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祭祖回府--半路上遇饥民

解决了薛朗之后，郁结在心中的那姑子怒气总算是消退了，此时，钱镠才想起来还没给阮结奖励，便立刻传令授予部下阮结为镇江制置使，以巩固战胜的成果并东北方向的防线，伺机向苏南一代发展。

这事儿刚办完，便传来唐僖宗迁回长安的消息，说来也怪，这唐僖宗每次只要一回到长安准没好事儿，这次也不例外。前几次是被三番两次地被叛军赶走回来再赶走，这次可就问题大了，才回到长安不到一个月，便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驾崩了！

或许真的是命薄福浅吧，对于别人可能是风水宝地，对于他而言只能是索命利器。长安风水再好，奈何他镇不住！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按说死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是这唐僖宗他不是一般人。他是掌控着国家运势把握朝廷命脉的一国之君。他死了，群龙无首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俗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没了就要赶紧给续上。唐僖宗驾崩后，寿王“太弟”即位，是为唐昭宗，新皇帝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拉拢各大将士，钱镠拨乱反正为唐朝立下不少功劳，自然在新皇帝要拉拢的名单之列。

唐昭宗登基之后，便封钱镠为检校司空，授钱镠父亲钱宽威胜军节度推官、检校尚书，赐绯鱼袋。这绯鱼袋是五品官员以上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能把绯鱼袋赐给钱镠的父亲，可见新皇帝对钱镠的重视程度。

扩张了势利拔掉了心头刺，又加官进爵，这接二连三的好事让钱镠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人还没到家，就有下人喜滋滋地先跑回来禀报戴芙蓉。

阳春三月的天气，阳光正当明媚，戴芙蓉正在两位女婢的陪同下准备到后院里赏花。走到甬路的一个拐角处，突然与迎面跑来的一个家丁撞了个满怀。

戴芙蓉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生得玲珑秀气，哪儿禁得住这一个壮家丁的碰撞？当下便被撞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幸好身后有女婢在，否则很有可能掉到甬路旁边的水池子里。

“夫人，原来您在这儿呢？小的正到处找您呢！”那名家丁因为心里装着钱镠升官的事儿，所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冲撞了主子，还咧着嘴一个劲儿地傻笑呢！

戴夫人倒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但身后的两名女婢却不答应了。

“大胆！你有几个脑袋竟然敢冲撞夫人？真是该死！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跪下向夫人求饶？”紧跟在后面的一个女婢呵斥道。

“夫人饶命！夫人，大喜事啊！”那名家丁被一呵斥，这才想起来自己犯了错，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砰砰砰地往地上一个劲儿地碰，可即便如此，脸上仍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看不出一丝恐惧。

“你冲撞了夫人，居然还在笑？看来对你的处罚太轻了！抬起手来，自己掌嘴！”另外一名女婢看不下去了，插嘴道。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掌嘴！”那家丁说着，便抬起手来左右开弓呱唧呱唧地打起来自己的耳光。

“好了！你们别小题大做了，我没事儿，你赶紧起来吧！”戴芙蓉抬起右手整理了一下头上摇摇欲坠的发簪，语气平和地说。

“小的谢过夫人！”家丁叩了一个头，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跑。

“哎哎哎，你跑什么？让你走了吗？你刚才说的什么大喜事？还没交代完就想跑?能不能靠谱一点儿？”女婢在身后吆喝道。

那家丁闻言后，又颠儿颠儿地跑了回来，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小的太激动了，差点儿忘了！夫人，大喜事啊！刺史大人他又升官了！”

“当真？”戴芙蓉的眉目间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

“千真万确！小的刚才在街上看到我们家刺史大人，哦不瞧我这嘴，如今已经是检校尚书大人了！听说不仅检校尚书大人升了官，连检校尚书大人的父亲钱老太爷也被封了官，新皇帝还赐绯鱼袋呢！儿子当官连父亲都跟着沾了光，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夫人！小的一高兴，就提前来跟夫人汇报了！因为跑得太快，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夫人！”

家丁嘴巴咧成了一扇瓢，看那兴奋劲儿，比自己娶媳妇还高兴。

“奴婢恭喜检校尚书大人！”两名女婢一听钱镠又升了官，当场行礼道贺。

“快起来吧！赶紧准备出门迎接大人回府，秋菊，快帮我看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这发型没被碰乱吧？”戴夫人再次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好看好看！检校尚书夫人长得那么美，穿什么都好看！发型也没乱，美着呢！”那个叫秋菊的女婢笑着说。

“你呀，干别的不行，就是嘴巴甜！去告诉府里的人，你们的刺史大人升官了，吩咐厨房晚上加几个菜！”戴芙蓉吩咐道。虽然钱镠经常升官，但这一次意义非凡，这是新皇帝登基的奖赏，寓意着对钱镠的重视程度。

