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灵远和他
奇怪的是,在治安如此不好的环境下,竟然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劫匪跳出来劫了这个明显是肥膘的大鱼。
陆悠坐在车上不停的打哈欠,他有些不满,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阳光柔和的早晨要将他硬生生拖出来,去总议处参加一个什么狗屁经济复苏会议。
陆悠把手臂摊开,又放到脑后并拢,他枕着自己的掌心,目光上滑,盯着车厢上壁的一个小圆洞看来看去,好像要从中看到什么东西。
他越盯越眯,越盯越困,他感觉他的头已经不受自己的意识掌控,他左摇右摆,然后“咚”的一声撞在了车门上。
陆悠猛的清醒了,他晃了晃脑袋,揉了揉头,对着车门龇牙咧嘴。
“连你这破门也针对少爷”他嘟囔着看着车窗外变得越来越大的一个黑点,那是他今天被迫要来的目的地:总议处
“嘎啦嘎啦”马车缓缓停在了总议处大门前。
陆悠翘着腿在空旷的车厢内吹着口哨,这时车门缓缓被人拉开,一只青葱的玉手轻飘飘的浮在了空中。
“少爷,到了”是一个少女的声音,空灵,动听,甜美,但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几分青春的灵动,反而显得有些单调空洞。
陆悠小心翼翼的弓起身子,将手搭在少女手上,踩着马车的橼木“噔”的一下跳到了地上。
“小光你说这帮老不死的今天又要干啥”陆悠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问到。
“不知道少爷”黑光回答
“小光你能不能多点表情,你伺候我都十年了吧,要不是你还眨眼睛,我总觉得你的脸是黏上去的。”
“是的少爷”黑光面无表情的回答。
陆悠有些无奈,黑光是他离开地脉城的时候他自己挑的一个侍女,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黑光太冷了,整天面无表情的,他就想让黑光面部的肌肉能稍微牵扯一下,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副本他打了十年还没打下来。
陆悠刚起步准备向总议处走去,忽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只手冰冰凉凉的毫无温度。
陆悠扭过头去,对上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他没来由的感觉发毛。每次见他都感觉很毛。
“陆悠。”他说话慢慢的,仿佛带着寒气
“你这僵尸能不能理我远点,我可怜的朝气要被你吸光了”
“对友人凶神恶煞的人一般都死的早”
“抱歉我感觉怎么看都是你这病秧死我前头”陆悠瞪着眼睛对词凉说。
词凉挠了挠自己茂密顺滑的长发,笑眯眯的搂着陆悠进了总议处。
词凉在自己右边,黑光在自己左后,陆悠夹在中间觉得盛夏真冷。
“你爹又叫我干啥,我能奉献给他的只有一手装傻的绝活。”
“我也不知道,我总感觉最近我爹有点不正常,他好像有点紧张。”
“紧张?你爹?你爹紧张的时候总去城口的怡春一宿一宿的泡,现在怡春就剩个老鸨了,你爹还能紧张也真是不简单。”
词凉转身笑眯眯的看着黑光:“我宰了他行吗”他指着陆悠。
黑光面无表情的把手握到了剑柄上。
“就你这款豆芽还想染指我陆大人?怕不是活在梦里”陆悠戏谑道。
“梦里我都杀你几百次了”
“还是砍了他吧小光”
“遵命少...”眼看着少女弹出了剑鞘中的剑
“留他一命留他一命...你怎么总这么认真。我还等着他爹给我钱花呢,把他砍了我岂不是要断粮。”
“是的少爷”黑光把剑插回了剑鞘。;
“你捡个正经侍女真是给自己苦日子过。”
“哇她天天穿的比我还死,当真苦日子啊。”
两个人一摇一摆的慢慢溜达,溜达溜达就溜达到了尽头的一个大门前,门前刻着三个大字“会议室”
词凉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黑光留在了外面,随从之类的是没资格进入的。
屋内很简单,一张长方桌,十二个椅子,十个位置上已经坐上了人,词凉拉了个椅子坐了进去,陆悠顺势坐到了长桌尽头的最后一个空位上。
“人都到齐了吧。”长桌的另一头,突兀的响起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到齐了就开始吧,克森,说说今天会议的内容。”
站在中年人身边的一个文质彬彬的瘦高身影翻开手中的记事本,把手攥起放到嘴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诸位大人,今天的议题主要是《关于灵远城经济复苏的具体走向即其中有可能滋生的若干问题细节处理》会议的具体内容还容下官给诸位大人说明一下。”
“众所周知,我灵远近两年受天灾频繁,谷物农作物收成很差,外加受周边大城辐射,人口过于外流,造成我城经济严重衰退,与人口流动形成一个非常恶劣的恶性循环”
“要打破这个令人困扰的环境,我城守处智僚团经过多方多次研讨,不分昼夜绞尽脑汁的思考,最终总结出了一下几条应急预案:1......”
