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斗军
马孝乾气得吐血，后营被周成带着回鹘骑兵乱打了一通，虽说损失不大，可也牵制了自己小两千的兵力。
李弘益这边更是不讲理，一步一步推进，只拿火炮乱轰，根本不冒进，他无奈之下，忍痛将部下骑兵派了出去，前往攻击李弘益的右翼。
曹用行立刻带着身边的回鹘骑兵迎了上去，一千余回鹘骑兵与八百墨离军骑兵在夜色下混战在了一起。
李弘益这边，虽然只有一千人，可是靠着虎蹲炮，分成两排，轮流不间歇地发射石弹，倒也打得有声有色。
墨离军营内，火势四起，顺着前营寨门向中军帐篷蔓延而去。马孝乾看着手下举着大盾、畏畏缩缩、一听到炮声便四处乱逃的士卒，心里郁闷之极。他已经完全懵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战法，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李弘益推进到三四百米便不再向前了，虎蹲炮又轰了一轮，叫手下人一起大喊：“索勋窃位，张氏当立！墨离军同袍，不要受马孝乾蒙蔽，弃械投降者，一概无罪！”
马孝乾叹了口气，他虽然身为墨离军都知兵马使，掌管一军，暗中纠集了十余名大小军官，投效索勋，毕竟墨离军是张议潮一手重建的，张淮深的余威尚在，大部士卒还是心向张家的。
看到有几个听到玉门关士兵喊话、壮起了胆子放下武器的士卒，带动着数百同袍纷纷放下武器，跑到一旁举起双手站立，马孝乾怒骂了一句，叫过几名心腹，偷偷上了马，从营地南门悄悄地溜走了。
曹用行那里也在喊话，他和李弘益一样，并不想内斗，折损了归义军的元气。他头盔上带着血迹，骑马冲了回来，看到李弘益，大喊：“墨离军骑兵降了！”叹了口气：“这帮人也硬气，死伤过半，才下马投降！”
又摇了摇头：“回鹘人不堪用，死伤比对面还多些！”李弘益说：“墨离军好歹也是咱们归义军节度的精兵，岂是未受过训练的回鹘人可以比的？”
马孝乾逃走，墨离军顿时失了头脑，乱作一团。有几个同样投靠了索勋的军官，还在整顿手下兵丁，妄图负隅顽抗。李弘益带着人，一面接收那些放下了武器的士兵，一面将还在反抗的几百人围了起来。
周成也冲了过来，看着被围在中军附近的几百名不肯投降的士兵，低声对李弘益说：“叫弓弩手和回鹘人一顿乱射，全部了账，如何？”
李弘益说：“太慢了！你找几个箭术高超的，盯着那几个军官！”命人将虎蹲炮抬上前来，黑乎乎的炮口对准了人群。
他下了马，躲在盾牌后面，大喊：“尔等不下跪投降，还要反抗吗？”那些士兵犹犹豫豫，也不敢乱动，有人在人群里大喊：“李弘益谋反，索公爷为朝廷亲封节度使，众望所归，大家伙儿一起上，公爷那里自会善待咱们的家人的！”
士兵们可不会被这些话所忽悠，尤其是在被上千人马包围时。李弘益大怒：“开炮！”两门虎蹲炮轰地射出了漫天的石弹，顿时倒下了几十个士卒，一片惨叫哀嚎。
正对着虎蹲炮的人群顿时空出了一片，刚才说话那人兀自大叫：“不要怕…”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疾射而去，正中他的喉咙，那人扑通一声栽倒，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士兵们顿时鼓噪起来，纷纷大喊：“我等投降！”七手八脚地把武器都抛在地上，生怕李弘益再下令开炮。
那几名组织了人手反抗的军官也被指认了出来，这些人知道自己投靠索勋，今夜是过不去了，不会有好下场，横刀自刎，没有一个认降。
李弘益感叹了一声，这些人都是好汉啊，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都有立场苦衷。他叫人四处搜寻马孝乾，却见曹用行推着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过来。
远远地大喊：“游击，马孝乾那厮跑了，只拿住了这个！”李弘益一看，原来是先前见过的郭欢，冷声问：“原来是都押衙！你为何不随马孝乾一起逃跑？为什么不自杀？”
郭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身为马孝乾的亲卫军官，可以说是极亲信的人，谁知马孝乾逃跑时，竟不通知他，身边只带走了十数人。他也曾想过自刎，可是举起刀来，又下不了手。
