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第一百六十章 潜入黑暗

作者:江海风尘 | 发布时间 | 2017-10-16 | 字数:3557

说到底,联邦成立的基础是神权,但神殿管理他人的权力却是奠基在公信力之上,要是法律徒留于条文而失去公信力,使人民不信,或对法律有所怀疑,那么社会崩解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因此绝对不能让‘我愿意用坐牢来换取某某利润’的情况正当化,更别提还有切割犯罪的问题。

会议继续进行,谁能够成立工会这件事也被拿出来探讨,最终的决议为‘有竞争必要性’的职业,或‘所得获利不足生存工资’的人员可以成立工会,而行政人员、治安消防人员、军人、神殿特许的军工厂、技术还被掌握在神殿手中的肥皂、松香产品、多色染布、多色织布等就业人员则没有成立工会的资格,但可在神殿的体制下成立互助会,反应其待遇问题。

又一则议案,碰上了外部人员是否能够成立工会,或成为工会幕后金主的问题,这点神殿在原先封闭的态度下被迫开放,但订下了工会必须配合政策,不得有背叛联邦之举动,不然轻则解散,重则处以极刑,算是在最后的界线上扳回一些面子。

接着,到了最重要的战线,也就是地主与佃农到底谁才是农人的问题。

关于这点,神殿强硬采取了‘耕者有其职’的防线,其所指的是一个人若是因投资工厂而成为工人,或是身为地主而成为农人,这都是不符合现实的,也违背了职业工会成立的用意。

说到底,职业工会之所以成立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为了保障民生基本需求,换言之便是稳定生存工资,自然有其保持纯粹的必要性,要是被有权控制薪资或控制生产用具者介入,那么职业工会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成立,因为那不过是变成另一个连神殿都无法简单介入的超级压榨空间,并且产生严重的阶级问题,这对神殿治理联邦各地的问题绝对不会是好的影响。

当然,这种说法被有权的氏族所抨击,认为要是采用这种作法将会使商人不愿意承担起经营工厂的责任,但神殿的立场却十分坚定。

──你们之中有谁希望自己在落魄的时候被丢下吗?

早归一句话言明了当初其肩负神殿管理众人时的责任,并表示神殿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们都过得好,要是在联邦这个团体内部有人在最繁荣的时候,却连‘生存’都做不到,那么这种繁荣的意义将完全失去,而且违背神殿成立的初衷。

有所取舍,神殿要的不是耀眼夺目的光辉,而是能普照每个角落的微光。

买东西需要多少钱呢?

在乌尔钱逐渐普及后出现这样一个问题,因为神殿放任乌尔钱涨跌,使得物品与乌尔钱之间的关系有着不算小的波动。

比起物价波动,关税明显没有那样强烈的问题,所以有些商人们会偏离传统,采用托运的方式将货物运到目的地,并先一步确认当地物价,再来决定货物的价格。

更有些商人干脆不运货了,而是利用信息的不对称先一步到附近的村庄逢低买进,收购抢手的货物,再运回其所掌握的市场趁机赚上一笔。

可不管是哪一种类型的商人,都有可能碰上流动资金不足的情况,这时候他们就必须借钱。

不过借钱是一门只有风险的事,如果没有相当友好的关系与信任感是没有人会随便借别人钱的,而有些人在这其中看到商机,便衍生出了借贷这门生意──他们让借钱变得不只有风险。

──借钱后就要回收钱,而且要收回更多,就算收不回来,也要赚回来。

许多原本经营仓库工作的业者看到这门生意的未来发展,所以决定只要带差不多价值的货物前来抵押,那么他们就会先借出资金,等到借款者还清后再将抵押品送回。

可是这又碰上了另一个问题──哪来那么多钱借人?

这些业者将脑袋动到了每个人手上的金钱──只要借钱给他们而不马上取回,便能够获得一些利息──当然,这笔利息比他们借贷给别人所取得的利益要低得多。

那么究竟要投资于何种工作──要借钱给谁才赚得多呢,航运业与运输业是首选——船每过一港,货价加三成,高风险则高利润,互通有无是最佳的选择。

然而正如上述所言,此乃高风险事业,沉船一事就算老练的水手也说不准,会不会遇上强盗也不是商人说了算,所以有赚有赔;既然有赔,就有借钱的人遭殃;有借钱的人遭殃,自然就有借钱给‘借钱的人’的人遭殃。

那么,借钱给‘借钱的人’的人是谁呢?

