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收徒
李弘定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十一郎，那间屋子的木箱里，是不是都囤的火药罐子？”
李弘益点点头，李弘定大急：“此物干燥，不能见明火，你怎么能如此不小心，都安放在一处？万一受了火，只怕整个玉门关都要被炸掉了！”
自己的这位二哥果然是个做官的，只是看到一个火药罐，立时就联想到许多。李弘益心里哀叹，只觉得身为一个穿越犯，那么一点儿可怜的优越感便在这些智商在线的亲人朋友面前丢光了。
曹用利大叫：“十一郎，有此等利器，为何不早与我们说？”说完还瞪了曹用行一眼。曹用行很是委屈，心想这都是十一郎拿主意，看我作甚？
李弘益叹了口气，他知道靠着玻璃和水泥，李家和曹家怕是要彻底绑到一起了。于是简单地把火药的配方说了一遍。
他摊了摊手：“你们看，就是这么简单，原料也极易得。说实话，现今为止，也就我和九郎知道，至于如何配置，全都要靠我来。万一泄露出去，我们归义军便再无安身之所了！”
他解释到：“硝石我是从西州买来的，古鄯善之地，有一草湖，产的硝石极为纯粹。硫磺西州也有，倘若被西州回鹘知晓了，我们该怎么办？”
他这一说，曹用利冷汗都要出来了，他看了李弘定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恐惧。
西州回鹘，那可是归义军的死敌啊！李弘定叹了口气：“难为十一郎了！”张议潮在时，归义军上下还能一心。他一去，当初追随他的各个世家大族等便再也难以齐心，还真保不准有人在暗中与西州回鹘互相勾结呢！
李弘定想明白了为何李弘益说的不愿意去敦煌，只怕自己这个小弟比自己看的通透啊！
曹用利蹲在来，轻轻地抚摸着木箱里黑色的火药陶罐，说：“过两日我便回家，五郎，你也去信家中，咱们要全力支持十一郎。小九，好生干，咱们曹家，就要看你的了！”
古人的智慧其实一点儿不差，比如曹用利，作为沙州曹家的杰出子弟，他只不过亲手抛出去一个火药罐，听了李弘益的简单介绍，便意识到了火药在战争中的威力。
虽说“唯武器论”从来就不是中国人的论调，曹用利明锐地察觉到，火药罐的出现，很有可能会改变战争的方式。
他虽然说不清楚会是怎样的改变，却觉得李弘益一定有想法，他既然能发明出火药，就应该是对火药运用最有发言权的一个人。
曹用利突然觉得自己的弟弟曹用行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交了李弘益这样一个朋友。而且李弘益也够意思，玻璃和水泥行当都拿出来分给了曹家一份。
昨天在工地他听得明白，曹用行根本就没参与水泥的任何事，只凭这一份情谊，李弘益便是个可靠的人。
既然如此，便让李、曹两家绑得更紧一些吧。曹用利一句话，便要参与到火药行当中来，他觉得只要李弘益不傻，就一定会同意。
李弘益微微叹了口气，既然玻璃和水泥都拿出来了，干脆也别藏着了，于是说：“还是那句话，火药也必须放在我手里。四哥若有意，便帮忙采购原料，派些人手来帮忙。”
他心里有谋划，知道单凭自己和李家的实力，不可能成事，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曹用利一抱拳：“十一郎发话，安敢不从？但有所吩咐，绝对办到！”李弘益苦笑着说：“火药不像玻璃，可没什么得利！”
曹用利呵呵大笑：“我也晓得，只要在咱们两家手里，便什么也不怕了！”李弘益说：“好吧，还请二哥给母亲和大哥去信，你们慢慢商议吧！”
李弘定满脸欣慰，他常年在瓜州为官，一年与小弟也见不了几回面，眼看着弟弟长了本事，觉得李家未来有望，已经是很满足了。
四人说说笑笑，回到了玉门关，将剩余的火药罐存放好，李弘益来到了北面的工地。
曹用利和李弘定也跟了来，他们本意就是要看水泥和混凝土的，曹用行也舍了玻璃作坊，跟着来了。他一心扑在玻璃作坊里，现在也来了兴趣。
阿多正捧着图纸检查，李弘益这么些天的指导，他虽然还是看不懂图纸，却把施工的顺序牢牢记住了。
契苾怀忠也跟在旁边，指指点点，阿多不住地点头称是。李弘益有些诧异，这个冒称契苾氏的家伙本来安排在看管火窑，负责运输石灰，怎么跑到了这里？
走近时，听到契苾怀忠说：“多郎君，你且看校尉的这张图纸，这里的铁筋应该是这么布置的…”说着手掌虚空划了一下。
