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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魂归

作者:方涵之 | 发布时间 | 2017-10-24 | 字数:4774

这天晚上,孙偌与我两人,走到村庄外面。这几天没有下雪,但脚下,依然是厚厚的雪,这些雪,有些是前几天下的,有些,可能是千万年前就积下的。

“小涵,这两年时间,我们认识以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人和事,已经是面目全非,但有些内在的事,却依然没变。”他眼望前方说。

前方,是白色的雪岭,白色的白桦,还有黑色的岩石。

“你是说……”我觉得他有点多愁了。

孙偌侧过头来,看着我,有点激动地说:“我们是兄弟,我们一直都是兄弟!”

我只好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何又善感了。

“你知道方仁和方勇兄弟吧?”他忽然冒出一句令我跳起来的话。

“你怎么知道这个?!”我惊讶地问。这些事,我没有跟他说过。

“我爷爷,叫做方勇!”孙偌望着我的眼睛,好象有一团火。

他是方勇的孙子,那岂不是……岂不是我的堂兄!

“我本名,叫做方若人。父亲原是一名孤儿,从小跟着别人打渔为生,有一天,在中山河道救下一个人,这人叫方勇,他收下我父亲为儿,我父亲便姓了方,后来,为了方便户籍登记,才改姓孙。爷爷方勇,教会父亲很多,特别是武艺,可惜,他很早过世,却留下不少书籍,长大后,我才知道这些书籍,是宝贝,里面不但有阴阳八卦的学问,又有各类武林秘籍,最重要的是,里面提及到关于方家的事。于是,我长大后,跟着父亲学习武艺,又到各处寻访这方家的痕迹……可惜,总是若有若无的感觉,直至我上了大学,同班同学里面,有一个叫做方容之的,引起我的注意。”孙偌缓缓地说着。

方容之,那正是我堂兄啊!他居然跟我堂兄大学时同一个班!

“惊人的是方容之的八字,跟我一模一样!后来,我经过调查,知道你爷爷是方仁,马上就明白,你们一定就是我爷爷方勇的亲人……可是,就在这时,你家发生了惊天的巨变,一个接着一个死去,那一段时间,我吓得乱了,到后来,只余你一人,我差点崩溃了,还以为你也……”

孙偌说的时候,还带着惊恐的语气。

“你在关公公里见到的那个教授,正是我的老师,他对玄学兴趣甚浓,因此与我要好。所以,我知道你要到遵义。这时候,我父亲也染病过世,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方家的后人,于是,我便随着你到了遵义。我们一直都是兄弟!是真正的兄弟!”

“我怕以后会有更多更大的变化,再无机会将这些事说出来……”

我听到这里,已经整个人都崩溃了,心里终于有一个精神上可以依赖的人。

“哥!”我抱着孙偌,也就是方若人,痛哭起来。

离开广州后,我一直在控制着自己,跟自己说要坚强,要镇定,但到了现在,所有的压抑、难受,所有的无助,都一下子渲泄出来。

孙偌,竟是我的兄长,我的哥哥!

——

待得我俩将所有渊源跟范同和阿家姐妹说出来的时候,他们更是惊傻了。

范同说:“这是一个洪流,一个将我们都卷进去的洪流,这个洪流,早就将我们计算进去了,在里面,我不是我,你不是你,但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们,都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

我拍了拍他的头:“别说得语无伦次的,我跟你,也是兄弟,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前世注定的兄弟姐妹!”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没有将雷三箭的事说出来,怕他们听了以后,更震撼得乱了分寸。

我当时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以前发生的事,都写了下来,让杨可儿保管着,后来拿出来一看,便可以明白。

“我们先不要想得太多,现在要做的,是先到杨家旧村看看,看陶教授他们在那里留下什么痕迹,为什么会挖下几个坑,他们为什么而来,现在又到哪里了?”杨垂容道。

……

次日早上,我们收拾好行装,早早便出发到杨家旧村,天,下起了雪,但不大。

杨家村的几十人,现在都已各有职责,分赴各个地方进行观察,跟着我们的,也有十来人,里面包括杨光、杨明,可儿却负责与老弱妇儿留在村里。

这个可儿,现在才表现出一副与年龄不相称的老练,果如杨垂容所说。

极端的环境,必定能培育出极致的人。

这一路上,我们说的话不多,因为压在心里的事,太多了。

终于到了杨家旧村。

我问杨垂容:“我们刚到此地的时候,你有没有将我们射杀的想法?”

