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化危
这个地方，便是我上次在幽都与红影拚斗后闯进来的，当时叫做“藏经楼”的一个空间，这里，有很多大石室，通道密布，他们，都在石级上去的位置，这里约有几个房子大小。
范同左手正拿着火把，右手拿着风雨刀，惊恐地瞪着眼，而杨垂容搭着箭，死死盯着前面。
他们两个的前面，是一个石室的外侧岩壁，那里，方涵之正从后面握着万寅燕的脖子，他头上的血还在流着，沿着额头往下流，流得脸上、身上都是，而蒙媚，则瘫痪在地下。
最令我震惊的，是地下还有一个人倒下了，这人，正是万千重，他也是满身鲜血，弓着身子，似乎已经不醒人事，只有手脚不时颤动一下。
“小涵哥！他杀了万千重，胁持了燕姐！”范同对着我大叫着。
这其中的情形，我大约也明白了几分。
方涵之双眼血红，张着血口，鲜血不断地从头上、嘴角滴落，滴在被他握着脖子的万寅燕头上、身上，两个人都是血淋淋的。
万寅燕张大了嘴，好象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她双手紧拉着方涵之的手，想拉开，却被方涵之用力一握，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我看得心胆俱裂，小五胁持万庚辰的情形闪进脑中。
我伸出手来，示意方涵之不要乱动，口里语不成声地说着：“方涵之，不管你是人还是龙，你不要伤害万寅燕，千万不要……”
方涵之血红的眼睛，盯着我，口中“咻咻”地粗喘着气，神情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放松，但手中却松了一下。
“小涵……”万寅燕刚叫出半句，又被他用力握紧了喉咙，说不出话。
如花子和杨垂容用弓弩对准了方涵之，只要一有机会，便会毫不留情。
我却示意她们两个将弓弩放下。
杨垂容极不愿意地将弓箭放下，轻轻在我耳边道：“他露出的漏洞，比小五那时还要多！”
我不理她，只是放松语气，对方涵之说：“方涵之，你将万寅燕放了，我们会让你走的！”
方涵之可能见到弓弩都放下了，整个人也松驰了些，握着万寅燕的手，也随之放开了点。
“小、小涵，你、你……”万寅燕嗓子哑着，不能流畅说话。
“方涵之，你知道，你是我，我也是你，我不会杀你的，你放了她，她是万寅燕，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明白吗？你不能伤害她的，明白吗？”我结结巴巴地说着，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方涵之是不是还能知道我说什么。
方涵之用力摇了摇头，皱着眉，一副痛苦而不知自以的神情。
这时候，杨垂容和如花子已经往两侧散开，她们现在的角度，只要一抬手，方涵之就算是神仙，只怕也难以闪得过从两侧射到的箭。
“小涵哥，这可怎么办？”范同举着火把的手都颤抖了。
这时候，万寅燕已经恢复了些：“小涵，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激动，我知道，这个地方，会令人疯狂，我也经历过。你不要急，慢慢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是她想起了些什么，还是杨垂容他们跟她说过了什么。
方涵之急促的喘息声平静了许多，瘫在地上的蒙媚，也挣扎着，依着岩壁慢慢的站了起来，说是站，其实是支撑着背部。她身上的箭已经拔了出来，伤处鲜红一片。
范同轻轻地叫了一声：“媚媚。”蒙媚好象听不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我还是努力装出轻松的神态：“燕，小涵没事的，他只是一时受到了影响，很快会恢复的，你跟他，一直想着找一个地方，远离尘嚣，生儿育女，你们会做到的。”
这话一说出，万寅燕眼神一滞，呆呆地看着我，但我却知道说错了！
或者，无论怎样发生了什么变化，人的脑中，总有些事是永久记得的，随缘梦境，就算能“洗”掉记忆，但也不能完全的洗净，正如我，脑中存在两种记忆。
我说的话，一定刺激到了方涵之脑中最深的记忆。
方涵之听到我的话，情绪马上变得激动起来，手随之握紧了，万寅燕双手死命拉着他的手，但依然不能拉开。
“咻——咻——”他急促地喘着气，幸好，只是过了一会，又平静下来，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这时候，蒙媚却象疯了一样，尖叫一声，向着我飞扑过来！
