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前来
曹家这一次派来了一支百人的商队，还有一百名家仆，都来听候曹用行的调遣。
相比之下，李家便没有这么豪气了，毕竟家业比不得曹家，所以只派了一百人来。
这些人如今都归李弘益调遣，他把商队派了出去，前往负责采买原料。其余的二百人，两家各分出了一半，前往玻璃作坊。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铁炉子，总得这些人先熟悉一下工艺流程，练练手才是。
剩下的都派到了水泥火窑那里，他们只负责监督，不负责具体干活。制造水泥对人的肺部伤害极大，李弘益虽然给干活的合罗川部族俘虏们都配备了简单的口罩，毕竟不能完全防备。
他再三叮嘱，拿出了写好的注意事项和条例，叫领头的仔细看，然后给手下的人一一讲解。
还有十来个账房先生，都派到两处去管理账务。来的人虽然少，总算是缓解了无人可用的窘迫。
伍都头长出了一口气，前前后后李弘益已经抽调了五六十名士兵出去，他和周军使的手下是越来越少，甚至因为兵力太少，玉门关外的几个烽燧都已经放弃了。
李弘益从未短过一文钱，跟随而来的二百余名士兵，领着双饷，在吃穿用度上，李弘益也照顾有加，伍都头和士兵们已经是心满意足的很了。
只是现而今最大的问题，反而是住宿的地方不够了。玉门关原本就狭小，突然多出了二百号人，根本没有多余的地方住。
无奈之下，只得安排这些人暂时搭了帐篷，住在关外。这对玉门关的防务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哪怕是李弘定此次前来，带了二十名衙役，帮忙维持着秩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周军使在外巡视，尚未发现有任何回鹘部族的异动。至于合罗川部的回鹘俘虏们，这些人本来是认了命，本想着当个奴隶，吃苦受累加挨饿。
谁知到了玉门关外，平日里的活儿也算不得劳累，铁筋是李弘益画好了图纸，送到李弘定那里，找的将作局制造。
混凝土的搅拌全都靠牛力，他们也就负责砸碎一些矿石，运送一下水泥的原材料和成品，以及推着小车运混凝土。
再加上缅播部把俘虏们的妻儿也都送了回来，这些妇人孩童，被安排在了城墙工地北面，每日里也就负责煮饭洗衣喂养马牛，临近大泽，是大片稀疏的草场，李弘益又买了大批的干草饲料，日子甚至比以前还要好过一些。
哪怕是玉门关的兵力少得可怜，夜里在营地四周巡逻的士兵只有几十人，来往一次都要小半个时辰，大多数的俘虏们也没想着要逃跑。
那天夜里，合罗川部的原头领聚了十几个亲信，妄图负隅顽抗，被曹用行带着亲卫，连着丢了七八个火药罐，全部都丧了命，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那么快便全体投降了。
至于其中还有些平日里威望颇高、地位也较高的人，都叫缅播部的人指了出来，被李弘益交给缅播高父子，暗地里处理掉了。
俘虏营管的松懈，也不是没有人逃跑，前后逃走了差不多有十来个人。其中有一个倒霉鬼跑到了缅播部，上次被缅播高带了回来，当众砍了脑袋。
还有一个更倒霉，遇到了玉门关巡视回来的骑兵，被周军使拖在马后面，足足拖了十多里路，回来时只剩下一堆模糊的血肉了。
对于大多数回鹘人来说，同样是掏力气干活，在玉门关这里吃得饱，夏天嘛，就不说穿的了，校尉大人好心，看到还有些妇女儿童衣不蔽体，送了十几匹粗布来，把玉门关内唯一一名裁缝累得手都抽筋了。
隔上几日，校尉大人还会宰杀几头羊，分给俘虏们吃。正如先前所言，对于底层的牧民来说，他们一年到头吃到嘴的肉，未必会比那些种地的人吃的多。
况且校尉大人还给那些在火窑干活的俘虏们分发了口罩，说是那些灰对身体不好，这样细心为奴隶们考虑的大人，放眼整个草原，还有几个能做到？
在合罗川部族的回鹘人眼里，校尉大人虽然年幼，却是个心肠极好的人，他们身为奴隶，毫无觉悟，丝毫不觉得正是当初李弘益带着人，让他们全都丧失了所谓的自由。
如果有什么让李校尉在他们眼里显得不那么完美，那就是李弘益的规矩实在有点儿多。
他们驱赶着牛群、羊群，赶着马车带着妻儿老小来到玉门关外，李弘益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他们全部都跳进湖里洗了个痛快澡。
然后把他们脱下来的衣服用热水煮了一遍，搭建帐篷时，必须按照校尉的意见，排列的整整齐齐，不准随地大小便，专门建了个集中式男女厕所，每隔几日还要把大便运到东门外埋在地里。
李弘益并不知道这些俘虏们的想法，他嘴巴上说过要把这些异族们当成是一次性消耗的劳力，心里却已经动摇了。