是的,正如所想,会采取这种拿低利息的人是不需流动资金的人,因此大多是一般人,而非是商人,他们所做的比较像是储蓄──他们也以为自己正在储蓄──实际上是借款,而且他们借钱给人还没有担保品,所以上游业者一倒,下游人民牵连无数,怎样都唤不回自己的辛苦钱。

至于赔钱的人,或是因为上游倒了导致下游血本无归的人只能再去借钱度日,越借越还不起,最后进入永远无法挣脱的循环,这便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

神殿一度想要封锁这种行业,但是仔细想想还是罢手,因为人是遵循需求而前进,就算再如何封锁,这些行业依旧会死灰复燃,所以他们决定改为制定一系列的法律作为限制,以便将这种问题压制在最低限度。

为此神殿订定出最高利息限制以及破产条款,使一般人不必再因为没有钱而沦为奴隶,更设下比职业工会更严格的规定,将除了神殿认可的对象外,其余人等一旦执业便是违法,以此来处理混乱不堪的金钱流向。

这样的情况最初反弹很大,挡人财路可以说是罪该万死,但是神殿丝毫不让步,再加上有神殿担保的业者大多数人不管借钱还是借钱给人均比较安心,因此那些反抗者便渐渐消失在表面的市场上,潜入了名为非法的黑暗之中。

新行业——因为负责借贷,有钱不断进出,所以被称之为钱庄。

在过去,由于储蓄并不是一种风潮,因此钱庄大多与商人往来,并不与普通人有所交集,但是当职业工会法被颁布后,工会与钱庄便不得不产生关联。

对于农业,神殿一向都会给予当季的种子,这些种子是在每次收成中将最好的那些留下,一部分用来祭祀,另一部分则成为下一季要使用的种子、种苗,藉由不断重复这样的过程,现今农人所能种出的粮产已经较过去多上许多。

但是农业是麻烦的产业,气候糟糕价格高涨时,作物却常损毁,根本没有赚头;天气好时又生产过剩,依旧没有好处,为此职业工会内部决议农人们必须分散风险,改变种植的作物,以免产量高时又碰上生产过剩的窘境。

接着问题来了,神殿提供的种子种类有限,如果想要其他品种的种子苗就必须花钱向商人购买,可是在收成之前农人哪会有钱呢,这时他们便要找人借款,因此他们找上钱庄,而这又扯出了另一桩问题。

名净等医疗人员在成功推动工会法后,于东都的声誉更加升高,纷纷被看做地方上的意见领袖,但名净本人并不自满,依旧跟往常一样尽自己的本分,而最近来了一些客人,全不是生病的,而是挂彩的。

‘你们怎么被打这么惨?’

‘痛痛痛!’

‘别乱动!’

名净深锁眉头,边将敷着药膏的布贴在伤者的伤口上,只听伤者一阵哀号挣扎,似乎想夺门而逃,却被名净硬拖了回来,继续上药。

‘小医生,你该学会温柔点。’

‘要温柔就别来医馆!好了,说吧,最近怎么这么多人受伤啊?’

‘这……你知道我们前些日子去借钱这回事吧?’

‘要换作物这件事吗?’

名净疑惑地反问,只见那伤者点头如捣蒜。

‘就是这件事,老实说,我们被钱庄那些人拒绝了,他们说我们没有抵押品,不能借钱给我们。’

‘有这种事……等等!你们不是前些日子才拿种苗回来,如果没有钱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个……我偷偷跟你说啊,你可别跟别人说,在商业大街附近,有家钱庄愿意借钱给我们这些没有担保品的人,不过就是……利息高了些。’

‘利息高……那是合法的?’

听名净这样问,伤患摇了摇头。

‘不合法也要借啊,如果没有一些人变换作物,下一季大家都不好过。’

‘这样啊,那么这跟你的伤有什么关系?’

‘唉,还不都因为那合约没有公证人见证,结果被人涂改了,导致现在我们要还两倍钱、四倍息,可现在作物也不过才冒出个头,连花都还没开,哪来的果实卖啊,然后就还不出钱来……然后对方就召集了一大群人……然后……就然后啦……’

‘就被打了?’

见伤患点点头,名净只觉得满肚子无名火熊熊燃烧,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经路途往返,充满名净困惑的信件再次到达了安然的手中。

名净的字迹变得端正,所描述的情况也变得严肃,在安然眼中只觉得家乡的改变太快跟不上,就如同当年那名孩童的成长一般。

‘老师,这是联邦内的近况,您觉得如何。’

‘嗯,我看看,原来如此,农业吗,这可是大事。’

这阵子一直坐在案牍前的云昊接过信件看了看,少见地摩娑起了下巴。

‘如果农人出了问题,那么整个联邦的基础便岌岌可危。’

‘当然,这是基本中的基本,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这……必须取缔不合法的钱庄,我想这是基本吧。’

‘要取缔不合法钱庄……神殿平日就在做这些事了,但依旧有许多问题存在,你认为原因在何处?’

云昊笑看着自己的学生,要安然接着说下去。

‘嗯,这类不合法的业者的对象多是一般人,而非那些流动率很高的商人,这表示他们能取回金钱的对象有地缘性的限制,也就是没有担保品,没办法向合法钱庄借贷的人且流动性不高的工农。’

‘然后呢?’

‘只有捉捕这些人是不行的,还必须断绝他们的生意……老师您要说的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草原就是长草,水中就是有鱼,必须为基层工作者打开方便之门,否则同样糟糕的事不管几次都会重复出现,而且只会变得更麻烦且隐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