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叛徒下药—成及生死难料

896年4月的一天，苏州刺史成及坐轿在大街上赶路，看着萧条的街道成及不由得一阵心酸，虽然战士们在战场上杀得痛快，但百姓的日子却过得十分凄苦。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紧接着轿子便毫无征兆地地停了下来，成及掀开轿子，看到一对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夫妻，手里捧着诉状跪在轿前。

“大人！草民冤枉哪！您一定要替草民做主啊！”老汉略带哭腔地喊道。

“我说你们这些人啊！也太不知道个轻重缓急了！要告状你们去找县官啊！如今苏州城危在旦夕，刺史大人跟杨兴密打得你死我活的，哪儿有闲工夫给你们断官司啊？赶紧走走走，别在这儿跟着瞎捣乱！”一名随从火急火燎地说道。

“这位爷，您有所不知，这事儿县官他断不了啊！必须要成大人亲自断才成哪，大人若是不管，我们的女儿恐怕就性命不保了，求大人替我们做主！求大人替我们做主！”那老妇哭哭啼啼地说完，便跟身旁的老汉一起朝着坚硬的地面一个劲儿地猛磕。

成及听老汉这么说，觉得他们要状告的人肯定有点儿来头，连县官都搞不定的那除了恶霸便是有权之人。

成及追随钱镠多年，为人向来勇敢正义，虽说时间确实紧迫，但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便走下轿子亲自将二人搀扶起来，和声细语地问道：“两位老人家，有什么事起来说罢！”

老汉和老妇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将一纸诉状双手呈给了成及，说：“成大人，我们要状告的不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是得知常熟镇使陆郢和巡检郭用！”

成及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不知他们二人犯了什么法？”

这一问，老妇便止不住地流眼泪：“大人，民妇膝下有一对孪生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岁，生得如花似玉十分美艳，原本想给她们寻个好人家年底嫁出去，没成想，没成想却被陆郢和郭用两人抢了去，关到军营里便再也没有放回来，如今，两个闺女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呜呜呜……”

成及听完后压制住内心想要骂娘的怒火依然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问道：“老人家，你们确定是陆郢和郭用他们两个掳走了你们的闺女吗？”

老妇人说捶胸顿足地说：“大人，千真万确呀！就是那两个杂碎掳走了我们的女儿！那两个人渣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成及将状纸往袖子里一揣，温和地说：“老人家放心，如果这事儿是真的，本官一定会为你处理得妥妥帖帖，你们就安心地等待女儿回家吧！”

老妇人和老汉一听，又是流泪又是扣头，最后，在侍卫的催促下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待二人一离开，成及刚刚还和风细雨的表情便呱嗒一下沉了下来，随从跟随成及多年，知道成及的脾气，怕他意气用事，赶紧说道：“大人，两军对敌，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属下觉得，这事儿还是暂时压一压，等战事一过，再找他二人算账也不迟！”

成及压抑住愤怒，声音低沉地说：“就算两军打得再激烈，我们的这口锅里也不需要这种目无法纪的老鼠屎！速速给我去查，这事儿倘若属实，我必重罚他们！快去！”

随从见成及主意已定，不敢再过多争辩，立刻带人去调查此事。

傍晚时，随从便急急忙忙地前来复命。成及见他一脸的凝重，得知此罪多半是坐实了，虽然心中有数，嘴上依然想求证一番，便问道：“调查的如何呀？”

那随从目光闪闪躲躲，半晌后，才吞吞吐吐地回道：“启禀大人，陆郢和郭用的确抓了两名孪生姐妹藏在军营中，据说因为姑娘反抗被锁了起来。”

成及闻言后暴怒道：“岂有此理！真是无法无天了！今日天色已晚就罢了，等明日天一亮，你就去把他们给我压过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是！”随从领命后离开。

成及个性耿直，在他的眼里，一便是一二便是二，黑便是黑白便是白，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无论什么理由，也不管什么情况，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必须接受处罚。

跟成及比起来，陆郢和郭用的肠子可就花花多了，他们认为，自己每日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与敌军拼命，没准哪天一个不走运便一命呜呼了，这么提心脚担的生计一定得对得起自己，美酒佳肴自然不可或缺，风情妖娆的美人更是必不可少。

他们觉得这点儿屌事儿根本不值一提，打死他们也没想到成及居然会为了一个贱民来兴师问罪。

所以，等到成及派人前脚来证实后，后脚陆郢和郭用二人趁着天黑碰了个头，之后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合计开了。陆郢性子暴烈也倍儿有主见，他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更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镇使掳走一个民女这点儿屁大的事儿竟然会惊动了刺史成及。

