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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猜测
驿馆二楼的一处上等房间之中，昏暗的灯火闪烁不已。
一男子的面容在阴影之中看得很不仔细，仿佛幽灵一般，忽上忽下的在拉扯着。
“怎么样？”
刚刚在楼上的中年男子恭敬的拱着手，“回东主的话，都搞定了。”
“咱们的身份......”
“只字未提。”
“那些人可曾起疑？”
“恩...里边倒是有个难缠的，问东问西，很是讨厌。不过被小的搪塞过去了。”
“那就行了，吩咐下去，趁着夜色赶路，明日一早，定然要到固棠。”
“诺。”
男子转过脸去，“东安，你以后给我小心一点！这一路上，别声张，坏了我的事儿，你知晓下场。”
一旁的侍卫模样的男子赶忙跪在地上，低下头，脸上满是惊慌。
“那这样的话，东主便歇一会儿，小的这就去安排，一会儿便出发。”富态中年男子识趣儿的告退。
男子挥了挥手，便是不再开口。
屋门关闭，屋中依旧昏暗不已，最后的烛火也是熄灭，透着神秘。
就好像曹沮所说的那样，透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在这其中。
一夜很快过去，这是一个最能消去人困马乏的时机。
清晨露珠滴落，沿着枝叶缓缓落地。
洛呆早已起身，正在洗漱之时，便是被屋门突然地打开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昨天那伙人一定有问题！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知道不，阿呆？”
洛呆没好气的道：“有话就说。”
“人走了，全都走了，我问过店家小二，那些人赶着夜色就离开了，目标向西，直奔固棠去了。”
洛呆不紧不慢的洗着脸，“那又怎么样？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你想啊，问身份，不肯透露，又连着夜离开，这不正是说明其中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是，对不对啊。”
“好了，这种事情不归咱们管，咱们也没权利去干涉，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洛呆随手将脸巾丢在盆子里，“召集人手，吃过饭立刻上路。”
“是，大人。”曹沮没趣的应声道，扭头便是下了楼。
洛呆随手连起架子上的卫刀，也紧跟着下到大厅处。
看着众人已经开始用饭，不觉对曹沮倒是高看一眼，这家伙，向来散漫，不过管理起人来，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在里头。
不过当雪荟一本正经的发号施令的时候，洛呆才晓得自己想错了。
“店家，算算银子。”洛呆坐下，唤来店老板。
“这位大人，一共三十两银，您是银票，还是给现银？”
“哦？”洛呆疑惑的望过去，“这现银和银票，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回大人的话，您一看就是刚回来不久，司农令最近颁布了不少条令，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这银票和现银要实现不等兑换。”
“怎么个不等价兑换？”
“现在满城风雨，都说司农令打算对城中的四大银票行动手，虽是不清楚为什么，但也在告示出来之后，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店老板语气一顿，“现在所有的店家，都已经得到官府的函文，银票所值，皆低于现银二成，也就是十两的银票，现在只能用作八两。”
曹沮忍不住问道：“那其他二两银子呢？”
“全部算作商税上缴国库。”
“这样，岂不是要了那些银票行的老命了不是？”
“谁说不是啊，我听说呀，究其根本，就是这些富商们前几日没给司农令主司杨大人面子，在众筹富商大会上，都没一个参加的。事后，杨大人便立刻下了这道指令出来。”店老板小声道。
“杨大人？哪个杨大人这么大权力？敢做这种事情！”曹沮惊呼道。
“杨煜。”洛呆仰起头，淡淡的开口。
“对，没错，就是他，那个老头可凶着呢，最近很多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他，包括征收商税这种事情，全是他一人挑起来的。”店老板急声道。
洛呆没心思关心这些，淡淡开口道：“我这里是现银，不用找了。”
说罢，便是从怀中取出一块儿银子，约摸着最少在三十两左右，递给店老板。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店老板一个劲儿作揖道，“您吃着，小的就不打搅了。”
