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这世间人谁不会变！ 】

“照片！？原来你是要那张照片呀！？呵呵呵呵！没有！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入这行就像是出了家。虽然没法子六根清净，但是也要学会忘本！雪儿，你当你那照片是个什么宝贝！还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看啊，我养的这些个人啊没有一个不是白眼狼的！”

兰姨翘起二郎腿坐在桌边满不在乎地说着话，红卿坐在一边也不去看雪儿的脸色，这雪儿的话里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自己到现在还是将信将疑的。雪儿也不知道为何听到那兰姨的话之后一直没有回答，反倒像是被兰姨的话给恐吓住了似的。

“兰姨，我看你就给松田先生一个面子，我们毕竟也在这里共事了这么多年！我们为你赚的钱也不少了，你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和我们撕破脸皮呢！这样对你不好，对大家也都不好！”

红卿伸手从兰姨的烟盒里随便挑了一支烟拿了出来，兰姨拿眼角瞄了一下也并未阻止，反倒是将一旁的火柴盒推过去了一些。红卿见状笑了起来，拿起一支火柴就“嚓”的一声将烟点了起来。红卿一向是不喜欢抽烟的，总觉得自己被烟熏火燎地一点都不好看，只是也不知道这些喜欢的抽烟的人为什么喜欢抽烟，难道是这烟能够让人想起幸福的事情不成！红卿想到这里不知觉地又笑了起来，看来这人也不过就是和这畜生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就是比那畜生更加贪心一点罢了。

“你在笑什么！？”

兰姨虽然眼神没有看着红卿，但是一直在注意着。这红卿没有笑出声却带着那种异样的目光。好歹红卿也是在自己的手下出去的，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自己也还算是清楚得很的。

“我并没有在笑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倒是兰姨，这雪儿特地回来就是为了拿回她的东西，你这样岂不是不给人面子吗！？好歹你也给个说法，也省得雪儿妹妹她伤心难过不是！”

“哼！红卿，我倒是不知道你原来是个这么心地善良的人呐！平日里你可是最厌恶这些个所谓的姐姐妹妹的，现在倒是变了个性子啊！红卿啊红卿，人家古代的人不是说一句话吗？！叫什么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看我也得把眼睛刮刮再好好来看看你啊！”

兰姨说这话分明是在讽刺红卿，但是红卿却浑然不在意反倒是加深了笑意转头对着还站在原地的雪儿指了指手指头。

“雪儿，我看你要不然就算了吧！这兰姨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不过就是一张照片嘛，也没有什么好大不了的！这人活一辈子也不外乎就是那几样东西，丢了一件再找一件好一点的就是了！那照片其实也不重要，对你来说这重要的意义不过就是在照片里头的那个人罢了！这人死都算了，更何况是照片呢！你要是较真啊，就别在这里当人了！这个世道你要是重情重义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红卿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烟就要点到自己的手指头了，红卿也不急着把那烟头丢掉反而是任由那火越点越往手指头上来，那被火靠近的感觉还真是妙不可言啊！

“红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没有父母吗！你根本就不清楚那张照片对我来说到底有多么的重要，你要是继续在这里说风凉话，那你可就不要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红卿盯着雪儿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蛋，这人也不知道是当真跟自己较真，还是故意在这里演上这么一出戏。但是如果雪儿是在演戏的，那她这出戏的目的何在，这出戏又是想演给谁看的呢！

“红卿，你看看，我早就说过我养的全都是白眼狼。对了，当然这堆白眼狼里头也包括你！好了，我也没有时间陪着你们两个耗！雪儿，你要是愿意找你就自己一间一间去找！我看看是我厉害，还是你厉害！哼！”

兰姨说完这话之后便扭着腰肢走上楼去了，红卿看到这里越发起了疑心，方才兰姨说的话里是在默许让这雪儿在百乐门里随意走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是她们两个之间在打什么暗号，但是这雪儿今天为什么要硬拉着自己出门来，还是指定一定要到百乐门里头来呢！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在。红卿转过头去看着雪儿，只见雪儿已经收敛了方才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也是在想着要从哪里入手的好。

