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来访
李弘定在一旁微笑不语，李弘益笑呵呵地说：“四哥，还能再加点儿不？”曹用利神色一窘，李弘益大笑：“同四哥开个玩笑！二十万贯，四哥果然豪气，足够用了！”
曹用利脸色迅速恢复了过来，笑着说：“倘若不够时，叫九郎写信，或者派个人来说一句话，再与十一郎送钱便是！”
李弘益呵呵笑着，他知道曹家不缺钱，说起来在沙州敦煌，最大的两个世家便是外公张议潮出身的南阳张氏，那可是从东晋传承至今的，另外一个便是沙州曹氏了。至于他本家李氏，属于陇右李的一支，实力只能排到第二等了。
别看曹用利说的大方，他猜想这大概是大哥和曹家的主事人谈论的结果，玻璃让利给曹用行说得过去，水泥这一块就不是他们两个小辈可以掌控的了。
他在玉门关小打小闹，只不过想把城墙扩到边长一里，赚的钱就不够用了，既然曹家给了二十万贯，他盘算了一下，倒是可以把城墙再扩一些。
李弘益原本的打算，是沿着玉门关的东门，向北方延伸出去，最终合围起来，把原本的玉门关城墙包在东南角落，这样可以省一段护城河出来。
孟子云“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按照孟子的标准，无论是现在还是李弘益扩建后的玉门关，都算不上是个“城”。
亲眼看到水泥和混凝土的施工速度，曹用利对水泥更加上心了，他觉得玻璃这玩意儿可以不管，但是水泥是一定要抓在手里的。
于是不停地撺掇着李弘益扩建玉门关，最好能造出边长三里的小城来，还准备派一些曹家的家仆、庄丁前来帮忙。
他有心问李弘益讨要一些人，去敦煌城先盖一座混凝土的酒楼，吸引众人的目光，然后就可以顺利地把水泥和混凝土推广到整个归义军所属的三州，甚至于阗等国。
他盘算了一下，已经估计出了水泥的成本，一石（唐制，一石为一百二十斤）不过百文钱，这些日子自家和李家用极低的价钱买了十几处荒山，倘若能找到原料矿洞，价格还能再降一些。
水泥本就是走量，他如今需要考虑的是人力问题，说来说去，还是归义军境内的人口太少了。
看到工地上热火朝天干活的合罗川部回鹘人，曹用利立刻想到了好主意。看到李弘益画的图纸，他更加惊叹。
只是随口询问之下，才知道如今李弘益这里也缺人，除了李弘益，玉门关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带领施工的人了。
既然不能让李弘益分派人手，那么只能在玉门关上下功夫了，经由玉门关的商队极多，假如李弘益筑城成功，就是对水泥混凝土最好的宣传啊！
李弘益无奈地看着二哥，没有节度使衙的允许，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把玉门关修建得太过分，只好向二哥求助了。
李弘定笑着对曹用利说：“四郎，筑城好说，关口是上面那位怎么应付？”曹用利脸色变了一变，大声说：“五郎，你我两家，还怕了索勋不成？张淮深已死，要想治理三州之地，张淮鼎和索勋离不开咱们！”
他握了握拳头：“张淮深在时，打压咱们，已是够狠了！如今换了新人，咱们出些力，建好这玉门关，十一郎也不必顶着个守将的名号了！”
李弘益的昭武校尉是武职散官，他的职事官是玉门关守将。然而这个守将没有品级，不在职官序列，反倒要靠着散官的官衔，下达相关的政务命令。
曹用利的意思，就是让李弘益这边修筑城墙，扩建玉门关，在节度使那里，两家游说一番，好歹把玉门关守将的品级定下来。
他其实也是想给自己的弟弟曹用行挣个前途，曹家虽然是地头蛇，盘亘在敦煌上百年，可是张淮深在位时，拼命打压，如今曹家只掌握着豆卢军一支兵力，不过五千人马，曹家子弟，多半在其中，实在不好安插多余的人了。
玉门关扩建，守将的正式级别就要定下来，还需要更多的士兵守卫城池，正好可以扩大李、曹两家的实力。
李弘益原本没有想得这么深，如今细细一想，眼睛顿时亮了，拍着胸脯说：“倘若四哥能将此事办成，我和九郎手下，至少也有五百士兵，虽然兵力少，也可以助敦煌城一点微薄之力了！”
曹用利赞赏地点点头，心想十一郎果然聪慧，看了一眼曹用行，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弟弟是可以培养一番，一比之下，简直是个呆鸟！
两对兄弟四个人谈了好半天，喜气洋洋地回到玉门关内的住处，摆了酒席，吃喝了一顿。
待曹用利兄弟二人回去休息，李弘定找到了李弘益。说起来，最先得知李弘益会造玻璃的李家人，就是这个二哥。
