡淡地一笑,说道:“王大人实在是过誉了。不知道如今十常侍之乱是否已经平定,可还有需要在下尽力的地方?”
王允道:“十常侍之乱已平,京都秩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惜何进大将军死于国难,实在令人痛心啊。”
我道:“人之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何将军之死,也算是为国尽忠吧。”
王允拍案道:“好一句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可恨十常侍扰乱朝纲,终致祸乱,只怕从此天下堪忧啊。”
我道:“大人所言不差,但在我看来,祸乱之根却不在十常侍。”我已经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了。因为能代表皇帝陪我吃饭的人,地位肯定不低,尽快引起王允的注意和器重,这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我的话引起了王允的注意,他问道:“将军有何高见?”
我道:“十常侍之乱,祸在宫闱,根在先帝!”
王允勃然变色,慌张之情溢于言表,在匆忙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才压低声音道:“楚将军慎言。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千万不可再讲。”
我淡然一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可事实如此,身为朝廷重臣,我们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王允叹息道:“将军的意思老朽明白,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好在奸佞已除,重振朝纲指日可待了。”
我虽然心里并不赞同王允的说法,因为我知道因为何进的主张,西北的大军阀董卓将会奉命入京,说不定此刻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现在不过是乱世的开始罢了,真不知道还有多少苦难在后头等着呢。可我不能将这些和盘托出,所以只有保持沉默。
王允见我没有接口,继续说道:“将军少年俊才,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我摇头道:“此次救驾,实属意外,至于今后,在下还真没有打算过,希望大人指点一二。”
王允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道:“指点讲不上,但老朽倒是想给将军一些建议。”王允没有等我开口,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而今主上年幼,大将军又新亡,朝政之事,悉听太后裁夺。将军忠勇救主,忠心可表天日。当此多事之秋,太后可是很需要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帮手啊。”
果然是来拉拢我的。可我不明白,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人,难道只救了一次皇帝,太后就要把我当成心腹来培养吗?我问道:“大人言重了。忠君报国是我等的本份,至于太后需要帮手一说,窃以为朝中有的是像您这样的干练老臣,小人又算得什么呢?”
王允神秘地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陛下回宫后,在太后面前好一番称赞你的惊人武艺,而新皇登基,正在用人之时,所以太后才有心招纳将军,此宴名为陛下所赐,其实是太后专为您设的。”
原来是刘辨这个小子在他妈妈面前夸我了,难怪太后会对我这么感兴趣。可是我毕竟是个外人,我想他们现在最想要弄清楚的应该还是我的忠心吧。于是,我故作吃惊地站起来,对王允施礼道:“小人何德何能,让陛下、太后还有大人如此垂青?小人听凭太后差遣就是。”
王允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重新劝我入坐后,草草吃了些酒菜,便起身对我说:“太后正在侧殿相候,请将军随我同去觐见。”
去见皇帝的母亲,我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万人之上的她,只要一不高兴,动动嘴就可以轻易地让我去见阎王。我默默告诫自己千万要小心行事。
侧殿不大,但雕梁画栋很是精致,也许是女人待的房间,屋里摆满了花草盆栽,而且还燃着淡淡的香。
太后这个词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老。可当我看见何太后的时候,我发现她并不老。顶多30上下的年纪,容姿艳丽,一把长发只用一个发箍简单地笼了一下,垂在肩头。她此时侧靠在榻上,华丽的锦缎将她的曼妙身姿衬托得无处遁形。一个宫女跪在一边,手中托着一些瓜果点心之类的东西,而另一个宫女则站在榻后轻轻打着羽扇。
何太后对我的到来表现得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冷漠,她赐了我一个凳子,而王允却只能站在一边。
何太后坐直了身子,一双妙目朝我这边望来,也许是因为来自现代,我并不太熟悉所谓的宫廷礼仪,所以当太后的眼神扫视我的时候,我也正用同样的眼神扫视着她。
我发现她的皮肤保养的很好,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眼神里却含带着一丝欣赏,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王大人,这位楚将军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直视哀家,他可知这是犯上之罪吗?”