阿多皱着眉：“不要叫我多郎君，我说了多少次了！唔，你说的对，应该是这样了！”
两个人神情很是专注，李弘益凑到跟前，伸着头看了一眼，颇为诧异，说：“契苾怀忠，你懂得建筑么？”
契苾怀忠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李弘益，有些慌张，摇着头说：“校尉大人，我不懂你说的那个什么建筑。”
李弘益接过图纸，他的图纸有两份，一份是建筑施工平面图，一份是结构施工图。阿多看不懂的就是结构施工图，其实就是铁筋下料的相对位置，他画的极为简单。
他指着结构图说：“你刚才说这根铁筋对吧？这个叫抗扭筋，也叫腰筋！”契苾怀忠茫然不知所措。
李弘益叹了口气：“你果然不懂！你是怎么看出问题来的？”一面拍了拍阿多叫干活的两个俘虏把那根腰筋调正。
契苾怀忠咽了口吐沫，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李弘定。李弘定穿着官服，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倒是曹用利穿着一件普通的衣服，被他忽视了。
他吞吞吐吐地说：“小人每日里运送水泥灰，闲来时便常来看这些铁筋。昨日校尉不在，我见多郎君捧着图纸，腆着脸凑过去看了一眼，发觉看得很是明白！”
李弘益大喜，其实结构图并没有那么复杂，只要立体感强烈，还是很好看懂的。看来契苾怀忠就是个天生立体感极为强烈的人。
他拿着图纸叫契苾怀忠说，契苾怀忠随着他的手指，把每一处铁筋都指了出来，没有一处错误。
李弘益更加高兴，笑着说：“契苾怀忠，你以前在部族里是做什么的？”契苾怀忠有些不好意思，他身材壮硕，看上去像是个莽汉，偏偏对弓术和刀法一窍不通，是以只能干一些放马喂养的活儿。
阴差阳错之下，他被李弘益指定为头领，可把他高兴坏了。只是他平日里在部族内威望不足，还不能够服众。
来到工地之后，他也就只能指挥得动李弘益分派给他的几十号手下，其余部民对他可没什么尊敬可言。
契苾怀忠羞愧地说：“小人只是个养马的！”他为自己不能挥舞弯刀、张弓射雕、驰骋草原、快意收割人头而感到羞愧。
李弘益哈哈大笑：“我这些知识，你可愿学？”契苾怀忠大惊，结结巴巴地说：“校尉要做我的老师么？”
李弘益点点头，契苾怀忠连忙跪下：“老师在上，受徒儿一拜！”伸手乱摸，从怀里摸出一串黑乎乎的肉干来：“我听说唐人拜师，都要送肉干的，还请师父收下！”
李弘益顿时变成了一张黑脸，曹用利哈哈大笑：“契苾怀忠，你和本朝的大将军、凉国公契苾何力是什么关系？”
契苾怀忠一挺胸：“那是我的先祖，是我爷爷的爷爷！”李弘益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特么的你再给老子胡说！”
几个人笑得弯了腰，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契苾怀忠嘿嘿地笑着，爬了起来，说：“校尉师父这一脚，一点儿也不疼！”
李弘益已经无语了，他这才发现这个契苾怀忠也是个极品，这称呼简直是乱喊。
他看了一眼阿多，阿多脸色很难堪，自己看不懂图纸，却教一个俘虏来的胡人拜了少郎君为师，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李弘益笑着说：“阿多，叫你跟着我受罪了！九郎也在这里，一直叫你回玻璃作坊，等一会儿你便跟着一同回去吧！能不能赚钱，就要看你们啦！”
阿多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想起少郎君说过的一句话，所谓“术业有专攻也”。他在看图纸上比不过一个杂胡回鹘，可是做玻璃，那却是再熟练不过了！
混凝土的施工是一段一段的，只有大约半里长的一段，修到了一米多高，中间填充了黄土，俘虏们提着石锤和碾子，喊着号子，光着膀子卖力地砸实。
曹用利看了两天，亲眼看着水泥如何烧锻出来，混凝土如何浇筑入铁筋笼里，然后一夜之间，混凝土便变得坚硬无比。
有一小段城墙恰好要拆除模板，曹用利用手摸了摸，掏出匕首使劲插了一下，赞叹地看着那个肉眼几乎察觉不到的小麻点。
他也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带着几个随从，急匆匆地朝敦煌城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