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拉弟
云雾庵去了一趟闸口派出所,通报了呢子布匹被盗案以及作案嫌疑人的情况,可派出所还没有信息说明来了朱二虎这么一个人。闸口地区虽不及城区复杂,但地处偏僻,村落众多,村与村要么依山要么傍水,七弯八港岔的,加上外来人员多,要找朱二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派出所人手少事多,也只好给了一个联防队员带他各处转一圈儿。这个联防队员也曾是地面上混的,对黑道上的情况了解不亚于一个警察。这个联防队员说不想让云雾庵那么辛苦,他叫从前的“兄弟”们四处打探一下朱二虎,一有情况立即报告就行了。实际上他想说,这类事儿云雾庵跟着,他还不好打听呢。对于这一点云雾庵明白,他只能等。人一旦停下来就乏力,云雾庵在床上躺一会儿,可是他却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肚子在咕咕叫,想一想没吃中饭就去闸口酒楼。就在他上楼的一刹那,他突然想起昨天打他的姑娘也许就在楼上,他笑了,自嘲说怎么会呢,这已经过了吃中饭的时间她咋会在楼上?
他才上楼,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捂着脸从西屏风跑出来,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壮汉紧跟其后,只几步上来拖住那年轻人。“二虎,怎么了?”壮汉说,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乌着。二虎不吱声,云雾庵惊讶,若是那个朱二虎就好了。他后悔来时太过仓促,怎么也该弄一张朱二虎的照片。
“回去,看谁吃了豹子胆,”那壮汉说,拖二虎回西屏风。云雾庵看到这二虎鼻子上有血迹。
西屏风,面对门口而坐的是一位女郎,披肩发,正是云雾庵想见到的姑娘——拉弟。
“为什么?”壮汉拉二虎立在一旁质问拉弟,那脸上的一道疤一颤颤的。
“鲁大辉,又怎么了?”拉弟说,她直盯着他的疤子,眼皮也不眨一下。“你问你的二虎好兄弟,他死盯着我哪儿个地方看,不该教训一下,那他下次还不更放肆?”
“还不快赔不是,”鲁大辉大怒一脚踢在二虎的屁股上,他的女人二虎也敢不敬真是找死。二虎就势弯身一鞠:“对不起。”拉弟此刻递一张餐巾纸给二虎揩拭鼻血,也表示原谅了二虎,当然也给了大辉的面子。大辉气也消了,用他的话说,出来混,两个字,一个是“义”一个是“和”。好了,大家喝酒。拉弟今日下身着牛仔裤,上穿湖水色衬衫,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穿在她身上就显得十二分的俏皮。衬衫领口低开处露出乳沟,显得很是前卫。此刻她羞红了脸,她看见了门口的云雾庵正阴着脸扫视着她,最后目光停在胸脯处就不挪目光了。
拉弟异常的羞态一下子叫大家发现了门口的云雾庵,宽额头酒糟鼻子当即站起,又是这个昨日打不怕的家伙。拉弟知道他俩想干什么,当即摆摆手止住他俩,她站起来,走拢云雾庵面前,她想你不是盯住我看不够吗,看我怎么逗逗你这个色鬼。她偏着头从上往下仔细地打量着云雾庵,扮一副轻佻样儿。她见云雾庵的目光一点也不躲开她,还朝她笑呢,她有些恼,就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嘲弄地说:“你呢,黑是黑了一点,不过呢,还有几分耐看呢。”
云雾庵也想气一气这个自以为是的姑娘,就说:“算你有眼力,我黑是健康的表现,耐看就是你愈看愈想看,还就是看不够。”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大言不惭的人,拉弟笑了。这时她发现大辉用很恨的目光盯着云雾庵,手握拳一颤颤的,显然是在克制住自己没动手打人,她想自己本是要戏弄一下云雾庵的,却未想到竟弄成打情骂俏似的。她见云雾庵还不知趣快些走开去,挖了大辉一眼问云雾庵:“你还不走,还想挨揍不成?”
云雾庵不吭声,可鲁大辉已站起,拉弟看大辉真的要动手打人,急了,说:“你就会打打杀杀,是不是又想栽进牢房里去?他是市法院院长的儿子,别看他花花公子不是个东西,你们打了他,他就是个宝贝疙瘩,不信,是吧?看谁想坐牢你就打。”
拉弟这么一蒙还真管用,众人虽是有些狐疑,却没有人再想打架了。拉弟见他们似是不信,就对宽额头说:“我也是昨天打了他以后才认出他来的。”她一扭头对云雾庵说:“你还不快走!”
不查清这个二虎,我怎么能走呢,云雾庵想。他说:“我昨日好心好意怕你从拖拉机上摔下来,拽了你胳膊肘一把,这不算过份吧?可你却叫人打伤了我,你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咋就这么不讲道理!”