“是，奴婢这就去跟后厨说！”秋菊说着，一路小跑着去了后厨，将钱镠升官的好消息说了一遍，最后，告诉他们：“这么大的喜事，别忘了今晚加菜！”

正说着，钱镠就在一片吹吹打打的簇拥下进了府。

府上的下人们听闻钱镠又升官了，呼啦啦地围过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道贺：“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奴才（奴婢）们跟着主子长脸了！”

钱镠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难得大家有心，赏，统统有赏！一会儿都去账房领赏钱，另外，以后府上的每个人都加一倍的月银，都起来吧！”

府上的下人无端得了赏钱加了月银，自是个个眉开眼笑无比欢喜，连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笑意：“奴才（奴婢）谢过检校尚书大人，奴才（奴婢）告退！”

府里的下人们正要退下，这时，负责重修九州庙的负责人也气喘吁吁地前来汇报：“大人，九州庙已经重修好了！”

“好！这建成的正是时候！”钱镠心情大悦。

戴芙蓉见钱镠如此高兴，便趁机说道：“夫君，听说新皇帝不仅给你升了官，还给父亲也封了官位，这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夫君是不是回乡祭祭祖，顺便把这好消息告诉祖宗呢?”

钱镠连连点头说：“嗯！夫人说得极是！为夫正有此意，来人啊，准备一下，明日本检校尚书要回家祭祖！”

“是！”旁边的随身家丁答道。

“对了，顺便通知罗隐一声，明日跟我一起回乡！”待家丁正准备退下时，钱镠又补充了一句。

“奴才遵命！”家丁退下后，便一溜烟地跑去通知罗隐去了。

夜里，戴芙蓉跟钱镠闲聊时，戴芙蓉说：“夫君，新皇登基给了我们钱家莫大的荣耀，奴家想，今年的进贡是不是可以早一点儿献上去？一来表示我们钱家的衷心，二来，那贡品反正也准备好了，府里人多手杂的，留着也让人不放心。”

钱镠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也正在琢磨这事儿，明天早上我便派人去把贡品献给皇上！”

戴芙蓉见钱镠应允，便微笑着替钱镠宽衣解带，钱镠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一夜相拥而眠。

次日凌晨，钱镠找来一位部将，命他多带点人马把贡品献给朝廷，部下领命后，便带人去准备了。临行时，钱镠再三叮嘱：“这是献给朝廷的贡品，万万不可出差错！”

一切安排妥当后，钱镠便带着家眷回到了家乡，拜见了父母大人后，又去了九州庙上香祭拜老祖宗。

这九州庙建得十分气派，来参观者络绎不绝，钱镠摆下酒席庆祝祠堂的建成，看着那祠堂建得如此气派，罗隐找来纸笔，当下挥毫泼墨现场写下了《钱氏九州庙碑记》：实皇帝之苗，彭祖之裔。文中溢满赞美之词。

在家中住了两三日，钱镠便带着众人打道回府。再回来的途中，发现有一些饥民成群结队地在路上走，男女老少不拘一格，年龄小则五六岁，大的七十多岁，一个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看起来很是饿了很久的样子。见到官兵的队伍，吓得纷纷逃散。

当时，罗隐骑着马走跟钱镠并排走在前头，罗隐向来关心百姓疾苦，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些人，随后扭头对钱镠说：“大人，这些人手里拿着破碗背上背着全家的家当，看样子是出来乞讨的，我们大杭州的地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饥民？”

钱镠看了看，也觉得奇怪，便吩咐身后的随从：“你去问一下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打算到哪儿去？为何会如此穷困潦倒？”

属下领命后便下马追了过去：“大家不要害怕不要跑，我们不是坏人！”

年纪稍微年轻一点儿的根本不听，有几名年老体弱的饥民又累又饿，实在跑不动了，便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将信将疑地看着家丁。

家丁放缓了脚步，尽量用温和一点儿的语气说：“老人家，你们不用害怕，那边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服的是我们浙江检校尚书大人，大人让我来问一下，你们是本地人吗？为什么看起来很落魄的样子呢？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大人会替你们做主的！”

这时，一名年约七十有余，满脸布满褶子的老者叹了口气说：“官爷，实不相瞒，我们不是本地人，我们是从江苏苏州那边逃过来的流民呀！哎，没办法，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再不逃就活不成咯！”

家丁十分不解地问：“这位老大爷，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好好的为什么会呆不下去呢？难道你们苏州遭了天灾了吗？”

老大爷抬起干姜一般枯瘦的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要是糟了天灾就好咯，毕竟天灾也不能年年灾天天灾呀！”

家丁继续问：“既然不是天灾，那为何会过不下去呢？难道还有比天灾更可怕的灾难吗？”

这时，老大爷旁边的一位老妇人有气无力地接过了话茬儿说：“哎，苛政可比天灾可怕多了，自从徐约攻占了我们苏州，当上了刺史后，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咯！”

“大娘，您说的可是徐约？”家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