这是完全没有想到过的事，蒙媚离我不到几步的距离，她这一扑，马上便扑到了我面前！
“嗖嗖嗖”的三声箭响，蒙媚在半空中跌了下来。
这是杨垂容的箭。
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使用弩箭，弩箭的威力，在多数时候比弓箭要大，而且操作更容易，当时她说，弓箭有着枪弹和弩箭不能比的优势，那就是，能由心所发，灵活多变，箭手若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人箭合一，箭便能随心所动。
我下意识地觉得方涵之会随即扑上来，但是他没有。
他面容抽搐着，非常狰狞，盯着我，低吼着，但那只手，却握得更紧了，万寅燕慢慢张大了口，眼睛开始失去神彩。
小五和万庚辰的情形，再一次出现了。
杨垂容和如花子紧张地用箭指着方涵之，眼珠不时的转过来看我，没有我的认可，她们不敢射。
我霍的举起了弓箭，对准了方涵之，要射，也得由我自己来射，由我自己了结这个方涵之！
他露出的地方太多了，在我眼中，不需要三箭，只要一箭射出，他的脖子必定会被射穿，人也会被钉在身后的岩壁上！
方涵之看着我，迷茫而呆滞的眼神好象闪动了一下，眼角闪动着泪水，手指也随之放开了些。
我本来已经下了死心，要将他射杀，却为他眼中的泪水心软了。
我收起弓箭，从怀中掏出冰魄。
冰魄一拿出来，方涵之的眼神便亮了。
“放开万寅燕！你们走吧！”我大吼一声，将冰魄往他身侧一抛，他要接到冰魄，就得放开万寅燕。
果然如我所料，他最想得到的，是这块冰魄！
方涵之低吼一声，放开了万寅燕，往侧一跃，将冰魄抄在手里，然后迅速冲到我面前。
“别射！”我知道他要救走蒙媚。
杨垂容和如花子的箭都没有射出来，方涵之身形一掠，已将蒙媚拉起来，很快消失在一条通道中。
如花子追上去的时候，我才惊醒过来，方涵之和蒙媚，是为这块冰魄而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那个八卦门，那个八卦门，是如花子回到她那个世界的入口，如花子要跟我和猴王回去，就必定会跟着他们两个。
猴王也飞一样的跟着她，很快消失不见。
“你们快点跟上！”
杨垂容提着弓箭，也跟着追了过去。
“燕姐，他才是真正的小涵哥！”范同扶着万寅燕，替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万寅燕不断地咳嗽着，疑惑不定地盯着我。
“小涵哥在秦岭神宫里出了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方涵之，是一条龙，那条老龙！”范同快速向她解释着。
“你、你是小涵？！”万寅燕看着我。
我点点头，本想走近她，但又怕惊吓到她。
“在秦岭神宫发生的事，容后再说，我们现在要看看那个方涵之和蒙媚要做什么！”
万寅燕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过来，她走到万千重的尸体前面，蹲下身。
“无论你是不是我兄长，但你为了救我而亡，我心里永远会感激你！”
——
这里通道众多，幸好杨垂容和范同，一直尾随着方涵之和蒙媚，在路上做了标记，加上我又在这里出入过，我们很快就到了那个挂着许多人脂的山洞，这个山洞里，每隔十米就有一个竖洞，上面挂着油锅，在熬炼人脂，而其中有一个竖洞，是我上次跌下来的，当时撞翻了一个大油锅，地下还具恶心的尸体还在，那些油腻腻的人脂一地都是。
“我们刚才就是从这里下来的！” 范同指着垂下的绳索说。
我看了看地上那些人脂，被践踏得非常凌乱，但没有被沾到其他地方。
“那方涵之蒙媚，也是从这里下来的，他们一定也是从这里出去！”范同说。
拉着绳索上去时，范同问我：“小涵哥，要是发生了异常的情况，你真能下得了手，将那方涵之和蒙媚杀死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希望再不要出现这样的情形。
万寅燕没搭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钻出竖洞后，上面也是一个地洞，这个地洞，直接通到幽都正下方那个陷洞边，陷洞下面，是其深无比的水。
我们冲到陷洞边时，杨垂容和如花子正站在那里。
这个陷洞，再也见不到中央那条石柱，对面上去，就是那个奇寒无比的石室，两边的岩边，各有一条石梯级。
从这里望下去，陷洞看不到底部，中间却透着蓝光，弥漫着薄薄的烟雾。