陆悠把头埋到趴着的胳膊里,他是真的不想听,反正也跟他没关系,他还等着快点结束然后找伟大的城守大人要点零花钱,这两天手脚有点大,搞得他自己手头有点紧。
昏昏沉沉的,陆悠觉得眼有点黑,明明是白天怎么自己觉得光线这么暗呢,周围的声音嗡嗡嗡嗡的,有点吵...还有点好听呢,陆悠觉得自己要升仙了,他向仙路走去,他睡了过去。
“砰!”桌子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陆悠一个激灵猛的惊醒,从桌子上弹起来。他甩了甩头,看了看周围的局势。
几个老头都已经跳起来了吹胡子瞪眼吵的不可开交。
“你那34条是个什么东西!?人力不够畜力来补,来来克森,我岁数大了听不懂你给我解释一下!?”
“回蒙大人,城守处智僚认为,人力不足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尝试用畜力来代替人力做一些简易的日常生产。”
“比如?”
“可以训练我城的猴子做一些简单的纺织活动,比如说训练它们织袜子。”
“你们是不是猴脑吃多了!?想出这个混账主意的混账脑子是不是最近刚跟猴子上完床照顾娘家啊!?”
“你说啥呢蒙老鬼?你觉得你可聪明了!?看看你这狗日的提案:于交通便利的三马坡,石岗等交通要道设立治安亭并组建维和部队,拦截可疑车辆可疑人员,押送回城,协助调查违禁物品运输?你这什么玩意”
“你知不知道运输违禁品对我城安全造成多大隐患”
“那后面写的如有不从也要他从”
“不采取点强制措施怎么让他们服软”
“每天带回来最少200否则丈罚五十?”
“不定点小目标,公职人员偷懒岂能得了?”
“当真土匪强拐,老脸不要。”
“总比你猴子织袜子强,让你可爱的猴崽子们去隔壁偷都比这个好”
旁边听的克森眼睛一亮,赶紧拿笔在文案本上记下来:训练猴子偷东西。
陆悠头有点晕,他按了按脑门听着这些个他爷爷辈的老人家们涨红着脸冲对面吐口水,有点不想承认自己是他们养大的。
他听着虽然口吐人字但明显不是人话的奇葩逻辑觉得自己当真跟老一辈存在着不小的代沟。
他看了看旁边的词凉,果不其然,磕头磕的辛苦。
陆悠弯下腰,慢慢的,轻轻的,幻想自己是一只猫,他轻盈优雅,他脚尖点地,他蹑手蹑脚,他胜利在望。
他慢慢挪到门前,他的指尖勾住了门把手,他狰狞的笑了,他马上就可以逃走了,他掌心用力,握住门把手狠狠一转,他听到了“咯哒”一声锁扣的响声,他仿佛看到了外面静谧的走廊多么美好,他在内心狞笑着,使出了浑身气力狠狠一拽。
“砰”陆悠瞳孔有些失焦,他看着触手可及的天堂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有些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进反退,他后摔跌坐在地,老家伙们吵的正在劲头上呢,突兀的打断他们都愣了一下,一瞬间全安静下来,他们扭过头,看着地上的不和谐音符“慈祥”的笑了。
“哦哦,小陆啊,来来来你看我这脑子怎么把你忘了呢,从小吧你就鬼精,跟爷爷下棋偷偷偷子儿,爷爷愣是一次没赢,来来,给你爷爷们说说你有啥想法。”
“诶,老蒙啊,你看看这就是你不对了,小陆毕竟还小,他能想出来什么嘛,他还在成长,也没干过什么出彩的活计,也就那么顺过一件十五奶的内衣嘛。”
“瞎说什么呢老九,这孩子品行端正,行事严谨,心思缜密,怎么能是行那种龌龊事的孩子呢,你看他十二岁就能摸黑在城守大人脑门上闷一棍子,你说他对十五奶有想法老夫是万万不信的。”
几个老家伙仿佛又找到了其他乐趣,陆悠的黑历史一件一件被扒出来,赤裸裸光秃秃的,比如什么拔会计司司长家狗狗毛的神秘拔毛人是陆某人,把军师姜师傅钓鱼的直鱼钩掰弯的是陆某人,往同桌小红凳子上涂胶水的不是恶霸小强而是人畜无害陆某人。
老家伙们越说越起劲,说到深处彼此还交换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原来你这老东西还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
陆悠盘坐在地上,本来一开始他还在瑟瑟发抖,心惊胆战,但现在,他扭头看着窗外,和熙温柔,阳光照在他微笑的侧脸上,多了几分诗意和独特的书生气,他觉得自己污浊的外壳已经被一层一层扒掉了,露出的本体金光万丈,无坚不摧。
然而当十五娘,姜师傅,某司司长沉默着站到他身后时,他觉得金钟罩真是武林中最傻屌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