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会盟
玉门关北，大泽南，李弘益历次出兵收编的回鹘人，前后大约两千，男丁少，妇孺多，渐渐形成了一个散乱的居民点。
董一元与李弘益商量之后，重新做了规划，将这两千余人，来自不同部族的回鹘人分散打乱，建了两个村子。名字取得简单随意，一个叫缅寨，另一个叫合罗村。
玉门关的千余军队便驻扎在附近，也不怕这些回鹘人发生动乱。自玉门关西门到大泽北，也开辟出了一条商道，沿着大泽一路折向东北，便可抵达居延海。
回鹘人毕竟也是靠着丝绸之路吃饭的，再加上李弘益的几次出战，沿路的回鹘部落倒也安分，老实地与商人们做着交易。
丝绸之路自归义军治下到长安方向，依次经过肃州龙家、甘州回鹘、温末、河陇吐蕃等势力，然后便进入了去年被封为陇西郡王李茂贞的凤翔、陇右节度使治下，然后到达长安。
这一路上，李弘益打击了两次回鹘盗匪，肃州龙家不事生产必须依靠商人，甘州回鹘能够占据此地，也是与大唐朝廷的支持、维护商道有关。温末是个夹杂在草原诸族之间的弱小势力，更是极为老实。
然后来往的商人们发现，除了河陇吐蕃偶尔生事外，这一条贯通东西的商路竟然变得十分安全，虽说一路长途跋涉，环境险恶，总比中原腹地藩镇战乱不断要强多了。
于是丝绸之路愈发地繁荣起来，连带着玉门关也受了好处。关内原本的居民本就不多，随着大量的商人到来，更需要许多人手，于是两个新成立的村子里回鹘村民都找到了事做。
别的不说，单单照料骆驼马匹，回鹘人作为游牧部族，天生便有优势。他们或者被雇佣为商铺护院，或者成了酒楼客栈的店小二、马夫，甚至有些商铺缺人，收了些回鹘年轻小伙子当学徒伙计。
李弘益只是肃清了玉门关前往肃州一段瓜州境内商道的盗匪，那些回鹘人便跟着有了谋生的活路，日子比以前游牧的清苦更好了许多。
缅播骨都如今已经是不管事了，李弘益给了他三十个铺面，就换来了对原缅播部的统治权。如今这老东西把大部分铺面都租了出去，开了两家店铺，专卖马匹和马鞍等配件，又在大泽附近开垦荒地，种植苜蓿，贩卖牛马饲料。
他也学着汉人，穿起了绸缎，纳了一房小妾，虽说不是汉人家的姑娘，缅播骨都已经很满足了。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每日里为了部族的生存殚精竭虑，身体也跟着迅速膨胀了起来。
李弘益再次见到他时，差点吓了一跳。缅播骨都以前只是个瘦人，现在怕是有两百斤重了，圆胖的脸红光满面，笑嘻嘻地对李弘益说：“将军大人，小的求您老人家来了！”
李弘益叹了口气，虽然身材走形，一听这恶心的谄媚之语，还是原先那个缅播骨都。他问：“头领有何事相求啊？”
缅播骨都费力地跪坐了下来，他觉得唐人的一切都是好的，唯独这坐姿实在难受。挥了挥手，七八个抬着礼物来的小厮退下，他说：“也没什么大事，将军大人开口说句话，这事就成了！”
李弘益一听这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便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缅播高被他派了出去，带着一支商队在草原游荡，为他收集情报，此时应该南下，沿着冥水去祁连山那边了。
果然，缅播骨都谄笑着说：“我那老亲家的部族，如今在居延海左近，受了欺负，这委屈咱们也不能忍啊！故此请托到将军大人这里，求将军大人派遣天兵，为我大唐子民伸冤啊！”
李弘益“呸”了一口：“你那亲家的部族可曾归附我大唐？说得倒好听，拿老子当枪使吗？有什么好处，直说来！”
缅播骨都说：“这不是有投效朝廷之心找不到门路吗？”李弘益冷笑：“老子的玉门关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他不会找来么？是不是要叫老子带兵前去，他才肯归附？有事的时候，才想起大唐，想起我归义军了！我呸！”
缅播骨都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此事若成，我那亲家部下千余人，尽听将军调遣！”
李弘益沉吟了起来，一个千余人的小部族的仇敌，他们招惹不起，说明对方至少有三五千的人口，按照回鹘人的传统，兵力不下两千。这可不是五月间对付的那支三个联合部落。
于是问：“要老子对付的那个部落，有多少人马？”缅播骨都偷看了一眼，笑着说：“也不多，只有五千控弦之士！”
