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闹事
缅播高父子的脸色很是精彩，就在大半个月前，他们父子二人，引着玉门关守军，逆袭了合罗川部族，让合罗川全部成为了李弘益的奴隶。
现在合罗川部的新任头领成为了李弘益的徒弟，作为投靠李弘益的小部族，他们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
契苾怀忠倒没有想太多，来到了玉门关，他有幸成为了李弘益的徒弟，每天跟在后面学习着新的建筑知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完全新的生活，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成为李弘益徒弟的好处之一，契苾怀忠终于赢得了合罗川部俘虏们的尊重。他知道这种敬重来自哪里，也知道缅播部同李弘益的关系，于是把那种两个部族之间的仇恨放在了一边。
草原上的生活，本就是如此，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倘若我侥幸赢了，那么你的部族便被我吞并，变成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打到最后，还是一家人。
契苾怀忠从未觉得自己的觉悟如此高尚，在看到缅播高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悟了，一切也都看开了。
契苾怀忠的态度叫缅播高父子颇有些忐忑，两人顺从地按照契苾怀忠的指点，安排手下的部众把营地扎得整整齐齐，马、牛、羊分别关进了圈里。
带着十多个手下挖着厕所，缅播高父子越发地诧异。当契苾怀忠把众人赶到北面的大泽去洗澡，烧了好几口大锅，热水沸腾，缅播高父子惊恐起来。
缅播骨都大怒：“好你个契苾怀忠，校尉教你指导我等修建营地，你却叫我们来洗澡，还烧了这么多热水，莫不是想要把我等煮了吃掉，好消你心头之恨么？”
契苾怀忠很是无语，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师父李弘益这么快就要逃跑了。遇到这么两个脑回路有些异于常人的父子俩，谁都是要跑的！
他耐心地说：“我们合罗川部刚来的时候，校尉师父也是这么对我们的！那个什么，对了，要讲究卫生，热爱清洁，嗯，还有，注重个人习惯！”
缅播骨都瞪了他一眼：“校尉真是如此说的？”伍都头带着人手跟在后面，听了顿觉得好笑，说：“快去洗澡，哪里这么多废话？”
缅播骨都哼了一声，脱光了衣服，露出了精瘦的肋骨，战战兢兢地一点一点挪进了湖水。缅播高也是光棍，也脱得干干净净的，一个鱼跃，跳进了湖里，欢快地游了起来。
其他男丁们也有样学样，跟着扑通扑通地跳下了水。伍都头痛苦地闭上了眼，心想：完了，怕是要长针眼了！
招呼着手下士兵，把那些脱下来的破旧衣袍丢进热水大锅里煮。他在心里想：爷爷的，若不是校尉说怕你们有什么瘟疫，老子才不会给你们干这些活儿！
有了缅播部二百多人的加入，李弘益的筑城大业更加快了，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建筑材料也消耗得更快了，粮食也不够吃了。
好在李弘定帮忙，联系了一些大小家族，处理了一批合罗川部的牛马，顺便把缅播部的羊也处理了一部分，换回了大批的粮食和布匹。
西北地区不缺食盐，粮食又都掌握在那些大家族手里，所以能否解决粮食这个问题，还得看自家大哥和曹家那里了。
曹用行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新添了许多人手，他的玻璃作坊产量并未提高，毕竟又太多的新手要去教。
好在阿多回来了，他跟在李弘益身边，这几个月倒也学了点儿东西，比如怎么管理，如何分配各项工序的人手。
有他协助，曹用行勉强维持着玻璃作坊的运转。他心气高，只觉得李弘益在关外指挥着几百人干活，自己这里不过一百来人，说什么也不能落了下风。
此时的李弘益也是有苦难言，他正在处理一起斗殴事件，这已经是自缅播部前来之后的第四起斗殴了。
缅播部进入工地之后，有一帮人负责运输混凝土，有几个回鹘年轻人倾倒完了混凝土，好奇地看一帮合罗川部民搭建木制脚手架。
不知道哪个多了句嘴，两边就争吵了起来，然后牵扯到了旧恨，于是变成了群战，还有两个缅播部的人被铁筋戳了两下，留了血，受了伤。
好在伍都头及时赶到，带着手下阻止了这场混战。缅播高父子和契苾怀忠站在闹事的人群前，眼巴巴地看着李弘益，等待着他的决断。
李弘益很是头疼，他曾经在工地上也遇到过类似的事件，先把医士叫来，查看那两名伤员的伤情，然后对着被士兵围在中间的斗殴者大吼：“是哪个嘴贱？先挑起的事端？站出来！”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李弘益嘿嘿笑了起来：“既然不说，很好，伍都头，每人抽二十鞭！”