倘若叫李弘益知道俘虏们的有些想法，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比如这次打破合罗川部带回来的羊群。李弘益不喜欢羊群，他不懂毛纺织技术，只觉得这些羊吃草时，把草根都要啃掉，对草原脆弱的生态环境是一种极大的破坏。
唐人爱吃羊肉，只是此时炒菜还未发明，铁锅也未普及，唐朝人做饭的方式，主要还是煮。
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研究炒菜的方式，改进唐朝人民的口味，提高唐朝人民的生活质量，这些在目前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李弘益看过大泽周边那已经半戈壁化的土地，看着浅浅的湖水，想到在后世这一片已经完全干涸的湖泊，他只想着赶紧把这一大批的羊群吃完，以保护那一片可怜的草地。
李弘定在玉门关多留了两日，给李弘益筑城提出了许多建议，答应李弘益回到晋昌县后，派一些商人前来收购羊群，然后离开了玉门关。
他对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已经是完全放下心来，很多事情李弘益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不用自己太过于操心了。
李弘定离开后的第四天，李弘益正拿着图纸，给契苾怀忠仔细地讲解着。契苾怀忠果然是个人才，他领悟力极高，虽然不识字，对李弘益教给他的知识，吸收得极快。
俘虏的营地那边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喧闹，李弘益皱着眉，看到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问：“怎么回事？这帮奴隶要造反吗？”
契苾怀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他作为合罗川部的指派头领，最怕的就是手下人闹事，他实在不愿意失去刚刚得到的一切。
那名士兵气喘吁吁地说：“校尉，缅播部来了！”李弘益“哦”了一声，说：“缅播高来得可真够慢的啊！”
那士兵着急地说：“校尉，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缅播部可来了不少人呢！”李弘益卷起图纸，朝工地外走去，契苾怀忠连忙小跑着跟在了后面。
转过一座沙堆，李弘益看着兴奋地朝自己跑来的缅播高，后面跟着面带矜持的缅播骨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缅播高，你他娘的把整个部族都带来啦？”
从北面来了一支长长的队伍，马车装得满满的走在最前面，上百名骑士驱赶着马匹、牛群和羊群，有四五个半大小子骑着小马，兴奋地在马车旁跑来跑去。
缅播高笑嘻嘻地说：“按照校尉的意思，我把缅播部的劳力都带来啦！”李弘益指着一个被妇人抱在怀里的两三岁的小孩，说：“你来告诉我，他能干什么？”
缅播高笑着说：“哦，那是我内子，还是…内人？嗐，咱们唐人说话就是不利落，那是我媳妇儿！她能干的事情多了，洗衣做饭挤牛奶带小孩暖床。”
李弘益说：“给我带小孩暖床吗？”缅播高笑嘻嘻地说：“校尉若是愿意，那可是内人的福分啊！”
李弘益顿时无语，很显然，他还不够无耻，所以被缅播高更无耻的言论打败了。他指着那个小孩，说：“我说的是你儿子，唉，算了，毕竟是你亲生儿子啊！”
缅播高依旧笑嘻嘻的：“那可不，绝对亲生的！”他的模样看起来得意极了。李弘益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他突然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说，缅播高比汉人还要汉人。
既然人都来了，总不能轰走吧，看着缅播骨都笑得菊花一般的老脸，还有缅播高略带奸诈的长脸，李弘益朝契苾怀忠招了招手。
他有气无力地说：“这位契苾怀忠，合罗川部头领，我的徒弟，就由他带你们安营扎寨吧！”
伍都头在城外得信，跑得气喘吁吁，身后跟了五十名剑拔弩张的士兵。李弘益说：“劳烦伍都头照看秩序，咱们玉门关又来新劳力了！”
伍都头点点头，严肃地带着手下而去。李弘益不想再呆片刻，抱着图纸朝工地小跑而去。
只留下缅播高父子和契苾怀忠眼对眼，很是尴尬。契苾怀忠咳嗽了一声：“走吧，两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