“你想怎么样?”拉弟问。她想,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你这家伙咋不知好歹呢,我不撒谎说你是院长儿子,你又跑不了一顿揍。
“还我一个公道,”云雾庵胡诌,一句话他就是不走开。
拉弟无言,想想昨天的行为也是太过了,正不知怎么说,不防鲁大辉在一旁问道:“还你公道,怎么还?昨天他们怎么打你,你就怎么打我几下得了。”
云雾庵哼哼地笑了,这世上竟有这么一种逻辑思维的人。直笑得拉弟脸都红了,这种大脑愚笨之人还说是她的男朋友。她说:“亏你也想得出来,你以为人家同你一样不明事理。”她对雾庵一笑说:“不如坐下喝一杯,算我们错怪了你,如何?”
宽额头鸭公酒糟鼻子起哄说,大姐这个主意好,你就坐下吧,我们敬你一杯酒。
云雾庵求之不得,可他装得极不情愿,犹犹豫豫的,宽额头见状就来拽他;拉弟稍稍挪动一下身旁的椅子示意云雾庵坐她身旁。她对宽额头说:“和尚去加两个菜。”云雾庵落座,拉弟侧身对他歉歉一笑,小声问:“先生咋称呼?”
云雾庵也小声儿答:“雾庵,”拿起筷子没说一句客套话就吃,一副狼吞虎咽样,事实上他已经饿极了,胃口很好,但最主要是想气一气正瞪着牛眼大的鲁大辉,那一脸横肉无一个细胞不含着对他的敌意。
鲁大辉看云雾庵吃喝有一会儿了,就倒了两杯酒只等机会,可云雾庵却旁若无人似的左手抓起一只鸡腿,右手又去舀汤,这个馋相若是他鲁大辉,拉弟这女人早就数落他的不是了。可这会儿,拉弟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雾庵吃喝,一脸满足的神情。
“喂,喝酒!”大辉一声喝。他早看云雾庵不顺眼了,终究按捺不住,一杯酒送到云雾庵面前,他那醋劲儿谁还看不出来?云雾庵只是装傻,说:“那请。”他嘴嚼着食物,手端酒杯望着大辉那脸上的一道疤子说:“我只有一杯酒的量。”
大辉一口干了说:“请。”
云雾庵见酒就好怕似的,眼一闭,一仰脖子也干了。
“好,再来一杯!”大辉见云雾庵把酒干了,就来劲了,又倒满一杯。
云雾庵做一个忸怩的样儿说:“我真的不行。”他望着拉弟,可拉弟就是视而不见,也一句不吭声。其实,拉弟也在想,不就是个喝酒嘛,喝醉了打不成架就好。
和尚端菜上来了,云雾庵就又夹菜吃。大辉说:“不喝酒算什么男人,你喝一杯我喝两杯总行了吧?”他怕云雾庵不喝,倒好了两杯酒,他抢先喝了两杯。至此,云雾庵还是一副害怕相,望望大家似是在问,我喝不喝呢。“再喝下去就倒了,”他说。很是无奈何,就像是把命也不要了似的,又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再喝就要倒地了,这是大辉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又为自己倒了两杯,给云雾庵倒了一杯。云雾庵见大辉眼脸涨红,说话结巴,早八成醉了,不等大辉说什么,端起杯酒就喝了。大辉见此也喝了两杯。
云雾庵说:“再不能喝了,我胸部好疼,你呢也醉了。”
大辉说:“醉什么醉,再喝一杯,不,再一瓶都没事。”男人喝酒,醉了,常常豪气十足,再说他鲁大辉就凭这豪气,不知整治了多少人,今天,最主要的是给拉弟看看,他与云雾庵谁是个真正的男人。
云雾庵说:“真没事?那我就陪你喝一瓶好了。”
大辉只当云雾庵吹吹牛皮而已,真喝,瞧他那个熊样,吓都吓得他趴下,于是大辉说:“不喝就学狗叫。”
鸭公早想看一场热闹,他希望有人治一治大辉的霸道。因为上一回他对拉弟开了一次玩笑,大辉就对他不依不饶。此刻他忙去拿来两瓶《五交白》,揭开盖子给大辉云雾庵一人一瓶。云雾庵此刻端起酒瓶一古脑儿灌进嘴里,只惊得大辉傻愣愣的。
鸭公说:“不喝学狗叫。”众人附和:“学狗叫学狗叫。”
云雾庵起身上厕所,他右手食指伸进喉咙里抠,将胃里的食物吐得一干二净,待他返回来时,大辉已喝了大半瓶,他人却倒在鸭公怀里直往地上坠。
“快送医院呀!”云雾庵说。拉弟急忙拿出一张钱叫和尚酒糟鼻子与三久,帮助鸭公架起大辉去闸口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