“你在想什么呢！这兰姨都说了那样的话了，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雪儿将手边的皮箱重新上了锁之后将头抬了起来，盯着红卿看了一会儿之后也不说话，只是走到红卿的身边来将放在桌上的烟拿了起来。旁边的服务生似乎也熟悉雪儿，马上为雪儿嚓起了一根火柴帮着雪儿将手指尖夹着的香烟点上。红卿看着雪儿吞云吐雾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样子，最厌恶烟味的人在这个地方不得不学着去做自己最为厌恶的事情。红卿托着下巴专心地看着雪儿，雪儿也丝毫不在意红卿的目光，反倒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那脸上的神情好像很是得意似的。

“红卿姐不再来一根吗！？这烟的味道好得很呢！”

雪儿将烟抽了大半之后才问红卿，红卿看着被烟笼罩着的雪儿的脸，觉得这女人比自己还要模糊还要难以捉摸。

“不了！这烟味儿让人讨厌得很，你看上去其实年纪并不大，说不定就和那松田先生的女儿差不多年纪，你是跟谁学会抽烟的！？”

雪儿满不在意地勾了勾嘴角，又从嘴里吐出了一口烟。

“我是个什么年纪早就跟着那照片上的人一起被忘记了！我跟谁学会抽烟的，这倒也忘了！不过这烟的味道确实也不怎么样！”

雪儿的脸笼罩在烟雾中看上去很是琢磨不定，红卿却是突然想起当时自己和小泽藤君到这百乐门来的时候，小泽藤君对着那服务生比划着要花茶的动作。红卿在心里暗暗笑道，自己可当真是魔怔了，在这个时候还会想起那日本人。

“红卿姐，你在想些什么呢！是在想什么人吧！看你的眼神可比这烟还让人沉醉呢！”

雪儿委身于松田千奈，但这看人的谎言却还是明白得很，这红卿的心飘摇不定，自己要与她合作必要先看清这女人的所想，否则倒是自己将自己给送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去了。

“你倒是精明什么都看得出来似的！你现在是自身难保，还想来指点我，我劝你还是跟那婆娘搞好关系再说，说不准你什么时候又要回百乐门来了呢！”

红卿不抽烟但却接近贪婪着吸着雪儿吐出来的烟雾，这味道一面让人觉得厌恶又一面有那神秘的力量拉着人想要靠近。雪儿看着红卿这样觉得好笑得很，故意吸了一大口烟往她脸上吐去。

“这烟啊，是个好东西！”

雪儿说完这句话笑了起来，红卿一只手撑着额头看着雪儿，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当雪儿靠近这松田千奈的时候，自己还未将这女人放在心上，今天看她这举止手段却是让自己不得不将她重新审视一遍才行，这人看来和自己是一样的，不止是从齐大山身边出来这么简单。

“我看雪儿妹妹好像也并不是特别在意那张照片啊？！否则这个时候又怎么会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抽烟呢！？还是雪儿妹妹打算回去告诉松田先生让松田先生过来帮你讨个公道？！”

红卿挑起眉头好笑地看着雪儿，自己倒想看看这个女人还有什么招数想要在自己的面前耍出来。结果这雪儿也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红卿的眼神，两人对视之间红卿好像从这雪儿的眼中看出了一点自己看不透的东西。

“我看姐姐似乎一直在看我的好戏。其实啊，你看这兰姨方才那个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罢了！我们现在虽然已经不在百乐门里给她赚钱，但是我们还在外头给她卖命啊！你现在依附着小泽将军难道也不是给这兰姨长脸吗！？”

雪儿的话里带着话，红卿只听了个开头就笑了起来。雪儿随手又夹起了一根烟，红卿虽是面带着微笑但是这心里却是慢慢地对这雪儿增加了防备。

“你说这话可就当真是好笑极了！难道只有我给兰姨长脸了不成，你比我还要长脸呢！你瞧瞧你现在身价可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依靠着齐大山攀附上了松田先生这棵大树，以后吃穿不愁。虽是没有什么正主的名分，但是好歹也是个头家的女人，想干什么事情自然都变得方便许多。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红卿看着雪儿，很是挑衅地挑起了眉毛，雪儿倒也不在乎这红卿到底都说了一些什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之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楼上。红卿注意到雪儿的眼神之后也抬起头来看着雪儿看着的地方，发现兰姨正站在楼上看着她们，手上还拿着一把扇子，红卿看了看兰姨之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雪儿。今天的事情太过奇怪，难道这雪儿和兰姨也是串通起来打算要做些什么不成！