伍都头“诺”了一声，带着手下便要行刑。有个缅播部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站了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校尉，是我先骂人的，只打我便是，与他人无关！”
李弘益冷笑一声：“倒还有些担当！可惜你出来晚了！伍都头，每人五鞭，带头这个，三十鞭！”
二十多个青壮，被伍都头和手下狠狠地抽打了一顿，这些人不敢对李弘益等发怒，都拿眼瞪着站出来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最后挨鞭，看到同伴因为自己受苦，羞愧地低下了头，伍都头抽了三十鞭，满背伤痕，连衣服都抽成了碎片。
他倒很是硬气，一声不吭。抽打完了，李弘益问：“为什么骂人？”那年轻人倔强地说：“合罗川部的杂种杀了我爹，我连骂一句都不成么？”
李弘益默然，突然严厉地说：“杀你爹的那人，你能认出来么？我给你们弯刀长弓，教你们两个厮杀，你也好为父报仇！”
那年轻人眼眶都红了：“我爹是被合罗川部头领身边的亲信杀的，那天夜里被震天霹雳炸死了！”
李弘益大怒：“那你他娘的骂这些人做甚？是他们动手了吗？”那年轻人嗫嗫地说：“我不知道！”
李弘益呸地吐了他一口：“你若有胆，找你的杀父仇人报仇，我还敬佩你是一条好汉！只会对无辜的同族辱骂，你是个娘们儿吗？”
那年轻人顿时涨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弘益大声说：“你们来自两个部族，不管是合罗川部还是缅播部，现在到了玉门关，都是我大唐治下子民，必须得听我的！哪个再敢闹事，以军法处置！”
对伍都头说：“伍都头，军中有闹事者，如何处置？”伍都头大声说：“斩！”他的声音坚定，把围观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李弘益朝那年轻人踹了一脚：“滚去找医士讨要些药膏，明日休息一天，将养一下身子！”大声喊：“晚上多杀几口羊，吃了肉食，也好消消你们的闷火！都滚回去干活！”
不再理会，转身朝帐篷走去。地上毯子躺着两个伤员，已经被包扎好了。宋医士说：“没什么大碍，那帮人下手有分寸，只是些小伤！”
李弘益安慰了两个伤员几句，叫他们休养几日。刚出了帐篷，便看见契苾怀忠和缅播高父子匆匆赶来。
他冷笑着说：“都处理好了？”三个人连忙点头，缅播高大声说：“校尉放心，我们自会教训那帮儿郎，不叫他们再惹是生非，耽误校尉的大事！”
李弘益叹了口气：“回鹘世受唐恩，前有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宁郡王仆固怀恩，家中四十六人为国殉难，可谓满门忠烈；后有咸宁郡王浑瑊浑忠武，位至将相。尔等既然愿意追随于我，便是追随于大唐，他日建功立业，未必不能成为王侯！如今因为小事而结私怨，难道要叫祖宗蒙羞吗？”
仆固怀恩是铁勒族仆骨部人，浑瑊是铁勒族浑部人，回鹘以前也叫回纥，乃是铁勒族其中一支大的部族。回鹘汗国兴起之后，铁勒这个族名便已经消失了。
李弘益为了抬高回鹘人等，有意把这两位归到回鹘头上，他拿大话忽悠这三个人，只希望他们能够约束手下，别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
契苾怀忠有些发愣，他只知道契苾何力，实际上契苾何力出自铁勒部，只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硬凑了上去而已。
缅播高见识广，知道仆固怀恩是谁，当下脸上笑开了花，他这个缅播部自称出过一任可敦，那也是往脸上贴金的。
缅播骨都看儿子笑，也跟着笑起来，很是得意。李弘益吹捧了他们一番，说：“认真干活，不要闹事，只怕玉门关一筑好，你们就更有得忙了！”
契苾怀忠总算是想明白了李弘益说的话，他的意思是回鹘也出了两个大英雄，被朝廷所器重，成了王爷。这可是校尉师父在夸奖他们回鹘呢！
他跟着缅播高父子二人，屁颠颠地离开了。看着三人离去，李弘益叹了口气，这都是沾了大唐王朝的光啊！自他穿越而来，发现每一个人都以身为唐人而自豪。
他认真看了许多书，发现安史之乱后，哪怕唐朝已经衰落了，回鹘汗国已经建立起了超越突厥的强大汗国，但凡与吐蕃作战胜利之后，依旧要主动献俘长安！
甚至自玄宗天宝年间回鹘汗国建立后，每一任可汗都要接受大唐的册封，使用着大唐王朝赐予的汉语汗号！
正是看到了东、西突厥、薛延陀、突骑施等草原汗国被大唐踩在了脚下，这帮回鹘人对大唐内心充满了敬畏和恐惧。一直到了大唐亡于朱温，这帮草原汗国才猛然惊醒，原来他们竟然被一只生病的老虎吓唬了一百多年！
李弘益面朝着西南方向，在那里四千里之外，便是长安！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大唐，煌煌盛世的大唐，豪情万丈的大唐，绝对不能是一只病虎，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灭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