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平定居延海（三）

曹用行身边有几名回鹘人，懂得达靼语，跟着用汉语、回鹘语大吼了一遍，又翻译成达靼语，得意洋洋地骂了一番。

眼看着对面阵中鸦雀无声，他们得意极了，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浓痰，曹用行大笑：“小儿，既不敢再战，滚回草原吃奶吧！”摇着大旗，趾高气昂地退了回去。

达靼头领死死地盯着那面“李”字大旗，胸口不断起伏，看着身边一个个被吓破了胆的手下，气焰顿消，耷拉着脑袋，怨恨地吼：“撤！”

战场退走哪里有那么容易，周成带着三千回鹘骑兵，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这是草原上的追击方式，如同狼群一般，也不主动攻击，只是吊在后面，时不时扑上来厮杀一阵，也不去计较杀伤多少，就是让这些达靼人退却得不能安生。

达靼头领大怒，整顿了兵马反扑了两次，周成带着骑兵立刻逃走，等达靼人继续后退时，又跟了上来。

不到一百里的路程，两方前后厮杀了数次，足足用了两天。这天夜里，达靼头领满心痛苦地坐在火堆旁，耳边伤员们痛苦地喊叫着。

这两天的追击，他的手下便损失了两千余人，身边只有不到三千骑。周成带着回鹘骑兵，牢牢记住李弘益的命令，他也不贪功，一旦达靼人松懈下来，便扑上去咬一口，一两百人不嫌多，一二十人也不嫌少。

他的部下一人双马，轮流休息轮流追击，一点一点地啃着，竟取得了与当日战阵上差不多的战果。

李弘益留了一部分人手打扫战场，其他人全部轻装前行，直扑达靼人的牧场，那里是他们的后路，族中的老弱妇孺俱在，是跑不掉的。

必须要说明一点，哪怕是回鹘部落多马，战马也永远是稀缺的，前来的七千余骑回鹘士兵，伤亡近千，多半都调到了周成手下，负责追击。

李弘益这里，带的其实是一帮骑马的步兵，最多算是会骑马却不精通，不适应长期在马背颠簸的追击工作，是以他带着人手，在后面紧赶慢赶，准备截断这帮达靼人的后路。

达靼头领心中苦涩，前天唐军的虎蹲炮和火药罐的爆炸声，让他心境胆寒，以为唐军是请了腾格里长生天，来惩罚他们了！

后来仔细询问了几个逃回来的骑兵，得知原来唐人会丢一种冒黑烟炸火光的罐子，他心里才稍安，知道这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武器，不是长生天的发怒。只可惜手下人已经吓破了胆，又叫周成在身后追击了两日，恐惧疲惫不堪，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把不敢朝唐人和回鹘发泄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眼下为了逃跑，带出来的牛羊大多失散，落到了回鹘人的手中，连帐篷都没有几顶，士兵们饿了一天，昨晚上便断粮了。

他看着浓浓的黑夜，叫来了几个心腹，叮嘱了一番，捱到半夜，竟带了数百名手下，自顾自地朝北方逃走了。

周成这两天也追得疲惫，安排了游骑巡视，一头栽倒昏昏睡去。到后半夜被叫醒，得知达靼人的营地发生了骚乱。

周成立即清醒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达靼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发生骚乱，自己不去夜袭，简直了白白浪费大好机会啊！

他的营地距达靼人只有十多里，当即叫醒了手下，留了百余人看守，朝着达靼人那边杀去。

他多了个心眼，生怕这帮达靼人在做戏，然而偷偷摸到营地外不到一里，居然没被人发现，顿时大起了胆子，亮开了声势，朝达靼营地冲了进去。

夜间巡逻汇报的达靼军官，突然发现自己的大头领和几名小头领的帐内空无一人，不禁大惊，四处找寻之下，悲哀地发现，头领们的心腹部下都不见了。

他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这一干人等被抛弃了。消息传得很快，不多时整个营地的达靼人都知晓了。

他们愤怒无助，偏偏又找不到一个能服众的领头人来，如同一群失了头羊的羊群，在营地里乱窜。

有人说连夜逃跑，回去接了家中妻儿，赶快另投其他部落；有人愤怒地叫嚣着要反杀回去，为亲人同袍报仇。

在嘈乱之中，周成的骑兵杀了进来，这帮群羊无首的达靼人都傻了眼，那些有眼力的赶忙跪下，高举双手求饶，很快营中跪了一地。

周成看到有一百多个傻站在人群中的达靼人，举着刀一指：“天兵降临，尔等野人不下跪，是要造反吗？”