李弘益下令：“曹郎将，你带二千回鹘骑兵，看守墨离军！其余人等，休息半个时辰，造饭休整，连夜前往大斗军！”
曹用行急了：“十一郎，把林大端留下吧，我跟你去！”李弘益看着召集而来的那些未投靠索勋的军官，皱着眉：“曹用行听令！”曹用行这才诺诺地退下。
李弘益笑着对军官们说：“诸位同袍，索勋蛊惑朝廷，圣天子一时不察，误信谗言，封立他为节度使。咱们归义军远在西北，归义军是张太保留下的，节度使自然要张承奉来做。大家暂回帐内，稳定军心，不可乱动！待敦煌事了，我为诸位请功！”
这其中有保持中立态度的，有仍旧心向张家的，说不定还有隐藏很深的偏向索勋的军官，李弘益来不及一一辨认，只能暂时将他们软禁起来。
他给曹用行留下了二十门虎蹲炮，林大端在一旁照看，简单用过晚饭，整修一番，带着周成和特耶乌等人，朝大斗军连夜赶去。
他猜测马孝乾应该是朝北边的宁寇军而去，不过想来建康军应该已经和宁寇军交战了，他不想去掺和。
大斗军那里是保持中立的，虽然大哥李弘愿已经与掌军的将领暗中谈妥，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变卦。李弘益现在只想多立些功劳，这样在张承奉面前，就更有话语权，可以要到他想要的权力了。
大斗军在常乐县，距墨离军近二百里。事态紧急，李弘益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催着手下骑兵死命地冲。身后拉虎蹲炮的马车跟不上速度，他留下三百人保护，带着剩下的一千余骑兵当先而去。
连续奔了四个时辰，离大斗军驻地还有十多里，李弘益停了下来。他叫人马休息，又派出十余骑前去探视大斗军的营地。
周成和特耶乌等人脸色发苦，回鹘人虽然不缺普通的马匹，可是同归义军一样，他们也缺战马。按照李弘益的要求，这一路上遗弃跑得脱力的马匹不下三五百。
西北地区适合用作战马的蒙古马，回鹘人南下之后，便很难从漠北地区获得了，再加上达靼人横在漠南地区，当初带来的纯种马匹，血统早就不纯正，为了报答李弘益的救助之恩，特耶乌等头领这一次把部落中的战马都带了来，心疼得都要流血了。
李弘益安慰他说：“不用担心，等此间事了，我带你们去抢达靼人的马！”特耶乌想起居延海一战，脸色才渐渐好看起来。
普通马的速度，四个时辰也不过走一百二十里左右，似李弘益这样不管不顾，只怕这些马匹大半是要废了。如果能够从达靼人那里抢一批来，那可比现在这些杂交马强得太多了。
士兵喝水吃干粮，给坐骑喂了随身携带的草料等，过了有近一个时辰，派出的探子陆续回来，都说大斗军那里，营中整齐，不见有丝毫动静。
李弘益长舒了一口气，说：“这便好！都歇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去大斗军朝食。”
如今是六月，天气热，夜间露宿也不用担心下雨，只是蚊虫很多，李弘益裹了毯子，也学着那些回鹘骑兵，把脚抬高，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天快亮时，虎蹲炮车队追了上来，李弘益被惊醒，安顿了众人，却再也没有睡意，斜倚在一辆马车的炮架旁，盖着毯子看黎明前最后的黑色夜空。
荒漠环境昼夜温差很大，降了些露水，李弘益双眼通红，听到远处有马匹哀鸣，心里说：对不住了！
看天色转亮，太阳从东方的地平面洒出万道霞光，他叫醒了众人，收拾了一番，缓缓地朝大斗军营地而去。
大斗军由归义军下三州的小世家家族所掌控，现任都知兵马使出自凉州马家，与马孝乾不是一回事儿。从张淮深时代，大斗军一贯的态度就很中立，若有军事，按令出兵。
但是他们不愿掺和其他，比如前年张淮鼎联合索勋发动政变，大斗军便不发一兵，只是旁观，实际上这也是一种有限的善意支持了。
李弘益亲往军中拜访，这位马兵马使也不多问，毕竟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邀请李弘益和手下来用早饭。
李弘益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请他送些饭食给营外暂守的部下，然后继续西行，朝敦煌城而去。
大斗军营地南面，看到李弘益进了军营，匍匐在地上的马孝乾一捶地：“叫李弘益这小子抢了先！走，去宁寇军！”他昨夜绕远路，从常乐县南面逃来，反而比李弘益后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