杨垂容看了我一眼:“我那时候,跟你虽不是‘兄弟’,但也不至于将一个陌生人杀掉,我这样做,是为了杨家村的威风,这也是杨家的人在兴安岭北部,无人不怕的原因!”

我敏感地觉得她说的“兄弟”两字有点特别。

范同吐了吐舌头:“那天,吓得我……要是换了是现在,我还是怕,你的箭,也太惊人了。”

阿桂妹看了他一眼:“我姐是那种做做凶狠样子,但从不喜欢伤人的,除非确有伤人之理,否则,这里的人,谁又能对她又服又惊?”

杨垂容的确是这样的风格,但有时候,又有些不可理喻,特别是喝了酒时。

我看着阿桂妹与孙偌,心里有了一个计较。

杨垂容也看了他俩一眼,再看了看我,好象知道我想什么。

过了长桥,走进杨家旧村,那些依卦爻建起的房屋,虽然旧了点,但没有损坏,广场上那方海和万玉燕的雕像,也还在。

“这里怎么有供品了?”范同首先叫了起来。

供品,就是祭祀时的用品,古时候很隆重,三牲酒礼什么都有,到了现代,只是纸钱、纸人这类简单的象征物。

我们见到的供品,就是纸钱、纸人这类象征物,但在这里出现,却非常令人惊讶和不解。

孙偌道:“这分明是给方海和万玉燕致祭而用的,是谁?那陶教授一伙人里面,难道还有方家或是万家的后人?”

杨垂容接口道:“只有这一种解释才合理。”

难道陶教授和如花子,竟然还找到了方家万家的后人?!

范同却道:“这些祭品,摆放得很有法度,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这人,早就知道这里有方海和万玉燕在这里的事……”

怎会这样?

“我们先看看后面那三个大坑,看他们埋下了什么!”杨垂容说。

这时候,我才发现,猴王早就跳上了村北面的那几座碉楼,攀在上面,远远地望着那座大山。

“猴王,想起来了吧!”我向着它招了招手,它迅速跳下来,跳到我肩膀上。

除了杨垂容,所有人都非常惊讶。

“它曾经到过这里!”我对他们说。

这回连杨垂容都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你们不要问,我也说不清楚,慢慢你们会明白的。”我只好这样说。

穿过那几座碉楼,沿着那条石径,走过白桦林后,猴王飞快地从我肩膀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到那石梁前面,翻了几个跟斗,然后长长的叫了一声:

“呀依——”

范同叫了起来:“它好象真的知道这个地方!”

我心里说,它以前跟着雷三箭到过这里,它一直跟着我,就是认为我是雷三箭。

“我们先不要管它,看看那些大坑埋的是什么再说。”

——

我们眼前看到的不是三个大坑,而是堆起了三个不高的土堆,甚至土堆的周围,还有白纸散落,这些白纸,简称纸钱,也叫冥镪,是烧给死人用的,纸钱绝大多数已经烧完了,周围泛着一股祭祀的味道。

“我们看到时,他们只是挖了坑,埋下了东西,但不知道后来又堆上了土堆。”杨明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这里埋下了什么。

我们走了过去,就在幽都的入口前面那石梁之前,立着三个土堆,形状,就象汉武帝茂陵上的封土一般,只是远没那么高大。

杨光这时候低声问:“容姐,是不是要将这三个土堆下面的东西挖出来看看?”

杨垂容摇摇头,没说话,围着三个土堆转了起来。

范同和阿桂妹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不就是三个坟墓吗?”

我也认为是。

孙偌也很疑惑:“看起来是这样,但要再看看。”

这就是三个坟墓一样的土堆,没有任何标志物,要是坟墓,起码会立个碑吧。

“这里有一张纸,没有烧完,上面有字!”阿桂妹叫了一声。

我们马上围了过去。

她拿着的,是一张两指宽,一掌长的白纸,已经烧掉了大半,却没有烧尽,看上去的确有些字迹,是用墨写下的。

“只能看出是两个字的左侧部分,吾……这个一定是吾字,下面这个字,是女字偏旁的,但只看到偏旁,不知道是什么字……”阿桂妹将纸递给我。

我一看,的确是这样,字是用毛笔写的,虽然只看到左侧一半

这时候,范同和杨家村的人,也有周围找了起来,但最后一无所获。

孙偌苦笑道:“吾娟,吾娣,吾……这些字太多了,可以知道有人在这里诵烧祭词,只是这人是谁,埋下的是什么,没办法知道。”

“起码知道这下面,有可能埋着人!”我沉声道。

“杨光、杨明,挖!”杨垂容断然道。

挖出来的东西,是谁也想不到的!