不等那些人反抗，回鹘骑兵便冲了过去，箭射刀砍，不一会儿地上一堆死尸，浓郁的血味弥漫了整个营地。

看着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脚下的达靼人，周成得意地笑了起来，这特么的是大功一件啊！李游击真是好人啊！

几十里外的北方，李弘益并不知道达靼头领已经放弃了部下，独自逃跑了。他并没有跟在周成后面，而是直接杀向居延海东南岸，这里可是达靼人牧场所在，杀人不是关键，把这帮妇孺抢到手才是最主要的。

就着当天下午，李弘益带了三千骑兵，其余人等落在后面，日夜兼程，终于提前一步杀到了这帮达靼人的老窝。

留守的五百余骑一个照面便被全歼，然后在回鹘铁骑蹄下，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的达靼人。李弘益下了命令，找来一部草原部族常见的高车，凡高过车轮的男子，一律斩首。

也就是说，基本十一二岁以上的达靼男子，全部被回鹘人屠得干干净净。曹用行是最激进的一个，亲自操刀砍了十多个脑袋，砍到最后竟趴在一旁吐了起来。

林大端前来劝说，希望李弘益停止屠杀，毕竟归义军与达靼人并没有太过的利益冲突，为了回鹘人，也不至于这么残暴吧？
李弘益的态度很坚决，人是一定要杀的。如果不能让这帮回鹘人手里都沾了达靼人的鲜血，他们便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于是整个营地哭声震天，鲜血流淌，聚在低洼处，深可没膝。紧接着便是统计收获，无论牛羊、妇女、缴获来的财物，李弘益按功劳计，都分了下去。

最先投靠他的那几个小部落以及伤亡最大的特耶乌部，受益最多。至于牧场，只等着过一段时间派出斥候画出居延海周边的图形再做分配。

这帮回鹘人交了“投名状”，李弘益又大方，缴获多半都分了出来，他们只觉得这一趟跟着李将军出来，果然不亏本！那些稍大的回鹘部落头领开始暗暗后悔起来，他们当初持观望态度，表面上说是要配合，派出的士兵不多，分的缴获也不多，一个个在暗地里跺脚。

第二天下午，周成派出的信使一路寻来，找到了李弘益，通报了消息，并说周成已经带兵前往追击逃走的达靼人头领了。

李弘益夸了几句，大笑着对帐内的回鹘各部头领说：“达靼人果真是一帮蛮夷，身为头领，竟临阵独逃，舍弃部下儿郎，何以能服众？”

缅播高立刻拍起了马屁：“将军大人带领天兵，一战而平达靼蛮子，宣大唐威严于漠南，国朝李卫公复生，也不过如此啊！”其他头领一听，他话里把回鹘人也说成大唐天兵，一个个与有荣焉，跟着各种马屁跟着吹捧了起来。

李弘益笑了笑：“我何德何能，敢与卫公并论？李卫公国朝名将，乃我朝武庙十哲，千百年不世出的。诸位，说的过了！”

唐肃宗上元元年，尊太公望姜子牙为武成王，祭典与孔子相同，称为武庙。主神为姜子牙，以张良为副祀，历代名将十人分列左右，卫国公李靖在白起、韩信、诸葛亮之下，地位十分尊崇。

到了唐德宗建中三年，武庙又增加祭祀古今名将六十四人，合称武庙十哲六十四将。是以国家层面对华夏武将的祭奠，极尽荣崇之致。

对于达靼头领逃走，李弘益心里很高兴，他更希望周成不要追上，只是这命令没办法明着下达，只能给前来报信的信使做个暗示。

过了十多日，周成带着人马返回了，达靼头领直往东去，进入了漠南草原，他不敢再深入，只得折返回来，心里很是恼怒，跑了头领，他可是失了一件大功劳啊！

路上遇到信使，把李弘益的话说了一遍。周成远比伍时杰和林大端心眼多，开始还对李弘益要求放过达靼头领很是不解，回到营地，见了李弘益，偷偷找到曹用行抱怨了几句。

曹用行已经知道了李弘益的意思，随口解释了两句，周成顿时醒悟过来，心想：这李游击看着是个书生模样，下手够狠毒，心眼儿也坏啊！不过这实在对他的口味，疑惑解开，嘿嘿地笑了起来，很是奸诈。

李弘益在居延海呆了近一个月，将居延海周边分成数十部分，分配给各个回鹘部落当作夏季牧场，这才率领人马，返回了玉门关。

他这一次出门，九月末出发，十一月中旬才返回，天气转凉，竟下了一场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