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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难以释怀

作者:江海风尘 | 发布时间 | 2017-10-16 | 字数:3742

战士们守在马厩四周,面无表情,在执行任务时神殿卫队比候鸟北返还要忠实,较钻石更要顽固,未免出差错不容一丝弹性。

凑独自踏入马厩内,一路往最深处走去,以黑马的性情作为藉口,这是她少数可以完全支开这些战士,给予自己一个安静空间的时光。

穿越众多马匹,走近最深处的兽牢,黑马一如往常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不过在与黑马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凑能看出今日黑马的态度有些特殊。

‘怎么了?’

面对提问黑马没有出声,淡黄的眸子缓缓飘向后门,用眼神给了凑答案。

凑看向后门口微微皱起了眉头,发觉后门口地上脚印还很新,很明显这里有人捷足先登了。然而会是谁又因为甚么原因才会靠近黑马这看似马,实际上却是食人猛兽的怪物呢?

凑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身体缓缓地靠向后门,悄悄探头,赫然发现安然的身影。

对于这位有过多次交流的追求者在此出现,凑感到有些心惊,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可恶,我为甚么要后退啊!

凑对于自己没来由地退缩感到一阵不快,决定大步地走出去,与安然正面对话。

‘嗯。’

凑稍稍咳了一声,致使安然转过头,青年的表情并不太有惊慌,反倒是有些无所适从,显然是察觉了凑的存在,但要上前攀谈时又变得犹豫不决。

‘为甚么又是你这个不要脸的,难道我的运气真有这么糟糕吗?’

凑口中吐出一贯的讽刺语调,但安然对此早已不放在心上,只见他望着凑,稍作犹豫后弯下腰来。

‘对不起。’

安然的反应超出了凑的预想之外,因为她的个性使然,从小到大还真没甚么人会对她做出这样的行为,致使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哼!终于知道自己不该靠近我吗?’

凑再次吐出尖锐如毒牙的话语,但这时在安然眼中这毒牙却缺乏毒素,比较像只无毒蛇装了假牙后试图耀武扬威。正如长保的提点,凑就像是面对问题时束手无策,只能虚张声势,装作凶狠来保护自己的某种小型兽类。

——过去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将这种外强中干的情绪看作高傲与自信呢?

安然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解,如果热情与激情实际上为一体两面的,那么这正是心中憧憬的尽头,如今看来凑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着嘶吼、咆哮、不甘心以及痛苦,那才是鞭策她不断超越自己,使她精通一切的力量。

──然而,这种事能够被接受吗?

‘对不起。’

安然再次道了歉,致使凑的脸色再度起了变化,平静中带有愤怒的气息。

‘你到底想说甚么!’

‘我错了,我甚么都不知道,你的一切我甚么都不知道,我不明白你行动的意义,不明白你的思考,也不明白你为何讨厌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要嫁人,我甚么都不明白。’

‘呵、呵呵……我还以为你想说甚么,废话!废话!你怎么可能明白我!’

‘是的,我完全不了解你,但我要道歉,因为我了解我自己。虽然不知道是甚么地方,但是你确实吸引着我,我把自己的某种期望强硬地套在你的身上,致使没有真正地与你说过话,对不起。’

‘……’

‘仔细想一想,我真的甚么都不了解,只将你看做一个高傲而自信的人,只看见你的优秀,却从来没有看见你的付出,我是个笨蛋,是个超级大笨蛋,甚么都不懂的白痴。但是——就算是如此,你平日的高傲难道不算是种意气用事吗?’

安然的声音相当诚恳,试图将这段时间自己的思考完全倾吐,然而站在前方的凑却只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安然。忽然,凑的身影在安然面前消失.安然只感到一阵危险,双手下意识举起抵挡,瞬间如鞭一般的腿便朝他的面前扫来。

安然硬接下一击,只觉得双脚离地,无法站稳,直接向后滚了几圈。

‘开甚么玩笑!我凭甚么要被你这种恶心的家伙说三道四!为甚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过来啊!像你这种人为甚么不去死啊!’