“兰姨，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赶紧把东西还给我，我好回去了！你没看红卿姐姐都等得着急了！”

雪儿话语中带着娇嗔，红卿分明看见那兰姨指尖就夹着一张类似照片的东西，这里现在并没有外人。雪儿就算真的和兰姨串通起来演戏，但是这场戏又想演给谁看呢！难道是想演给自己看不成！？红卿想不出这两人究竟是耍的什么把戏，这张照片对于雪儿来说难道当真有那么的重要，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过来想要将照片逃回去，当时要跟着松田千奈回去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将自己说成最为重要的东西一并带走呢！红卿收敛起神色，不想被这雪儿或者是兰姨看出自己的想法，雪儿自己尚且不够了解，但要是这兰姨自己可是有忌讳的，自己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这人的身后究竟站着的是谁！

“雪儿，你自从离开百乐门之后才不过几天就学了那些心头计算的事情！你也是挺聪明的，知道多拖一个人过来陪你，这样一来你自己有了挡箭牌，我也不敢轻易动手！我这人也算是厉害，到处养了你这样的白眼狼！不过也不要紧，就算你什么都懂也什么都已经算得好好的，但是可惜了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你要是想再跟妈妈耍什么花样就尽管使出来，要是妈妈我眨一下眼睛就别在上海滩上混了！不过我想其实你对于我来说还是有合作的机会的。这男人可是不会一辈子单宠一个女人的，更何况你是这样的女人，而他是那样的男人！”

红卿没有去看雪儿的表情，这心里头竟是笑了起来，雪儿方才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同志。但是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上了她的套，万一雪儿是另外的党派甚至是日本人知道了自己的下线故意要来试探自己的话，只要自己死不承认，那么她也就会再将自己试探一阵子，自己便可以趁这个机会赶紧脱身。只是这雪儿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还知道些什么，她如今的目的又是什么。红卿想到这里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雪儿，发现这雪儿的嘴边带着微笑正抬头看着站在楼上的兰姨点头。

“兰姨这话说的倒是在理，我还要仰仗兰姨呢！以后若是我又走投无路，还能回到兰姨这里讨口饭吃。不过你那照片当真得还给我，兰姨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的，我们最好还是好来好去，这样以后要合作的时候也省得互相还要假笑来假笑去的！兰姨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了，我说这些话兰姨是应当明白的才是！”

红卿不再去看她们两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演的这出没头没尾的戏，雪儿故意让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看她和这兰姨的关系很好吗！？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怀疑兰姨的身份，这雪儿是想告诉自己什么，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在！

“红卿姐是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小泽将军和雪子小姐到那新大楼去，也不知道那监狱里是不是有关着新人呢！”

红卿对着雪儿一挑眉，雪儿看着红卿的眼神抖了一抖，看来这红卿还是不够相信自己，甚至还是不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看来自己还是要在这红卿身上下好大一番功夫才能互相确定彼此的身份！

“红卿姐姐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就算那里头抓住了新人，那也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干系！我现在的目的是抓住各自男人的心，毕竟我们就像是那不要脸的藤蔓，一点一点地从他们的身上索取我们自己想要的和必须要的东西，你说我说的这些对不对！？”

不要脸的藤蔓！？

红卿笑了笑，想起了那松田雪子要离开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她为什么那般迫切地想要到新大楼里头去，那监狱深处是不是还关着谁！？松田雪子看上去与她的父亲松田千奈好像意见并不是十分的一致，难道这松田雪子想要自己立下功名抢在她父亲的前面，好在他们所谓的家族中赢取更多的支持吗？！

“雪子，你在这里转悠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想要做些什么！？你如果实在找什么东西，不妨问问我，我说不定能够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呢！？”

小泽藤君很有耐心地看着松田雪子一层楼一层楼地近乎检查地观察，心中明白这女人是在跟松田千奈较劲呢！松田雪子不去理会小泽藤君的话，自顾自地上下检查着，小泽藤君坐在一楼的大堂处背靠着沙发也懒得再去看这女人。松田千奈是只那么狡猾的老狐狸，怎么会在这新大楼里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等着这女人来检查呢！

“小泽君，那监狱里是不是还关着谁！？”

松田雪子检查到三楼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来对着楼下的小泽藤君发问，小泽藤君笑了笑不作回答，只是掏出怀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看来这松田雪子也是不笨的，终于在这里时候想到了这个点。