好聪明的女人,她借口问王允,其实是在问罪于我,只是初次见面不能太过为难我这个救驾功臣,否则早就拉出去斩啦。我急中生智,不等王允开口,赶忙低下头,道:“太后恕罪,微臣初入朝堂,蒙太后召见,又见太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早已如坠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了,还望太后念臣初犯,恕臣死罪。”
“呵呵。”太后笑了,竟然笑得很开心,“看来楚将军非但忠勇,而且才思敏捷,文采出众啊,好一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哀家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称赞呢。好吧,恕你无罪。”
女人就是经不起捧啊,我心中洋洋自得,表面上却装得诚惶诚恐,连声谢恩,等我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女人的脸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眼神中尽是得意之色。
“王大人,你把哀家的意思都跟楚将军讲了吗?”何太后问道。
王允道:“都讲了,楚将军明确表示忠于陛下,忠于太后。”
“很好。”何太后的语音一下子变得很严肃,继续问王允问道:“如今十常侍一党都肃清了吗?”
“回禀太后,叛乱阉党已被肃清,京城秩序现已恢复。目前参与平叛的主要大臣并州刺史丁原、司隶校尉袁绍等已各率本部军士就地驻扎,静候太后旨意。”
丁原?三国无双武将吕布的义父?我的心里不禁一阵激动。
“嗯,对他们的封赏,皇上都安排好了吗?”
“回禀太后,都已安排妥当,请太后放心。”
“哼,哀家历来赏罚分明。对有功之臣从不吝啬,但对那些胆敢反对皇上、反对哀家的人,一律处死,绝不姑息。”太后的口气突然变得冷漠凶狠,令我不由心惊。
我明白她一半是在摆话给我听,所以我继续保持着自己诚惶诚恐的状态。
何太后旋而长叹了一口气,语音又变得柔和无比,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幽怨,“先帝就这样走了,抛下我和皇上这对孤儿寡母,原本指望我兄长能撑一臂之力,没想到又被十常侍所害,如今辨儿又小,叫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管这么大个摊子啊。”
王允赶忙道:“请太后节哀,臣等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幼主,以报先皇知遇之恩。”
何太后并没有接王允的口,我知道她在等我表态,这个聪明的女人啊,心机真是太深了,我灵机一动,站起身道:“臣也请太后节哀顺便,保重玉体。如今圣上年幼,奸佞方除,诸多大事还凭太后决断,臣愿唯太后马首是瞻,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我从这个极富心机的女人身上明显的感觉到了她对权力的渴望,女人专权的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只是王允他们身处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对女人掌权这种事情听到见到的很少,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何太后的真正用心。可我却隐隐感到了这个何太后的深刻用意,所以便顺着她的话把意思更讲明了一层,再加上诸葛亮这句流传千古的名句来表达自己的忠心,我想她想不高看我也不行了。
果然,何太后重重地嗯了一声,重新审视了我一遍,然后问王允道:“王大人,皇上是怎么封的楚将军啊?”
王允一阵疑惑,显然对太后的明知故问大为不解,答道:“皇上封楚将军为骑都尉之职。”
何太后轻轻摇了摇头道:“圣上年幼,你等老臣也不知道在旁多加提醒,而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像楚将军这样的人才又有救驾之功,怎能就封一个骑都尉呢?依哀家看,不如加封宿卫中郎将吧,统帅羽林军二百名,另赐御马‘胭脂飞血’一匹,以此显示皇恩浩荡。不知道楚将军是打算留在皇上身边呢,还是追随哀家保护哀家安全呢?”
王允的表情告诉我,他根本就没想到太后会加封我这个职务。而我更是没想到她会让我在皇帝和她之间做选择,我略加思索后,答道:“做臣子的自当为君效力,但当今圣上年幼,又是太后嫡出,所以为太后效力就等于为君效力,臣以为留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何太后再次笑了,赞赏之情已经溢于言表,“楚将军好口才啊,深得哀家之心,那就暂时留在哀家身边,负责哀家的安全吧。”
从太后那里出来,王允就对我一路又是恭喜,又是赞赏。从他嘴里我才知道,宿卫中郎将是仅此于将军级的职位,属于皇家羽林军中有实际带兵权的将军,那二百名羽林军士兵就是我的亲兵了,而赏赐的御马“胭脂飞血”更是大宛国进贡的汗血宝马,周身赤红如胭脂,跑起来汗也呈红色,似血飘零,因此才得了“胭脂飞血”这个名字。从册封的官职和赏赐的宝马来看,我真的是平步青云了。但欣喜之余,我心里反而不踏实了。一个外人,从救了皇帝到见到太后,不过才短短一天的时间,我竟然会受到如此器重,原因不可能就是我那些巧言令色的对答在起作用,我想太后一党肯定急于要在朝廷里扶持起一批没有任何前朝背景的属于自己的势力,然后去和那些反对势力抗衡。那也就是说,等待我的考验和挑战将是相当凶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