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战旗猎，白衣过江

“殿下，军师。”单龙豹过来的时候，齐子川已经跟姜漓站在一起，单龙豹与二人打了声招呼，便听齐子川说道，“如何？”

齐子川说的如何，自然不会是这样的一场小战，而是对整个战局的看法。

单龙豹目光较为凝重，“李牧芝还未到，这两万人马，就是一个试探而已，往后守城，怕是越来越难，尤其是，这些新卒的实力，实在是……”单龙豹说着，又摇了摇头。

的确是试探，在冲天弩的巨大铜镞射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划开一道生死线，单龙城的北赵精锐没有进过那道线，但城关上石檑木堆聚的地方，已经被他探知，再战之时，他定会刻意避开。

至于蓟云城的城卫军，的确太过不堪。从十六年前薛甫、农书培等人离开蓟云城之后，这里的兵治日见糜烂，尤其是在近两年，城守王旻投靠绾曦，横征暴敛，克扣军饷，这些人的战力，更是一落千丈。

单龙豹原以为炽炎军的三千人马加上蓟云城的一万五千余名守军能够阻挡李牧芝兵锋南下，但现在看来……

最为关键的是，城外那人，似乎并没有退兵的意思。

齐子川倒是云淡风轻一笑，“这些人不错了，你当他们都是我炽炎军不成？”进城之时，齐子川对这些人就有过一番观察，大抵也猜到了这些人的战力，“对一些简单的战阵还算熟悉，临战演阵的话，应该不会乱。”

只要不乱，加上一丝血性，有他齐子川在后演阵，就是李牧芝亲来，他也有把握咬下对方一块肉下来。

十三楼甚至曾言，齐子川的战阵一道，几乎可以排在当今天下前三。在四国武将谋士如繁星荟萃之际，前三是什么概念？就是说他齐子川能与天下任何一人争锋而不输，哪怕廉珂亲来，哪怕陈玄到重兵压进，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六七的男子，能够以对手的姿态，同他们对弈。

此刻北赵伐齐的主将李牧芝，包括那位北荒大君拓跋云，于战阵一道，都逊于齐子川。但城池攻守，首重战阵！

单龙豹自然也听出了军师所言，会心一笑。炽炎军真到决战之际，临战指挥定然是齐子川无疑，而一次次大胜，也让炽炎军将士对这位军师充满信心。

齐子川能得留侯封赏，可不是靠嘴皮子耍出来的。

姜漓略作沉思，又对单龙豹吩咐道，“你跟王旻说一声，让前期征的那批民夫都住到离着城墙进的地方，一些要上城墙的物资，得赶紧搬过来。”

王旻上城关时姜漓等人还在厮杀，便一直在城关下组织着民夫往上送一些物资，安顿及时被送下来的受伤将士，姜漓对这人印象并不好，几番刁难，所幸这人还有些本事，便也没找由头把这人收拾掉。只是绾曦那女人的人，她如何敢用？

姜漓把焰雀刀交给苏晴，对她说道，“阿晴，陪我去看一看那些伤卒。”裴菽苇走后，便是苏晴为姜漓提刀。

城关之上，到处都有伤员，炽炎军常年苦战，姜漓便从御药司请过一些精通外伤的御医给炽炎军的将士讲一些医理和救治手段，加上前期从城中征集的一些大夫，伤员很快就能得到救治。

姜漓此时正蹲下身子问一个炽炎军将士的情况，这人是她从舞炎县亲自招来的，年纪不大，但天赋不错，纳气初境的实力，十四岁就进了炽炎军，到现在也不过十七岁。

“怎么了？武义。”姜漓显得有些意外，毕竟纳气初境的实力配合炽炎军的老卒，刚才那种强度的攻城战，该是不会受伤的。

武义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更多的是尴尬。他是炽炎军的队正，手下有三十人，一直以来殿下对他颇有照拂，但这样简单的一场守城战，他竟然还受伤了，而且是被长刀贯穿右肋，直接刺破了他的右肺，这样的伤势，怕是一时间好不了，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也不会让他上。

