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莲娜
再说韦莲娜气呼呼离开黑玫瑰酒楼,她断定云雾庵会追出来向她解释点什么,赔不是,或求她原谅,可她一直到了新华书店地段,也没见云雾庵赶过来。他竟丢下她不管不顾了,在这样的夜里,在对不起她的情况下,明知她生气出走,那可是什么事儿也能发生的,他却不出来追她。她好委屈也好辛酸。她流着泪回家,她妈问她,她边诉说边骂云雾庵,直哭得晕天黑地。她妈也气得一塌糊涂说:“看我明日不去找他的支队长,看他是个什么人物?”
韦莲娜说:“你敢去,不要你管!”
第二天,云雾庵上班前,在局食堂早餐,吴大豪把他叫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王大雨队长正式调城东分局当副局长走了,这里我暂且牵头,不过,话说回来,这队里的事也一直是我在管理的。”
“恭喜你了,”云雾庵说。“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管理了。”
“恭喜什么,我说了临时牵头嘛,还会调正职来的,”大豪说。
“怎么会呢,升你正大队长顺理成章,老头子不会不帮你的。”
“这难说,”大豪不无担忧。“都说老局长们要退了,支队长要上,他顾不上我,还有,谁当支队长就在我们第三梯队的人中选,谁能顾得上谁呢;假若我摆正了,我就能争赢经侦大队的江怀志,重案队[注:但有人也叫大案队]的李兵;哎,这只是传言。再就是大雨说的,有特情反映,上一次那一起布匹盗窃案是一个叫朱二虎的人干的,他最近去了闸口。”
“我经办的那个团伙诈骗案嫌疑人王火车就在闸口前的小茅山,”云雾庵说。
“我的意思,这南岸商场采购员之死案的申诉复查,又不急在一时,韦莲娜可以应付一下,你就去一趟闸口,一两天的事,这样三个案子都兼顾到了。”
“那我马上就走,待会儿有一个叫沈芳芳的来了,叫小韦问她一下,整理一个材料,对了,沈芳芳是舒构的前女朋友。”
吴大豪点头:好的。
韦莲娜上班,就在队小会议室等云雾庵去找她,好给他一点脸色瞧瞧,可半小时过去了仍不见云雾庵去找她。“坏蛋,”她心里骂。可她到底撑不住了,就一个个办公室瞧了瞧没见到云雾庵的人,叫她心里一个格登。他去了什么地方呢,她想了一晚上如何对付他,这会儿他竟没来上班。病了,出什么事了?她又担心他了,不会吧,她又想,还是去大豪队长那儿看看。
吴大豪办公室,一个高挑个儿披肩卷发的女子走了进去,韦莲娜快步赶到门口瞅了瞅,没见到云雾庵,就走。大豪喊住她,说:“你领沈芳芳到云雾庵办公室问一下情况,他到闸口去了。”
“我不知道情况,”韦莲娜说。
“对了,她是舒构前女友,”大豪说。
沈芳芳人很清秀,一双眸子顾盼生辉,韦莲娜见到她就联想到昨晚《黑玫瑰》那个与云雾庵拉拉扯扯的女孩子,心里就不舒服。
“谁叫你来的?”韦莲娜问了沈芳芳年纪住址等一般情况后直切主题,她想不起云雾庵啥时候联系过这么一个美女。
“单位通知我今天上午八点半来,说是一个叫云雾庵的人找我,可他人不在,”沈芳芳说。“真是的。”
“你不认识云雾庵?”韦莲娜问。
沈芳芳看得出这女警对自己不友好,故意不直接回答,就吊一吊韦莲娜胃口说:“这很重要吗?”
“那就是认识了,”韦莲娜认为不正面回答就是认识。
沈芳芳不吱声,她想你去猜吧。
“你是舒构的女朋友?”韦莲娜不知怎么说才好。
明知故问。沈芳芳只是睁大双眼望着韦莲娜,没有吱声。
莲娜又问:“舒构怎么死的?”
沈芳芳答:“他不是自杀的吗?”
“他为什么自杀?”
“那你的意思他不是自杀,不是自杀那就是被人灌农药毒死的,我说呢,那天下午他说好了晚上送彩电到我家,却没来,那他就是那天晚上九点钟的样子或者说九点钟之前被人害死的。”
“详细说说,”韦莲娜感觉有戏了。
“那天晚上,我八点半也没见他送彩电来我家,我妈要我去他家瞧一瞧咋一回事,我就去了,从窗户看,他睡了,我一生气就走了。”沈芳芳说,“现在这么一想,那他不是九点钟就死了,如果说没死,他怎么也会来我家的。”
“为什么?”
“他很爱我,还老怕我不要他呢,”沈芳芳笑了,很是得意的那一种笑。
“而你不爱他!”韦莲娜说。
“是。”
“那你还和他谈朋友?”
“我妈有点贪小便宜,舒构也爱使些小恩小惠,我妈认为采购员就是一个钱袋子,我不与舒构来往都不行,因此就来往呗,又不是结婚,怕什么呢?”