“方涵之和蒙媚，从这里跳了下去！”杨垂容面带惊诧地说。
“跳了下去？！”万寅燕首先惊叫了起来，看来，她对那个方涵之，还是极为关心。
如花子也很奇怪地说：“我们两人的箭，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他们，他们两个，一直往这里跑，我们远远看到他们毫不犹豫地往下面跳了下去！”
范同叹了口气，估计是在感叹蒙媚了。
按他们几个上来时的情形说，这个陷洞，超过两百米深，幸好他们带了许多绳索，所以才能慢慢爬上来。
方涵之和蒙媚跳了下去，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好冷！比我们上来时，还要冷得多。”杨垂容缩了缩肩膀。
“我们下去看看！”万寅燕说。
范同说了声好，然后对我说：“小涵哥，这个陷洞，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四周很多小洞，还不时有一些石梯级互相连接着，所以，爬上来也不是太难。我们初到这里时，没有仔细探索，但从下而上走了一回，就清楚了很多。”
这种情形，我是知道的，当天为了找孙偌，我下去过，将百米长的绳索都用完了，最后不得不放弃。
岩边，还吊着那条镇冥造的铁梯，石柱沉了下去后，铁梯也倒了，孤零零地斜挂在陷洞边。
我看到范同的脚步还是走得不太稳，便问他：“范同，你的腿伤怎么了？”
范同笑了笑：“我跟你的身体一样，比一般人强壮，能日御那个，哈……差不多全恢复了！”
我听出他的声音有些苦笑的味道，知道他心里一定是想着蒙媚了。
想起当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可是，所有人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我们先是沿着那条石梯级往下走，走到铁梯边上时，看到一条绳索挂着，那是范同他们上来时留下的，他们知道极有可能要从这里回去，所以绳索都留着。
上面的鬼宫，我们是不可能再上去，那里设置复杂，上次侥幸脱身，回想起来，还惊魂未定。
“我知道这个陷洞的作用了！”万寅燕忽然说。
我心中惊喜莫名，她说话的语气，好象以前一样，只要她清醒过来，一定会慢慢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想想，如果当时幽都下面满是水，那些水龙是不是可以从两侧那些洞轻松进出幽都里外？”她说。
杨垂容点了点头：“你是说，这个洞，本来就是那些水龙的进出之地？”
如花子说：“这样说，一定就是那个八卦门所在！这个陷洞，其实就是返回我们那个世界的通道！可惜，我以前从这里出去的情形，已经想不起了。”
万寅燕、杨垂容和范同，马上惊讶地看着她，他们对如花子，一点都不了解，只知道她是教授的助手。
“你是——”万寅燕看着她问。
如花子望了我一眼，似在征询我要不要说。
我摇了摇头：“她是教授的助手，叫做如花子，曾经到过这里。”
这些事，说起来无边无际，还涉及到另一个世界的雷三箭，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只能容后解释了。
“真的好冷，比我们上来时冷太多了，下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范同呼着气，搓着手说。
“你们看看下面，很古怪！”万寅燕指着陷洞正下方。
是的，很古怪。
从上往下看，陷洞下面，本来一直泛着蓝幽幽的光，现在，那些蓝光好象不见了，反而透出一些白光，看起来是灰白的光。
我们加快了脚步。
上来时两百米，爬得当然非常困难，但下去两百米，又有石梯连着他们留下的那些绳索，速度就非常快。
但奇怪的是，越往下面，温度却又升高了，那些白光越来越盛，耳中还不时听到一些“嚓嚓”的声音，声音虽不响，但很密集。
我们五人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能担心吊胆地继续往下走，同时弓箭在手，警戒着。
还有二、三十米就到水面的时候，在电筒的照射下，却没有看到下面有任何的水光。
“水面怎么变得白茫茫一片了？”范同大是不解。
“冰！下面全结冰了！”我们几个终于明白过来！
是的，下面那片水面，足有几十米的宽的水面，正在结冰，那些声音，就是结冰时发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