——

“这是万玉燕!”我首先吓得跳了起来,是的,挖出来的,是万玉燕,她的样子,到了现在,到了这里,还是没变!

“再挖这边!”杨垂容脸色发白。

不出所料,再挖出来的,是方海,还有那人猴!都没有棺木,但方海和万玉燕,被人分开了,可能是因为万玉燕是个女的,所以被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裳,款式也不是现代的。

我望着那人猴,久久不能平静。

“我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被人埋进土中,死的时候,是一只猴子,到时,谁能知道我曾经是个人?”

孙偌和范同马上便说:“一定是那陶教授和如花子将他们埋在了这里!”

我心里才惊醒过来,马上便想到:“陶教授和如花子,最后还是没有将他们送到上面,可能留着也难以处理,干脆便将他们带回这里,埋葬在这里了,这也算是他们三人魂归故地吧,虽然不是故里。他们两个,真是有心人!”

想不到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他们帮我做到了,这份心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杨垂容摇头道:“这真是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有一点可以看出来,既然陶教授他们将三人埋在这里,说明这三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那也说明,他们这次有十足的把握!”

我只关心方海和万玉燕有了个好的结果,至于陶教授有什么十足把握,跟我没多大关系,要是能将万寅燕救回来,其他事,也不太重要。

难以处理的,还是那个方涵之。

我们回到杨家旧村再转了一圈,除了他们扔下的一些无用物品,就再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范同问杨垂容。

杨垂容马上说:“我们先到不冻河的源头处看看,然后继续找寻陶教授一行的下落,还有幽都北部一带,那个方涵之和阿燕在那一带消失的,还有那群吉嘎族人……”

其实,这里面,还有蒙媚,她一定也到了这里,只是踪影全无。

这样说来,包括我们在内,一共有五组人要进入幽都。我们、陶教授如花子、方涵之万寅燕、吉嘎人,还有蒙媚。

我对那些吉嘎人留上了心,因为他们要找的是会跳动的、神的灵魂。

——

“我们要去的地方,地势极为险要,桂妹留在杨家村,作为我们的后援。”回到杨家村,杨垂容说。

我心里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安排,我们心里已交流过,彼此也默认了。

阿桂妹呆了呆,还没说话,我就说:“是的,这里有杨家村的老弱妇孺需要照顾保护,杨家的精壮大多外出不在,孙偌也留下,与桂妹一起吧。”

孙偌沉默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好的,我与桂妹就作为你们的后援吧。”

杨垂容吩咐杨家村的人准备各种物资,这让我们明白,这不冻河的源头,不是那么容易到的。

就在当晚下半夜,杨家有人回来了,还带回四个伤者。

“幽都北部那里盯梢的四个人,在我们的安全居所内,全都被击晕了,幸好附近的人见不到定时发出的信号,上去一看,才发现情况。”

杨家的人,大约取用的是旧时的烽火相连的联系办法,或在各山头挂一标志物互相警示,所以,人数虽不多,但却能对这一带有效地控制着,加上人人身手不凡,能成为兴安岭北部的强势族群,是情理之中。

心里不禁对杨垂容大是佩服,她这方面的能力,是我们其他人没有的,范同也有一点,但不成熟。

孙偌和杨垂容在查看那四人的伤势。

这四个人,二十到四十岁之间,他们异口同声的说:“我们在那里有一个安全居所,地势高,视野好,配上望远镜,周围十数公里的情况都能观察到。那天中午,我们正在吃东西,忽然一阵风吹过,喉咙一窒,呼吸困难,一下子就全晕了过去!”

他说到这里,我知道,那是方涵之干的,他们在那里出现,说明已经穿过杨垂容认为不可能过来的那片雪岭。

孙偌与桂妹,还有范同,都不相信他有那么厉害。

“杨家村里的人,还有在各处观察盯梢的人,都要时刻生着大火堆,他怕火!”我叮嘱杨垂容。

我非常担心他窜到杨家村来,却又有点希望他到这里来。

“范同,你将那风雨刀交给孙偌,这刀是对付龙的利器!”

“那些吉嘎人,好象也行动了,而陶教授他们一伙,踪影全无,极有可能已经找到通道,正在进入幽都里面!”杨垂容说。

我心里极想到杨家人出事的地方看看,但荒山雪岭之中,又怎么可能有那方涵之和万寅燕的踪影,如果有,杨家人早就发现了。

只有进入幽都,才能有机会碰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