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发威
对面的阵中出来了一个打头的人,远远地一摆手势,身后的千余骑兵顿时停了下来,只有胯下的马匹不停地骚动。
李弘益也把队伍停了下来,周成的骑兵摆在了右翼,其余步兵纷纷下马,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来。
不一会儿,从对面回鹘阵中跑出来个骑士,手里挥舞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白布,朝李弘益这边冲来。
他冲到近前,离了有二十来步,用怪异的腔调大声喊:“来的可是玉门关游击将军李?”
能在大泽这一片出没的唐军,也只有玉门关那里,所以回鹘人一下便认了出来。
李弘益看了一眼曹用行,曹用行点头会意,越众而出,大吼:“正是我家玉门守捉使,游击将军。尔等还不速速前来拜见?莫非是无视上官,蔑视朝廷威严么?”
无论如何,此时大唐还是一块金字招牌,在异族眼里,还是非常有分量的。只是曹用行一上来先扣一顶大帽子,这些人可不敢接!
那个回鹘人楞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大喊:“守捉使为何带兵前来?我等部落,一向遵纪守法,不曾得罪上官!敢问贵人掳我族中少女,又大兵前行,是何用意?”
曹用行脸皮也厚:“瓜州乃是大唐治下,尔等也是大唐子民,我军往来何处,还要给你们一帮野人通报么?”
那个回鹘人气得怒火中烧,又不敢发作,放低了姿态:“上官,我等三个部落,历年往来大泽草原放牧,既是大唐子民,一向不曾有得罪,何苦相逼如此?”
曹用行嘿嘿一笑:“尔等既然是大唐子民,可曾交过一文钱的税么?”那人瞠目结舌,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往年也不曾有甚么税的!便是甘州英义可汗那里,也没听说过要交税的!”
两边本来就是在扯嘴皮子,一个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开战,一个想找借口避战。事实上,要说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安分守己的草原汗国,非回鹘莫属。
他们不能不老实啊,先前漠北草原的突厥、铁勒,哪个不是称雄一时,最后被大唐打得跪在地上喊爸爸,然后喊完一句后就彻底消亡了?
李弘益大怒,他不提甘州回鹘还好,一提这一句,李弘益就更加愤怒了!甘州回鹘好死不死,恰好挡在归义军前往中原的路上,他觉得倘若自己不曾来到这个世界,归义军只怕因此就会落得和安西都护府一个下场!
他嗓门可没有曹用行大,大吼一声:“特么的你们不交税,今天老子便代天伐罪!啥都别说了,迎敌!”
身后刀盾手一起敲起了盾牌,高喊着朝前迈了一步。那个喊话的回鹘人一脸苦涩,一溜烟地跑了回去。李弘益转身进了阵中,掏出水囊喝了一大口。
对面的回鹘人骚动了一番,快速做出了反应,按照他们的心思,是真的不想打。可是眼下的情况,不打不成了!
刀盾手在前列,弓弩手在后排,几辆大马车跟在后面,周成的骑兵在右翼游荡。
随着李弘益的指挥,士兵们缓缓朝前压去,对面的回鹘不断地朝后慢慢退却,退了有一两百米,然后终于站住了。
再向后退,就是营地了,后面就是族中的妻儿老小,这些回鹘人只能一战了。离着还有五六百米,李弘益停下了队伍。
看到对面的回鹘骑兵不断地整顿着队伍,李弘益大吼:“他娘的虎蹲炮给老子拉上来!”他觉得很自豪,仿佛李云龙附身一般。
八门虎蹲炮从马车上卸了下来,迅速地安放在了阵前,几名操炮手手忙脚乱地填放了火药包和石子,叫周围的刀盾手远离,紧张地躲在了后面。
回鹘人开始出击,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队伍正面冲了过来,另一支从侧面向周成的骑兵而去。李弘益的左翼,离大泽不远,实在不是适合骑兵冲锋的方向。
回鹘人大声吼叫着,把长长的弯刀挥舞在手中,胯下的马儿小跑着,准备靠近三百米左右时再发起冲锋。
李弘益听到上千匹马的马蹄声震动,激动地大吼:“开炮!”许多士兵还是第一次见到所谓的虎蹲炮,一个个颇有些惊讶。
点炮手立刻点燃了引线,几乎在一瞬间,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想起,漫天的小石子被发射了出去,抛到了半空中。
在双方士兵惊愕的眼神下,石子带着火药爆炸巨大冲击力之下的动能,狠狠地砸在了回鹘人的身上和马匹上。
一阵人仰马翻,回鹘人多穿皮甲,被石子哪怕擦到身子,便是一个血洞。无数的回鹘人狂喷着鲜血,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冲在最前面的马匹,被石子砸中,立刻痛苦地厮叫地栽倒,马背上的骑士跌落,然后被身后同伴的马蹄踏成了一团肉泥。
立刻有刀盾手反应过来,撑着盾牌掩护,操炮手快速地提着沾了水的毛刷,将炮筒刷干净,然后再次装填。
李弘益的手下士兵惊愕过后,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来,除了震天雷,他们又多了一项威力更大的武器!