“小泽君，请你回答我的问题！那崭新的监狱里头是不是还关着谁！？是不是父亲秘密抓回来的共党！？”

松田雪子穿着军靴，一步一步沉稳地踏在崭新的楼梯上的时候发出空旷的回响，小泽藤君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怀表，等着松田雪子等不到回答时过来恼羞成怒地抓自己的领子。只是这次出乎意料的是，松田雪子一脸微笑地站在小泽藤君的面前，小泽藤君抬起眉眼来看着松田雪子时发现她涂得血红的嘴唇上似乎是沾上了一点的灰尘。小泽藤君慢悠悠地站起身子来，将自己的手套摘了下来，伸出大拇指对准松田雪子的嘴唇就要碰下去。松田雪子紧盯着小泽藤君的眼睛，心中倒是没有一丝的抗拒之意。

“谢谢！”

小泽藤君很温柔地帮着松田雪子将嘴唇上沾染到的灰尘擦了下来，松田雪子紧盯着小泽藤君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但是这人的眼睛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清澈却是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小泽君，你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松田雪子看着小泽藤君重新将手套戴了上去，小泽藤君安安静静地将手套套好之后这才抬起眼来看着松田雪子。看了松田雪子好一会儿之后突然间笑了起来，松田雪子有些不悦但也还是耐心地等着小泽藤君说话。

“雪子，你错了！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们大概是因为太久不见了！”

小泽藤君微微笑了起来，松田雪子还是一直盯着眼前这个接近完美的男人，当然除了他笑起来时会发亮的眼睛，人过分迷人也是很危险的。

“不，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变！你这双眼睛我一直都看不清楚，我总是能看清楚每个人的心思。那些男人盯着女人的时候总是带着那情欲，面对对手的时候总是会发出警惕的目光。包括那些贪婪和怨恨，唯独你，我总是看不出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小泽君，我一直以来把你当做我最优秀的对手！有时候，你甚至比我的父亲还要优秀！”

松田雪子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晰地说着，小泽藤君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帮松田雪子倒了一杯茶，小泽藤君一直没有回答松田雪子的话。那倒茶的声音在这只有两个人在的地方显得十分的空旷，松田雪子也丝毫不担心这小泽藤君给自己倒了些什么，端起来便是一饮而尽。

“雪子，你太高估我了！其实你从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来是因为我并没有想你们心里头想的那样有什么样的宏图大志！我甚至有时候都在怨恨，为什么要发动这无聊的战争！在家里头好好地喝喝茶下下棋带着心爱的人到处走来走去，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吗！？就算现在当真得到了，那又如何！不是我们的东西，终究不是我们的！用这样不择手段得来的东西，真的能够使我们快乐吗！？雪子，你难道不曾想到过这安稳的生活吗！？”

松田雪子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于小泽藤君的话很是不屑。小泽藤君早就知道这松田雪子会是这样的反应便伸手又想帮她倒上一杯茶，没有想到这松田雪子一伸手便将那空茶杯从小泽藤君的手边挪开。

“你若是真的这么想，我也就省下许多的事情了！小泽君，你是一个再聪明不过的人，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卷进我和父亲的明争暗斗之中，但是你现在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丈夫，那么这场战争你就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躲得开的！小泽家族里只能有一个最强者，我已经长大了，自然以后接手的人就是我！父亲的心思，我想你也是能猜到几分的，我虽然是父亲的亲生的女儿，但是他是怨恨我的！你也不是不清楚的！”

松田雪子停顿下来观察着小泽藤君的表情，见小泽藤君的神情也未因为自己的话而有过多的变化越发对这人怀疑起来，这人的城府绝对不低于父亲，但是从多年前他来到自己的身边的时候直到现在也从未将他自己的目的表现出来。是他太会掩饰还是当真无欲无求，小泽藤君抬眼见这松田雪子正在用试探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又笑了起来，让这松田雪子怀疑自己也好，等到自己对于她来说有更多的利用价值之后，自己能够得到的情报也就更多了。

“就是因为我都清楚，故而活得比你们省心一些！”

小泽藤君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那松田千奈故作潇洒却在书房中来回转圈不停焦灼思考的样子，自己比这些人自然好过得多。

人一旦太过于恶性贪心便找不到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