所以，跟郭用一照面，陆郢便语气极为不满地说：“我们每日拼死拼活地替他卖命，没讨到一丁点儿好不说，居然还派人兴师问罪来了！”

郭用心里也大为不满，扯着破锣嗓子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以为就兴师问罪这么简单？听说成大人还准备把我们当典型严办我们呢！不就是玩个女人吗？至于吗？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陆郢一怔：“你说什么？还要严办我们？你听谁说的？消息属实吗？”

郭用眼珠子瞪得滴流圆：“这还能有假？我的人刚刚跑回来跟我报告的！据说成大人已经派人来缉拿我们了！我这才跑来跟你商量对策！你说咱哥俩儿每天提着脑袋拼死拼活的最后却栽在一个女人身上冤不冤哪？”

陆郢警惕地四下里瞅了瞅，确定没人之后，压低了声音说；“反正现在钱军与杨军旗鼓相当，你我与其留在这儿受这窝囊气，不如带上兄弟们去投靠杨行密的大将台濛，没准儿台将军一高兴，随口就赏我们个更大的官儿当当！”

此言一出，正中郭用下怀，两人一拍即合，当下便趁着天黑不声不响地带着各自的人马直接投奔了杨兴密的将领台濛。

台濛正因为朱友恭的援助而忧心忡忡，得知敌军带人前来投靠，自然无比兴奋。但作为一名将领，还是带有疑心的，当他听说二人是因为一对孪生姐妹的事儿遭到了成及的兴师问罪，立刻有了新的主意。

台濛对陆郢和郭用说：“你们既然来投奔了我，我台某万分感激！但眼下双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我们的胜算并不太大，如今你们既然已经投奔了我，万一我们战败，到时候落到了成及的手里，他们一定不会轻易地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们！所以，为今之计我们得及早下手攻下苏州城，活捉成及！如此一来，我们大家就都安全了！”

郭用问道；“台将军，您说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哥俩儿任您调遣！”

台濛将目光投向窗外黑漆漆的暮色里语气凝重地说：“你们深夜投靠我的事儿谅他成及现在还不知道，既然他要兴师问罪，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你们二位明日便假意悔过，主动带人去请罪，到时候，我会带人混在你的部队里，到时候一举将成及拿下！”

陆郢听完大手一拍道：“这个主意好！不愧是一代名将！想出来的点子多是这么带劲儿！到时候我们二人带上一壶酒去领罪，酒里再加点儿佐料……就算他成及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扛不住我这一颗小药丸的威力吧？啊？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透过窗户，暗夜里传来一阵阵令人发瘆的奸笑声。

次日，成及正在用餐，便有人来传话：“大人，陆郢和郭用二人前来领罪！”

成及将筷子轻轻一放，说：“吆喝！想不到这两人觉悟挺高的嘛！没等我去提溜他们，到自己送上门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陆郢和郭用便在士兵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见到成及，两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自责道；“大人！属下自知犯了军规，主动领罪来了！属下对不起大人的栽培，求大人赐属下一死！”

说完，便咕咚咕咚地一个劲儿地猛磕头。

成及原本是为这事儿窝了一肚子火想要好好惩罚他们一下的，但是说到死那倒不至于，如今见二人已诚心悔过，而且态度十分诚恳，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啊！虽然犯了军规，但也罪不至死！既然你们诚心悔过，都起来吧，一会儿下去各领五十军棍长长记性！”

二人赶紧磕头谢成及不杀之恩，磕完之后，二人并不急着起身，陆郢见成及正在用餐，从怀里拿出一只光彩靓丽做工十分精致的巴掌大的白色琉璃酒壶，挪动着两个膝盖蹭蹭蹭地挪到成及面前，双手将酒壶呈上说；“大人，我们二人给大人丢脸了！属下实在过意不去，浑身只有这一小壶好酒，望大人笑纳！”

成及看了一眼那精致小巧的酒壶，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若是诚心悔过，一会儿下去领五十军棍，然后把人家姑娘好生送回去便是，酒就不必了，我的脾气你们知道的，这一套在我这儿是没用的！”

陆郢双手高高地将酒壶举到头顶，说：“大人！您也太小题大做了！贿赂的话怎么着也得整一车来啊！这么几口哪儿能算得上贿赂呢？属下是见大人刚好吃饭没酒，而我刚好随身揣着一壶，这不就凑了个巧吗？”

这陆郢说着，便将酒壶打开，给成及斟了一小杯。

酒香瞬间弥漫开来，虽然成及喝过不少好酒，但像眼前这般醇香的着实是大姑娘进洞房第一次。受不住这酒香的诱惑，成及忍不住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绵柔香醇可口一口下肚令人回味无穷。

而且，还有点儿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连跪在自己面前的陆郢都如同浸了水的人物素描一般模模糊糊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