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娘怎么也这么说？刚才黄泥她们几个丫头都这么说我来着。”青筑像是在讨母亲安慰一样故意生起气来。

知姬夫人给青筑整理好从她额上落下来的一丝秀发：“就是黑了，瘦了，那也是最美的。”

“娘，这几日不见。您可开始会哄人了啊。”青筑对于一向对自己严厉的母亲态度转变得如此大，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

“哼，你们呀，平日你骂你们，背后就说我严厉了。这现在哄着你们吧，你们反倒还吃不消了。这让为娘的如何是好呢！想做个好母亲还真难。”知姬夫人感慨道。

青筑把头歪在母亲肩上：“娘亲这样就很好。”说罢想起刚进来时的冷清便问道：“怎么母亲院里就一个丫鬟了，人都去哪儿了？”

知姬夫人柔柔一笑道：“都支走了。”

“为什么啊？”青筑不解。

“现在母亲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多。”知姬夫人解释道。

而这解释让青筑根本无法信服：“母亲自小都身在王府，向来都是用惯了丫头侍从的，怎么这会儿倒不习惯起来了？”

“你啊，还小。还不懂。”知姬夫人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摩娑着。“人的心境呀，是会转变的。”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青筑有些担心的问道。“自打回了府就觉得怪怪的。总像是哪里不对劲，有变化一样。母亲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有。”知姬夫人回道。“你呀，平日你也没见你对府里的事情上心。现在倒是关心起来了么。看来我女儿有长进。”知姬夫人看到女儿开始关心起府里的事情来 ，还是很欣慰的。之前女儿可从来不会关心这些的。她一向关心的只是各种新奇好玩儿的东西。看来女儿是长大了不少。

青筑看着母亲，还似小女儿的撒娇道：“母亲你是在责怪女儿不懂事么？”

“没有。“知姬夫人笑笑道：“现在府里上下最要紧的事儿呀，就是办你奶奶的六十大寿。我这里人多，闲吵。所以都打发给勤婶去安排老夫人寿宴的事儿了。”

青筑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随即心里的阴云一扫而空。母亲在府里这么多年，办事一向稳妥识大体。听说这次奶奶寿宴，连北方那边都有使节来做客。自然马虎不得，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才行。

“那我能做些什么吗？”青筑眼睛放光的问道。平时她常年在牡丹亭。这次好不容易因为奶奶的六十大寿才回来一趟，得做些什么才行啊。

知姬夫人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就老老实实呆着。没事儿啊，多去陪老太太说会儿话，逗逗老人家开心。别的呢，就不指望你了。”

“对自己女儿要求就这么你啊？”青筑故意生气道。

“不是对你要求你，是为娘啊，充分相信你这惹事精的闯祸能力。”知姬夫人也没好气的道。

青筑摇着母的的胳膊：“母亲，以后不会了。女儿现在已经不会给府里惹事了。”

“你能把握分寸便是最好。”知姬夫人道。

“知道啦，知道啦。女儿以后谨遵母亲大人教诲。”青筑卖乖道：“那关于奶奶寿宴母上大人可有什么事情能交待给母儿办的，也算是女儿为母亲分分忧，也给奶奶尽尽孝心。这回来一趟，不能什么也不干，就在府里呆着吧。一呆着没事儿干，没准又该闯祸惹事了。”

“刚夸完你，你又开始了。”知姬夫人对她这女儿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一通话，前面听着真是暖心。后面这两句，却又让她听着难受。

知姬夫人才想起来，让青筑过来的目地，这一通瞎聊，差点儿忘了。“先不说这个了，娘问你，这次去草原你可是天天陪着老夫人的？”

“是啊。”青筑点头，“天天都陪着呢。”

“那老夫人回来后，总觉得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这是为何？”知姬夫人比较疑惑这个，连为老夫人归来接风洗尘摆的饭菜老夫人都没动，直接就回院儿了。这让做儿媳的知姬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

青筑一听母亲这样问，便想起了离开草原时奶奶那失望落泪的样子。“唉，我估计啊，就是与袭老夫人拜别时弄得太过伤感所致。”

“这样啊？”知姬夫人点头一边回一边像是在思虑什么。

“是啊。”青筑立马拉开了八卦的架势：“娘亲，你是不知道啊。在草原上，奶奶和袭老夫人这俩位老太太啊，天天都在一起。好的就差两个人用同一双筷子吃饭了。”

知姬夫人听了倒是一脸欣慰的笑：“这两位老人情同亲姐妹。关系一向好得很。这好不容易见回面，这么亲热也是自然。”

青筑点点头：“所以啊，这关系这么好。平常吧，她们不见也就不见罢了。这回见了再分开，离别时两位老人眼里都含着泪呢。搞得像是以后都不会再见了一样。”

青筑这么一说完，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知姬夫人呆了这话却像是呆住了一般。青筑不解：“母亲，你有在听我说吗？”

知姬夫人回过神来。转过头去，背着青筑。擦了擦眼角。“你说的为娘都听着呢。你继续说。”