“殿下，我……”炽炎军的将士称呼姜漓向来是殿下，这样也比较亲切一些，武义的看着姜漓，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时候受伤，说着一拳打在石砖上。

“殿下，小义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当时冲上来的武将有纳气中境的实力，我们刀盾手挡在前面……”一个看着年纪颇大的将士在一旁开口道，方才攻城之时，冲上他们这一段城墙的有一名纳气上境的将领，冲进战阵之后连斩三人，若非武义拼死困住那人，这一队的三十余人，还要再伤不少。

姜漓点了点头，自然也知道这小子现在心里不好受，拍了拍他肩膀，“明天就先歇着，好好养伤……”

没等武义反驳，姜漓便带着苏晴离开了。

一路过去，姜漓嘘寒问暖的更多是蓟云城的城卫军。礼贤下士的道理姜漓知道，战场上将士们为何替你卖命？不简简单单是为了所谓的军饷，更多是要他们心甘情愿。

炽炎军成军之时军中医士几乎没有，姜漓不但亲手给受伤的将士包扎伤口，帮着一些将士抹伤药、逼蛇毒，还和齐子川一起教他们认字读书习武明理……炽炎军人员最盛时人马近三万，却无一人叛离，这才是真正的人心归聚，也足见姜漓在这一众将士心中的威望。

城卫军不同于炽炎军，入城之后，杂事相累，姜漓并未同他们有过多攀谈，了解的也不深，这时候过来，至少让她们看见大齐公主跟他们在一起厮杀、一起御敌。

不管他人说是做作也好，说是真心也罢，姜漓这样做，已经六年，从炽炎军建组开始，便从来如此。而此时那道雨中奔走的红色身影，却已让很多蓟云城的城卫军将士归心。

刹那间，又闻鼓声。

姜漓朝城外一看，北赵那边，陌刀队立刀身前，插在湿土之中，身后又有近万将士，执刀抬梯，朝蓟云城奔杀而来。

单龙城渡江而来，除却七千普通士卒，还带了三千白耳精锐，这样的实力，压住那万余降卒，自然绰绰有余。

见着这样声势，姜漓已然知道，这怕是单龙城的疲兵之计了。他北赵坐拥十万精锐，再驱赶这些东齐降卒消耗城中守军的精力，要是真打算用人命砸开蓟云城的大门，她姜漓还能有什么高明的应对手段？再说了，这些降卒扑杀过来之后，蓟云城的城防定然会被削弱，到时候大军攻城，自然轻松许多。

远处，单龙豹眼神微眯，嘴角上竟现出一抹轻蔑之笑。疲兵？他炽炎军敢昼夜奔袭三天三夜，连战旬月而不歇息，这样的计谋，当真有效？至于这些城卫军，他单龙豹跟军事大人还不至于把希望寄托到这些人身上。

“炽炎，战！”

一声厉吼，划破天际。

往北二十里，樊川江岸，李牧芝一身白衣武服，从楼船跃下，眼神望向蓟云城的方向，身后一人牵过他的雪骢马，鞍前挂有一柄二尺九寸的长剑，剑鞘朴实，并无过多装饰点缀，但里面那柄剑承影剑，确是天下少有的神兵。承帝王业，山河为影，这柄承影，传闻乃是周平帝当年的佩剑，可惜北周皇室没落之后，这柄剑，也不见了踪迹，未曾想，这剑竟到了李牧芝手中。

“翼珂，你领兵去寻单龙城，我去找一趟拓跋云，蓟云城这边儿，不能耽搁了。”说罢纵马而去，蓑衣下白衣轻剑，却是凌厉无比。

杨翼珂脸上露出腼腆笑容，有浅浅酒窝浮现，他转过头，对着一直在身后的那名亲卫说道，“杨震，让青鸾动了吧。”

那亲卫躬身一诺，也是纵马而去。这一盘围绕蓟云城的大棋，终于开始了最后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