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散步

宝马最终停在了一片小树林前。周芸弄不明白，张先生为何要带自己到这么荒僻的地方来。她那种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加浓重了。

张先生推开车门说：“我们下去走走吧。”

这儿有一处很高的堤坝，南面是水库，北面是后湖。他们走在堤坝上，两侧都是烟波浩渺的水面，人一下子就变得渺小起来。这地方比较偏僻，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

张先生将两手插到裤袋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深秋的空气，显出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周芸有些不得劲。尽管张先生不可能对她有啥非分之想，因为张先生是什么人物？他想要找女人，什么样的没有？但毕竟是孤男寡女，两个人在一起散步，让她觉得很是别扭。

张先生却蛮有雅兴的，还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段枯枝，一截一截地折断，丢进水库里。周芸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张先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只能是心神忐忑、机械地跟在他的身后。

张先生终于开口了，轻描淡写地说道：“前几天，你们一大家人去了‘喜运来’饺子馆？”

周芸一愣，奇怪张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张先生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烟波浩淼的湖面，继续说道：“你还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对吧？”

“对，对。”周芸急忙点头。但她补充道：“可我并不认识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张先生一直在监视自己呢。她不禁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看来，无论是那个漂亮女子，还是眼前的张先生，这两股势力都不可小觑啊。而自己咋那么倒霉呢，竟然不知不觉间，鬼使神差地夹在了这两股势力中间，弄得惶恐不安，左右为难，谁也不敢得罪。

她觉得，张先生和那个女子一样，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而且，他们彼此都了解对方很多事情。而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什么也不知道。

张先生问道：“那么，她都问了你些什么呢？”

她不敢隐瞒，实话实说道：“她问我见没见过魔龙。我说没见过。”

提到魔龙，张先生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问道：“接下来呢？”

“没啦。”

“你们谈了那么久，她不可能就问你这一个问题吧？”张先生可不好糊弄，他同样在刨根问底。

周芸只得说：“她还跟我打听见没见过一个丑八怪男人。我说没见着。”

张先生思考了一会，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周芸有些慌了，浑身的冷汗更多了。她申辩道：“我没说谎啊，我真的没见着什么丑八怪男人啊。”

张先生停下脚步，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周芸的浑身一颤，一动也不敢动了。温顺得就像只羔羊。只是浑身在不住地颤抖。她不明白，以张先生的身份，为何会对自己一个保姆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呢？这简直是一种暧昧的亲近，实在是让人觉得别扭。

张先生凑近她的耳边说：“其实，你挺有女人味呢。”

这句唐突的话让她的脸腾地红了一大片。她微微仰头，望着他，猜测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先生默默地又往前踱了两步，忽然说道：“嗯……你为什么要在我家里留宿呢？”

这下她彻底慌了。原来张先生什么都知道啦？那么，他也一定知道自己看到过那个丑八怪男人了？看到了那家伙杀人的场面了？怪不得他说自己说谎呢。这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推测，他跟那个丑八怪男人是一伙的。而他知道了这些却不直说，却把自己带到了如此荒僻的地方来，这是什么意思呢？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

此时此刻，她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过来讨要什么工钱，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呀。她觉得完了，自己今天肯定凶多吉少了。

张先生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地平静，但不知不觉间，却已弥漫出了一股寒意，“你一定想知道那个丑八怪是谁吧？”

“不……不……”周芸连连摆手，恐惧得体如筛糠。她知道，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张先生却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中却透着一股冰冷。“已经晚啦，由不得你了。事到如今，你也该了解真相了。其实，在卧室里杀人的那个凶手，就是我。”

周芸惊愕地盯着他。他们四目相对。张先生可从不开玩笑，何况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呢。可……怎么可能是他呢？明明是那个丑八怪嘛。

周芸浑身颤抖，哆哆嗦嗦道：“是……是你……雇凶杀人？”