“娘，你怎么了？眼圈儿怎么都红了。”青筑看着母亲刚擦拭过的眼睛关心的问道。

“没怎么。有点儿不舒服罢了。揉了一下，就红了。”知姬夫人轻描淡写的回道。“那在草原上，可有发生什么吗？”老夫人这一趟出去本来就是天赐的恩宠。在旁人看来，只是件小事。但在知情者看来，这无疑是比老夫人六十大寿更让人牵挂的事儿。她安排青筑在一旁，也是为了回来后能从青筑这里知道两位老人相见后的情况。

青筑有些不明白了：“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啊。两位老人天天手拉着手，看看草原上的日出。喝喝马奶酒，看看姑娘小伙儿们的歌舞骑射表演。再就是骑两匹温顺的马儿，在草原上溜达溜达。晚上喝喝茶，说说体己话儿之类的。也没别的什么呀。”青筑不解母亲想知道什么，在她看来，两位老人过得实在无趣得紧，每天除了这些事儿，像是赛马狩猎之类的刺激好玩的比赛，两位老人因为身体原因也都没办法参加。

知姬夫人点了点头：“那袭老夫人身体骨可还硬朗？”

“硬朗着呢。”青筑笑得更开心了：“反正是比奶奶身体好多了。袭老夫人骑马身箭还能来一两下子。但是奶奶嘛，就有些力不能及了。”青筑想起了在草原上时，袭老夫人安排了赛马，在她的痴缠下，袭老夫人和她对试了一把，她差点不及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呢。

“老夫人是没法和袭老夫人比喽。”知姬夫人像是很了解情况一样。“老夫人现在已经不比当年了，可袭老夫人还和当年一样，生活上完全像是没变一样。虽然没生活在北方的草原上，但却在孔雀城的郊区平承草原上将北方的生活习性全部保留了下来。”

听到娘亲这么说，青筑很不解：“那袭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人呀，总有一些自己坚持的东西。外人体会不了的。”知姬夫人说着这话，像是感触特别深一样。

青筑看着母亲有些想不明白的继续发问道：“反正娘亲说的这些我倒是不太明白。我也不明白两位老人，明明离得这么近，这小分离却弄得和死别生离一样。”知姬夫人嚅嗫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说什么，终是没发出声音来。忽然青筑眼神一亮对着母亲道：“刚才还说为奶奶尽尽孝心，做点儿事的。现在母亲这么说来，我倒有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不会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吧？”知姬夫人看着青筑兴奋的样子问道。

“说来这事儿我还要请示母亲大人呢！”青筑说着笑盈盈的，脸都要贴到知姬夫人脸上去了。

知姬夫人也没避开：“你倒是说说，什么事儿还需要请示我了？你一向闯了祸不都是先斩后奏的？”

“娘！”青筑撒娇道。“是这样的，在离开的时候，袭老夫人还拉我说了会儿话，这不就这说话的功夫就这么阔绰的送了我一匹汗血宝马嘛。”

“嗯，然后呢，袭老夫人同你说什么了。”知姬夫人问道。

“别的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照顾好她的老姐妹，我的奶奶。”青筑回。

“哦……”知姬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着，像是在想着别的什么事。

“娘，我是这样想的。”青筑拉起母亲的手道：“奶奶六十大寿，做孙女的也没备下什么礼物。我想着啊，等奶奶六十大寿那天，头一夜我连夜出发，一清早便能赶到平承草原。然后将袭老夫人接过来。算是奶奶的礼物，您觉得怎么样？”

知姬夫人一听完，脸色都变了。立马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等奶奶六十大寿那天，我去把袭老夫人接过来。”青筑没发现自己母亲的变化，继续道：“上次离开的时候我还同袭老夫人说过这事呢”

知姬夫人这时慢慢平静下来，脸色恢复如常，却没有了笑颜：“那你同袭老夫人说这话时，袭老夫人是如何回你的？”

青筑小脸一撇：“唉，那老太太竟有点倔呢。她说把她接走还得过她侍卫那关。那侍卫可是我的临时师傅。”想起离别时袭老太太说的，青筑总觉得是开玩笑的，她真去接了，难不成袭老太太还真让她那个临时师傅在前头挡着她呀。

知姬夫人又是一怔：“胡闹，怎么又出来个临时师傅？”

“母亲大人， 您先不要生气嘛。”青筑一看母亲好像又要生气了，忙安抚道：“您看呀，这两位老人一见面就那么亲热的天天粘在一块儿，有时奶奶高兴得都把我这孙女快忘了。就是袭老太太怕我在草原上闲得发闷，为了安抚我，所以给我找个临时师傅，教我骑骑马，射射箭什么的。三哥平日里为了安全，总是在不停的巡视。也没功夫陪我。所以才认下了这么个临时师傅。”

知姬夫人听完，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看着外面的天，幽幽的道：“也许袭老夫人没有和你开玩笑。”

“什么？”青筑本以为母亲会责备她。没想到母亲竟然说了句这么她听不太懂的话。

知姬夫人回过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女儿：“袭老夫人说的没错。青筑，如果你想接袭老夫人过来，还真是要过她身边那侍卫这一关的。”

这回青筑真蒙圈了。她原以为这不过就是个玩笑罢了。可看母亲这认真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她越发的搞不明白了。难道这袭老夫人还真不愿意进城。

“母亲大人，您的意思是袭老夫人不愿意进城吗？”青筑小心求证道。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知姬夫人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