韦莲娜想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但她却说:你好漂亮。
漂亮,这话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听。“你谈朋友了吗?”沈芳芳问,也示意一下友好。
韦莲娜说:“还没有呢,你在笔录上签个名捺个手印,你就可以走了。”
……
沈芳芳一走,韦莲娜嘘了一口气。她想:虽然没问出什么,但至少知道舒构那天晚上九点钟之前已经在床上了。
没事干了,想到云雾庵去闸口连一声招呼也没有,心里很不舒服。若不是同事告诉她,云雾庵昨天到今天在调查南岸商场采购员自杀案,那她还蒙在鼓里,现在他又去闸口干什么呢。
韦莲娜不信云雾庵不给她一张纸条子什么的,就在桌上一堆材料里翻,却翻出舒蓉蓉的申诉书。她看了一遍,不就是几个疑点吗,她想云雾庵不在,自己闲也是闲着,就想去找舒蓉蓉谈谈,若能有新的发现,也不让云雾庵小瞧了自己。
下午,韦莲娜七拐八弯地上了铁路,再下一个土坡就找到了北里巷的一排平房。五号门一把锁。白跑一趟,她不甘心转了一圈子,见十一号有一个老太太,于是,她走上前去说:“老人家,我是公安局的,请问五号家的人呢?”
“蓉蓉上菜市场去了,一会儿回来,”老太太拿板凳儿让座说。“构儿这孩子遭孽,那天晚上八点多钟我看他踩着三轮车拖了一麻袋东西回来,人还是好好的,怎么到了早上,说什么他喝农药死了,有什么想不通的呢?这孩子伤心,爸妈死了,他姐姐又在外面租房子住,不管他,人啦……”老太太直叹气。韦莲娜听着,心儿也酸酸的。
“三轮车拖的什么东西呀?”莲娜问。
老太太说:“我当时正关门的一刹那,也只是瞟了一眼,后来听说拖的是彩电,可我怎么看也不像。”老太太跟着说:“蓉蓉讲那喝药的杯子不是她家的,这就怪了。”
“那骑三轮车的人是舒构吗?”
“不是他?不会吧,他怎么开门!”
“也是。”
“蓉蓉回来了,”老太太说。一个穿着入时的女子缓缓地走来,一脸的愁容。
韦莲娜走上前说:“你是舒蓉蓉?”
舒蓉蓉茫茫然地望着她,说:“是。”
莲娜说:“我叫韦莲娜,公安局的,听说你弟弟用过的一只杯子不是你家的?”
舒蓉蓉说:“是,进屋说吧,听吴大豪队长说,是云雾庵探长管这件事的。”
“已换了我办,不成吗?”
“行,怎么不成,”舒蓉蓉进屋后把五个杯子摆出来,果然有一只杯子不同。舒蓉蓉还说她弟弟不喝茶,她家里真的也找不出一片茶叶来,问:“你信不信?”
莲娜说:“我信。”心里却说你父母死了,姐弟不相依为命还在外面租房子住,哪有这样的姐姐。她又问:“你为什么在外面租房?而不住在家里。”
“我不想住家里不行吗?”舒蓉蓉挺不高兴说。
住不住家里是她的自由,至此,韦莲娜还能说什么呢,离开北里巷,上街逛了逛,看看还早,就去看了一场电影:《爱情的故事》。
韦莲娜回家。正晚餐时间,看餐厅一满桌子好菜。“来客?”她问妈妈。
“你商君小姨要来,”妈妈说。
小姨虽说仅大她四五岁,可已经是个老姑娘了,人,长得漂漂亮亮,可有什么用?据说还从未谈过男朋友;文凭是本科,说是读心理学专业的,如今已工作四年,是环保局的一个科长。学所非用,她正在积极活动要调到公安部门工作。据说通过莲娜的姥爷爷——省外经委副主任的努力,已有些眉目。
六点整,小姨到,爸爸电话说回不来了,就开饭。看小姨那意味深长的笑,莲娜感觉到要发生点什么事儿是与自己有关的。
正是。刚吃饭,妈妈拿出一张照片给了小姨。莲娜瞅上眼却是云雾庵,她脸一红头一低不吭声。
妈妈说:“看吧,长得一般般,身高也就一米七三四吧,家又在乡下,据说兄弟有三人,他是当兵进公安的,怎么看也是个土冒儿,你是小姨也说说,有的人还爱得个哭,气死我了,她那个姓周的同学我都看不上,现在倒好,还找一个农村人。”
莲娜只气得脸泛白说:“好,不找云雾庵,行,你找一个来,我现在就要,找不到吧?那今后就别干涉我,什么年代了?”
“你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吧?”小姨笑问。
“我都二十一都过了,不是闹着玩的,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莲娜说。“我观察他三个月才这样的,哼,看不起农村人,你自己像个市井小贩,哪有谈恋爱也斤斤计较的。”
“你姥爷爷说你毕业后就分配在省城工作,这不好吗?”小姨说。“你真要谈,将来不是要分居两地吗?”
“我就分江南,我就和他在一起,”莲娜打横了。
小姨与妈妈对望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听你们的,我走了,”莲娜说。
“你走什么走,约会!他去闸口今天不回来,你去哪?”妈妈说。
“去哪儿也知道,我知道你查得清白,八字还没一撇,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女儿,你叫我脸往哪放。”莲娜只气得泪水都流出来了。
“八字没一撇,那你昨天晚上哭什么呢?”
“我就是要哭,我高兴哭,你管得着吗,”莲娜说着说着,嚯地一阵风儿就走,真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