待到店老板离去，曹沮这才靠了过来，“那个杨煜，你认识？”
洛呆点了点头，“他是线头当初想要扳倒的人，得罪了不少权贵，现在再加上这种事，只怕他在黑市上的价钱会很高。”
“线头那边儿你没有再去联系吗？”曹沮夹着菜，塞进口中。
“没有，不过有些事情我还真的得去问问他。”洛呆不紧不慢的回道，“好了，不说了，快点吃过，咱们的时间很紧。”
“恩恩恩。”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接过店小二牵来的马绳。
翻身上马。
“驾”“驾”“驾”
宽距的官道上，没有多少人。
马速很快，估计着速度，最起码两个时辰之内，必定便可见到固棠城门的模样。
一路上，曹沮依旧保持着喋喋不休的特点，对于昨日所见的那一伙人的鬼祟，始终抱着不甘。
洛呆不得不训斥了几句，这才算是安宁下来。
此次调查，根据洛呆多年以来的直觉，只怕不会太过轻松。
尤其是在固棠中并不太平的时候。
***
虞水关三十里之外，北齐大军早已整装待发。
战鼓声起，军队早已是耐不住多日的无聊等待。
尤其是当北齐玄武军和青龙军两军抵达朱雀军营地左右两翼之时。
根据情报显示，西蜀的援军已经越过虞水关，直朝着朱雀营而来，人数上，暂时不清楚。
顾唯站立在战车之上，淡淡的将手上的战报递给一旁的崔纳，“崔将军怎么看？”
“哼，蜀军全国军队下来能有多少？此处就能有八十万大军，这牛皮怕是吹上天儿了。”崔纳执掌朱雀军多年，自然也是清楚西蜀的国力。
“我看，最多人数与咱们相差不多，不然的话，以候愠忠的谨慎之心，定然不会突然前来进攻。”青龙军主将沈枫忍不住开口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定然会集团军单方面探路，这样一股脑上来，岂不是犯了大忌？”
“疑兵之计，简直可笑！”沈枫忍不住讥讽道，随手便将手上的情报丢在一旁。
顾唯淡淡的望着前方，“不可大意，候愠忠也算是当年屈指可数之辈，行军打仗之能定然不容小嘘。”
“恩。”
虽是对于敌人开始便要嘲讽一会儿，但是对于候愠忠这三个字，众人还是心中一沉。
要知道，这候愠忠当年也算是半个姜坚手下之人，深谙领军之道。
姜坚当年叱咤三边之时，自己这些主将，还不过是个副将听命的而已。
大军正行间，突然便是被一簇烟尘挡住。
“报。”
一鹰眼哨探翻身下马，急步跑来，“报将军，西蜀大军在我军二十里外停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顾唯想了想，“可看得清楚是哪只军队？”
“回禀将军，看着旗号，挂的是护京卫的军旗。”
“什么！”沈枫忍不住喝道，“西蜀这是在干什么？护京卫都派出来了。”
“怕什么，照杀不误！”崔纳满不在乎的说道。
顾唯没有开口，在这之中，便是要数自己资历最高，所以临来之时，李循特意在军报之中提过这一点。
“再探再报！”
“诺。”
“吩咐下去，全军回营。”顾唯淡淡的开口。
沈枫疑惑的望着，“顾将军，这是为何？何不直接杀过去？”
“时机不到，候愠忠这是在挑衅，远道而来，他想提升军中士气，不会和咱们硬来，追上去，也最终会被他们走掉。”
“可是......主帅的意思是要夺虞水关啊。”沈枫忍不住反驳道。
“主帅更是说过要稳扎稳打，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亲兵将命令传达下去，便是听到阵阵的战鼓声音响起。
“咚”“咚”“咚”“咚咚”
节奏越来越慢，这是撤退的信号。
自然会有将领指挥军队回撤，所以没有必要再待在战车上候着。
顾唯走下战车，便是接过一旁亲兵的马绳，淡淡的扭头道：“我还有事，得先行回营，沈将军，崔将军，先走一步了。”
说罢，便是骑着马，带着亲兵远远离去。
“我呸。”沈枫忍不住啐道，“这什么意思？真把自己当什么了？恩？他成副帅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省省力气，这个时候不是置气的时候。”崔纳忍不住劝道。
“我置气？我没有跟他好好说话吗？我哪句话说的不是战事？这家伙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就是比老子多入军几年吗？猖狂什么！”
崔纳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沈枫脾气就是这般，在李帅的面前尚且还好，但若是私底下，就变成这副模样.......
“我还有事，先走了。”崔纳拱了拱手，便也是踏步离去。
朱雀军作为主力，很多事情还是要做，就比如说现在要回撤，那便得自己的这些军士先守在原地，等白虎和青龙先走。
“呜呜呜呜呜嗡嗡嗡嗡。”长角声响起，指令便一级一级的下发下去。
一切井然有序，这些都是北齐主力，光是从部队的集结过程之中便可以看得出来。
........