他今天参观了玻璃作坊，又看了水泥和混凝土，想起自李弘益到了玉门关，前后经由他手，买了两批硫磺、硝石等。
他原本以为是小弟所说的制造什么东西的原料，今日白天一看，哪里用到？于是对李弘益说：“十一郎，你莫非是在炼丹么？须知我大唐，自太宗以来，宪宗、武宗、宣宗，皆是有为的圣明天子，可惜沉迷炼丹，英年早崩。难道你也要学这些吗？”
李弘益苦笑不得，受母亲张氏的影响，他的几位哥哥都是佛教信徒，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对民众的信仰从不加限制，毕竟一门之内，兄弟四人，出现个道教信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弘益不想这么早把火药的事情说出来，并非他不信任自己的二哥，而是这种东西本就没什么难度，很容易被仿制出来，万一泄露，传播了出去，只怕他就是历史的罪人了。
他随口想要糊弄过去，李弘定却不信，依旧苦口婆心地劝说，教他不要去学道士炼丹。
没办法，李弘益沉声说：“二哥，我告诉你知，你却不能对其他人说起，我不是炼丹，乃是制造火药！是一种会爆炸的威力巨大的武器！”
李弘定将信将疑，李弘益无奈：“现在天色已晚，明天我给你展示一番！”好容易将李弘定哄着去屋子里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李弘定便把李弘益叫醒，非得看看小弟说的“威力巨大的会爆炸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样子。
李弘益很是无奈，哀叹一声，拿了钥匙，走到火药作坊所在的院子，这个院子在他的“校尉府”右边，门口同样站着两个守卫。
他连开了两道锁，就看到曹用利拖着曹用行出了隔壁小院，朝玻璃作坊走去。看到李弘益在开火药作坊的门，曹用行不停地打手势。
李弘益哀叹一声，总不能叫自己的哥哥看了，却不让曹用行的哥哥看，不能太厚此薄彼了吧！
他对曹用利说：“四哥，你来得正好，给你们看个稀罕的！”说着推开了院门。这一段时间李弘益没空，所以火药就暂时停止制作了。
李弘定和曹用利有些好奇，进了屋子一看，成堆的小木箱子码得整整齐齐。李弘益吃力地抱起一个木箱来，曹用行连忙上手帮忙。
他们出了门，李弘益把门锁好，牵了马，朝东门外策马而去。沿着冥水河向上游南边奔了大约六七里，方才停下马来。
曹用行用火石点着一个小小的火把，李弘益打开箱子，从干草堆里抱出个火药罐来，说：“两个哥哥，捂住耳朵吧！”
就着火把点燃，使劲抛了出去。李弘益转过身来，颇有些得意地看着两个人，曹用行也是一脸得色。
轰地一声巨响，远处腾起一股黑烟，飞溅起无数的小碎石，冲击波把李弘益的单袍下摆吹了起来。
李弘定和曹用利目瞪口呆，对于他们俩的反应，李弘益极为享受，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李弘定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李弘益的肩膀：“这…这就是你说的火药？”李弘益点点头，眼前猛地一黑，便看见曹用利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曹用利结结巴巴地说：“十…十一郎，这…这…这也是你发明的？”李弘益吓了一跳，看着曹用利发红的眼睛，连忙不住地点头。
身为归义军的一员，曹用利也是豆卢军主管后勤的军官，他和李弘定一下就看出了火药的巨大用途。
两个人看到李弘益点头，兴奋不已，李弘定居然跳了起来，大叫：“太好了，这实在是太好了！咱们归义军被回鹘欺负得够惨了，这一回总算能够报复回去啦！”
曹用利没有李弘定那么失态，平息了情绪，收回了手，兴奋地来回踱步，说：“教我也试一个！”
他和李弘定各自试了一个火药罐，兴奋得直哆嗦。李弘益咳嗽了一声：“两位哥哥，我发明火药这事，你们千万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了！”
曹用利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十一郎放心，这是咱们两家的立身之本，绝不会让其他人等知道！”
他一句话，就把火药行当划拉给了曹家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