“不，”张先生轻轻摇头，“是我亲力亲为，就是我干的。”

“不……不是的，我看到那个凶手了，是个丑八怪。”

张先生表情怪异地望着她，随即诡异地一笑，就跟川剧的变脸似的，从自己的脸上揭下了一张硅胶人皮面具。霎那间，那个风流倜傥的张先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丑八怪。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瘢痕，就像贴了一层枯树皮似的。而且还是个半秃顶。不但让人恶心，而且还极为恐怖。

世上竟然真有改变容颜的易容术？在周芸这样一个从事保姆工作的妇人眼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她简直有些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了。但是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周围的树木、堤坝、湖泊，一切的一切，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根本就不是梦境啊。

怪不得……怪不得张先生左手的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与丑八怪的一样呢，原来他们压根儿就是同一个人哪？

周芸恐惧得哭泣起来，“张先生，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啦？”

丑八怪仰头望望天，天有些阴，他却眯缝起了眼睛，冷冷说道：“没办法啊，因为你搅合进来了，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逼得我只好现了原形。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让你知道真相了。”

张先生虽然变成了丑八怪，但他说话的声音没变，依然是那样熟悉。周芸从这熟悉的声音上，还能寻找到一点点张先生的影子。但她不太明白张先生说这些话的意思，有些似懂非懂，所以她张口结舌搭不上话。

丑八怪的情绪有些躁动不安。他忽然语气冷冰地问道：“你会游泳吗？”

周芸摇摇头，目光中一片茫然，不知道张先生为何会忽然冒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来。

丑八怪阴恻恻地说：“这后湖的水深10米，而水库呢，深度是40米，你选择哪一个？”

“什……什么？”周芸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机械地反问道。

丑八怪一步步向她走来，怪异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周芸机械地后退着。就跟玫香苑A座46号那晚的经历一样，她再次感到了死神的降临。她有些发懵，上次是那个让她无比厌恶的丑八怪，而这次，是让她无比崇拜的张先生。不……不对，其实他们是同一个人，一丘之貉，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她虽然有些怀疑张先生，但那只是怀疑他跟丑八怪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文质彬彬的张先生，竟然一直以假脸示人。而且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前后的反差竟然有天壤之别。

即使是在即将杀人的这一刻，张先生也是有条不紊，风度翩翩。他将手搭在了周芸的肩头上。周芸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瘫软如泥，任凭张先生的摆布。张先生一用力，周芸就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后湖的湖畔。

张先生优雅地取出尼龙绳，又取出个尼龙网兜。他用尼龙绳捆住了周芸的双手双脚。又往尼龙网兜里装上石块。一切做得是那样娴熟，有条不紊。就好像这不是在剥夺同类的生命，而是在从事一项日常工作一样。随后，他把周芸拖到了水边。

就在他准备将周芸抛下水的时候，忽然觉察出一丝异样。他扭回头，见堤坝的尽头处，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过来。那越野车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他的那种四平八稳倏忽间消失不见了，他终于开始慌乱起来，迅速丢下周芸，转身飞奔而去，眨眼间就钻进了苇塘。

越野车随后就到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位美女。紧跟着，噼里扑通又跳下来几位壮汉。美女面色凝重地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苇塘，蹙了下眉头，手一挥，几位壮汉就训练有素地散开，形成了扇形，向苇塘里包抄过去。

刚才，韩汇慧一直躲在远处，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张先生蜕变成丑八怪的一幕。她这才惊讶地认出了，这个丑八怪就是向阳。更让她震惊的是，向阳这家伙已经恢复了挺拔的身材，不再是那个身材佝偻，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大烟鬼了。看来，通过长时间的药物调理，还终于起了作用。只是，他只恢复了身材，而模样并没有恢复。

她有些懊恼。由于周芸的守口如瓶，让她一直也没能确认张先生的真实身份。否则的话，她会准备得更充分一些，就不会仓促应战了。因为面对强敌，绝不可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