白虎军驻地，军队还未回营，将军却是先一步到了。
营门打开，顾唯径直骑马而入，直接到了中军营帐之处，这才下马。
将手中的缰绳甩到身后，便是直接向营帐之中走去。
到了案几上，直接坐下，拿起笔来，便开始写起。
不一会儿功夫，便见到一张白纸上，满是龙飞凤舞。
顾唯当年也算是半个脚踩在文坛之中，不过因着祖上的荫蔽，只好遵从父亲的安排，弃笔从戎。
“来人，将这三份急件，分别抄下来，发往朱雀，青龙两军，另一封，发往镇虎关大帅那里。”
“诺。”卫兵拱手应是。
“叫营中所有副将前来见我。”顾唯说话中，始终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诺。”
不到半刻钟的时辰，所有人便已经到了账外候着。
“进来。”
遮帘大开，五位副将便小心的走了进去。
“坐。”
待到所有人坐好之后，这才依次坐好。
“西蜀的军队已经就位，看得出来，这将是一场大战。”顾唯淡淡开口。
众将忍不住互望一眼，终是没有说话。
“这不正是你们日夜期盼的事情吗？怎么看着这么沉重？”
“嘿嘿。”其中一副将忍不住笑道，“大人，我们是看您怎么也不太高兴呢？”
“因为这次前来的西蜀军队，皆是主力军，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支，正是西蜀多年以来严格训练出来的护京卫。”顾唯顿了一下，“足有二十万！”
“这......大元帅的意思是？”
“我已经将这一事情上报上去，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回应，不过根据我对元帅的了解，这一仗，非打不可！”
刚刚那个副将拱着手，站起身来，“将军，我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此番北伐，战果累累，甚至于打到蜀都固棠去，我等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军队毕竟是在异地作战，而且眼看着便是冬雪来临，猛然爆发一场大战，若是胜了，倒还好说，但若是稍稍受挫，只怕很难再有这般军心。”
顾唯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是也正是这样，反倒不算是坏情况，要知道西蜀算是将整个宝都压在了候愠忠手下的这支队伍之上，一旦吃掉这支队伍，西蜀别说是国都，就算是其腹地粮产之地，也能给他毁之一炬！”
“将军果然高见，我等佩服。”其他副将不晓得说什么，但是拍拍马屁终归算是好的。
顾唯摆摆手，“好了，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别说了，现在我要开始说正事了。”
一众副将坐直身子，认真开始听着顾唯的每一句话。
“所有人听着，我知道你们每人手下都挟有两个万人队，所以，现在给我将万人队分散扎营，位居左翼驻守，等待号令。”
其中一名副将忍不住问道：“将军，若是这样，一旦西蜀军队压过来，中军可就危险了。”
“这个你们不用管，只需照做便是。”
那副将这才闭嘴，不过眼中的疑惑却是丝毫没有减少。
“记住，沿着山，分散驻守，以战鼓和烽火为号，消息传递之中不得多于三刻钟，军队集结时间不得多于半个时辰，明白了吗？”
“诺。”
“我会和青龙军和朱雀军商议完定，不过在这之前，一切布置都由我的决定来做。”
“诺。”
“你们是我最为信赖的，所以我希望一旦开战，可以如臂挥使，不要有所阻塞。”顾唯沉着脸。
“将军的意思是......不需要三军团一同行动吗？”
“我没有这样说过。”
那副将自然知道自己口中有误，赶忙又是坐了下来。
“军中粮草，伤员情况如何？”顾唯淡淡的问道。
“回将军的话，镇虎关一战，虽是青龙军做了主力，但是佯攻之时，还是出现大量伤亡，差不多.....”那人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有一个万人队.....”
“后备军队不是已经到了？”
“大元帅的调令，全部补充到青龙军中......”
“粮草呢？”顾唯仿佛对于任何事情都完全漠不关心一样，依旧冷着脸淡淡道。
“粮草已经不多，不过我已经吩咐下去，就地从蜀地三边平原之中搜集，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唯一字一句道：“要快！不容有失，吩咐下去，这里不是咱们大齐的土地，更不是咱们大齐的子民，任何能吃的，能拿的，统统带走，挖地三尺，也一定给我把这些差额补上，听明白了没有！”
“是是是。”那副将擦了擦汗，“小末将一定竭尽全力。”
“恩，知道就好。”
一时之间，大帐之中陷入了寂静。
主将不再开口，这些副将便是有些坐不住了，不时地抬头看几眼，相互对视一番。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咳.....，将军，我等这就下去准备。”
顾唯突的抬起头，仿佛思绪被打断一般，怔了一下，这才淡淡道：“去吧，但有什么事，尽快告知我。”
“诺。”
“卑职告退。”
“卑职告退。”
遮帘被掀起，一阵冷风吹入，整个大帐之中便是只剩下顾唯一人，呆呆的坐在原地。
刚刚再讲话的时候，他试劲的将整个事情都捋了一遍，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差池。
突然之间，许是灵光一现，一个想法猛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为什么？
为什么大帅攻下镇虎关之后，便是停了下来。
非要等西蜀的军队就位之后，才做起开战的准备？
甚至于告诉所有人，这将会是一场持久之战？
要知道，大雪渐渐来临，一旦大雪封山，那么这么多的军队，几十万张嘴，一天之中的所需那可就是极为惊人的数字。
这样耗着，其实真正处于劣势的，正是自己这些人。
终于，这个想法出现了。
大帅在等待，等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西蜀的主力军抵达。
而是........那位久病于床前的那位.....
顾唯突然之间感到一阵冷意，不敢再去思索，甚至于将这冷意，归咎于刚刚吹入的冷风。
“来人呐，把炭火收拾一下。”
“诺。”
顾唯翻阅着手上的兵书，但是思绪，却是早已不在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