李弘益呵呵笑了起来：“你那亲家到底得罪了那个部落？”缅播骨都老老实实地说：“是达靼人。”
李弘益一听，大怒：“这帮野人，居然把手伸到居延海来了！”所谓达靼一词，最早出现在南北朝，是源于柔然的别名大坛。唐朝的达靼，是对突厥、回鹘两大汗国灭亡之后，漠北草原的游牧民族的笼统称呼，并非特指某一具体的民族。
归义军与长安方向消息不通，对这些游牧民族却是极为了解，毕竟说不准哪一天，这些部落追逐着水草，便会流窜入归义军治下之地了。
河西达靼主要在甘州东北一代游牧，李弘益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从归义军往年的公文中看到过，得知达靼的一部，名叫蒙兀室韦。他历史知识再浅薄，也知道这是蒙古人的祖先！
蒙古人啊，那可是几百年后建立起横跨亚欧、差点把手伸进非洲的人类有史的第一个辽阔的大帝国蒙古帝国的建立者！
这个时候他们的祖先还在漠北地区游牧，先后被突厥、回鹘所征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部族。
一想到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多少民族和国家都被灭了，李弘益便全身发抖，他突然觉得契丹一点儿也不可恨，对比之下还有些可爱了！
他可不管居延海目前还不属于瓜州管辖，也懒得多问这支闯入居延海的达靼部族是否跟蒙古人的祖先有什么关系，只是一想到南宋亡于蒙古，李弘益便热血沸腾起来。
他大声说：“骨都头领，回鹘人受欺负，便是我归义军受欺负，圣天子若知晓，也定会天威震怒的。我这便出兵，为你亲家讨个公道！”
李弘益说的义正言辞，其实心里也有打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整合大泽以北到居延海的回鹘部族，引为援手，为自己所用。
缅播骨都得了信，高兴地离开了。李弘益立刻将手下众人召集前来，简单介绍了一番，说：“大泽以北，乃我玉门守捉统辖之地，这些回鹘人，都是我大唐治下子民，达靼敢来，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
曹用行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在西北地界，曹家的确有这个底气，不惧任何人。董一元却有些担忧：“咱们只有一千五百兵士，还要留下守城，游击若去，带多少人马合适？若是太少，未必能够成事啊！”
曹用行大笑：“二郎，咱们有火药罐和火炮，一帮乌合之众，怕个甚？”林大端向来稳重，也出言反对：“咱们归义军要对西州用兵，只怕节度使衙那里不允啊！”
李弘益笑着说：“缅播高前次去北方，已经有三四回鹘小部族表示了投靠之意，我已经派人前去将他招回。这一次说是为回鹘人出头，难道他们不出力么？哪里有这等好事！”
董一元点点头：“若有回鹘相助，五千达靼倒也不怕了！”他对武事了解不多，只是单纯地以兵力多少为考虑。
李弘益又说：“节度使衙那里也不用担心，咱们本就有巡视大泽的职责，只说达靼侵扰边界，咱们出兵抗击，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曹用行嘿嘿笑了起来：“十一郎说的正是啊！咱们有守疆之职，就许索勋打西州，便不准咱们杀达靼么？”
借口既然已经找好，那便动手吧。李弘益来到玉门关之后，数次战斗，都是胜的顺利，叫手下添了许多自信，于是开始准备居延海一行。
缅播高快马返回了玉门关，得知他南下的两个月里，一支达靼部落南下居延海，占据了草地牧场，欺负到了自己老婆的父亲头上，大怒，当即表示，只要李弘益带兵北往，他至少能拉来四五千回鹘部落，前来听从李弘益的调遣。
李保琮那里，得到了更多的物资和人手支持，前后造出了近三十门火炮来，这一次全部调集，跟随李弘益出发。
过了十多天，一切准备妥当，李弘益带了二百多量大车，带了四五千枚火药罐，三十门火炮，一千名士兵，全军上马，浩浩荡荡地朝居延海而去。
董一元和一名都头带五百士兵守城，缅播高提前朝居延海而去，一路向各个回鹘小部落宣扬：大唐归义军玉门守捉使、游击将军李，要在居延海与回鹘人会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