这给了他们更大的信心,原本以少击多,许多回鹘士兵是极度害怕的,他们不像那些汉人同袍,早已经习惯了己方处于势弱。
这一排炮,至少取得了五十多个战果,还未接战,敌方先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兵力,这是何等的厉害啊!
一声令下,弓弩手拉紧了弓弦,然后猛地放开了手指,绷绷地弓弦响动,和咔嚓的弩机响声不绝于耳。
回鹘人出身草原,自然是射箭的行家。唯一的缺点,是他们大多拿的是牛角短弓,射程不如大唐的制式弓弩。
这一点微弱的差距,本来可以靠着骑兵的速度弥补,可是刚才一顿炮击,把那些回鹘人吓到了,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战场之上,哪怕是一个微小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李弘益这边,弓弩手射出了两轮,才迎来了一次稀疏的箭雨。
刀盾手早早举起了大盾,依旧有不少士兵们被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一支流矢轻飘飘地落在了李弘益马前不远处。
他看着那箭矢无力地落在地上,大吼:“炮手怎么这么慢?”受射程限制,自古以来,双方接战不过三矢,便要近战迎敌了。
眼看弓弩手已经射出了第三轮,回鹘人已经冲到了前方三四十米远,虎蹲炮终于装填完毕,猛烈地再一次发出大量的石子来。
一排膀大腰粗的士兵,提着点燃了引线的火药罐,猛地抛了出去。回鹘人经过了两轮火炮,四轮箭雨,损失了一半人马,眼看就要冲到跟前,终于崩溃了。
黑乎乎的火药罐丢来时,有些眼尖的回鹘骑兵意识到着不是什么好东西,立刻搭弓射箭,然而也只不过射破了两个火药罐,阵前便响起了连环的爆炸声。
玻璃作坊有许多残废品,都被李弘益收集了过来,敲碎塞进了火药罐,再加上里面的碎石,对回鹘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然而这一切并不足以使他们崩溃,身后就是家园,这帮回鹘人必须拼命,只为了保护妻子儿女和家人。
然而他们坐下的战马,第一次听到火药的爆炸声,再也不受控制,厮叫着发起狂来,疯癫也似地掉头便跑,任凭马背上的骑士,拉着缰绳将马嘴都勒出了血也止不住。
于是这些人成了弓弩手最好的活靶子,一个接一个地被射落在地。到最后,出击的五百余骑,只有不足百骑逃了回去。
周成那边,早已经和冲出来的回鹘人搅在了一起。两方骑兵互射了一轮箭,便紧紧地贴在了马背上,握紧了弯刀和狼牙棒。
然而李弘益的手下不可能按照规矩出牌,于是双方还有二三十米,几个呼吸就要撞在一起时,数十个火药罐从最前两排伏着的骑兵手里抛了出去。
双方基本都是回鹘人,只是有一方经过了集中训练,有了新式武器,装备护甲更加精良,所以彼此冲破了阵型调转了马头,便看出了差距来。
周成手下损失了二十多个,回鹘人却倒下了一百多。他感慨了一句,还是狼牙棒好用啊!
狼牙棒是长柄武器,纺锤形的前端四面都是刺,不需要像长枪、大槊那样靠刺,只需要认准了方向砸过去便是。被周成带着手下劈头盖脸的一顿砸,这些回鹘对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
他热血上涌,伸手抹去了头盔上的血,那是刚才一个回鹘人身上飙出来的,大吼:“再随我来!”带头朝对面的回鹘人冲了过去。
正面的战斗结束得甚至比骑兵这里还要快,曹用行带着一帮步兵,绕到了残余回鹘骑兵的侧翼,虎视眈眈。
他大喊:“降者免死!”曹用行是热血过后最先冷静过来的几个人之一,他没有亲自冲上战场,在后面负责指挥着。
这些回鹘人可不能损失太重,要知道,四哥曹用利那边极其缺乏劳力,这些回鹘人在他眼里,可是一块块发着亮光的银元宝啊!
李弘益带着手下数百人,缓缓地朝回鹘人的营地压去。很快对面阵中跑出一骑马来,马上的骑士挥舞着一面白旗,这帮回鹘人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