凑对着倒卧在地的安然出脚猛踹,安然只能缩起身子防守,然而凑出脚的角度却是防不胜防,使得他觉得自己骨架都要散了。

最终在凑不断猛烈的攻击下,安然只觉得头一痛,眼前一暗,就此失去了意识。

田野的风光在眼前,空中飘散着熟悉的气味,父亲正站在太阳底下打麦子,安然坐在家门口,看着兄弟抱着一束又一束的麦子到父亲的身旁。

安然的父亲擦去汗水,对着安然的兄弟们露出了微笑,更加努力地将麦子打落。

安然偏过头去,起身离开家门,在家中后院的凉亭底下大姊正坐在地上,拿着梭子在织布机中来回穿梭,只见她不时拿起一根木棍敲实了麻线,一张麻布便渐渐成形。

安然再次偏过了头,往街上走去,挨家挨户全都在做着相同的事,偶尔有几个牧羊人领着羊群穿过街道,又或者是再磨坊内将麦子磨成粉,但看来也不是那样有趣。

安然继续往大街深处行走,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衣物变了,赫然成为了在神殿太学中的服饰。

学问提起了安然的兴趣,但却也让他多受挫折,因为他并未如其他人那样优秀,他只是无处可去才到这个地方来的。

然而,还是有件事引起了安然的注意。

在女性的班级中有个无比优秀的人,十项全能不是说说而已,看着那个人,安然便觉得自己似乎也能办到些甚么。

当然,到最后安然还是甚么都办不到,他只会让别人继续失望。

‘比起一直看着,不如踏出脚步如何?’

金发的男人站在走廊下,微笑说道。

──我不行的。

安然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自己,但对方依旧微笑着。

‘那又有甚么关系,反正你也没有别的事想做不是吗?比起成功或是失败,为甚么不先上路再说呢?’

──我会给人添麻烦。

‘活着本来就到处是麻烦,来!走吧!’

男人伸出了手,安然跟着他那如太阳般的光辉踏上了旅程──驴车摇摇晃晃──

安然张开眼,赫然发现男人正坐在自己身旁,金色的头发重新染成了棕色。

‘醒了吗?’

‘老师……’

安然看着自己的师长,只觉得这个男人就算将头发染色了,身上的光辉似乎也不会消散。

‘你还真惨啊,差点就完了。看这手笔,八成又是跑去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

安然想起了发生过甚么事,眼神有些黯淡。

‘唉,算了,你就好好休息吧,典礼很快就要开始了。’

‘甚么典礼?’

‘北方的使者在昨天已经到了,你说是甚么典礼呢?’

闻师长所言,安然的心脏不争气地再次紧缩。

根据云昊的说法,安然已经昏迷了好一阵子,当初是于马厩外的小巷被路过之人发现,也幸亏这人帮安然做了初步的治疗,安然才没有就此往生。

‘救你的人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有点早熟的孩子。’

经云昊提点,安然想起了被称作名净的野民──如今应该是村民了,在战后安然有稍作了解,据说这个孩子现在成为了医师的学徒,正努力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想到这里安然不觉地有点不好意思,后面的人已经追上来了,前面的人的背影早已见不到,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在做些甚么。

‘看你无精打采的,就好好休息吧,现在进行的只是双方使者交换信物,正式的迎娶是在春末,够你把伤养好了。’

‘要花上那么久吗?’

‘当然,从嫁衣到彩舆的制作,没有一季是无法完成的,而且藉此双边还有一连串的谈判工作,诸如贸易开放、人口流动、关税等都会一并商谈。’

‘是吗,说起来……老师你当时在场,对吗?’

安然突然想起了长保的话,鼓起勇气向云昊提出问题。

‘是啊,没错。’

云昊知道安然的问题为何,也知道安然的立场为何,但他依旧轻松地回答,言语中没有一丝犹豫。

‘那个……难道没有其他方能处理吗?’

‘大概有吧,事后想想能处理的方法还真不少,但当时有没有就很难说了。有些人总以最好的意见为意见,也认为事情应该依照最好的意见去处理,这当然没有错,不过事实往往是当最好的意见产生时早已失去其价值了,这才是令人感到可悲的地方。’

云昊的话语重重砸在安然的胸口,云昊很明显知道安然的想法是甚么,也因此单刀直入地将学生那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思想粉碎,不得不说作为师长,云昊有时是个很残忍的人。

‘嗯……话说回来,为甚么老师您会回到商队呢,这次不是立了大功吗?’

沉默了一会,安然才再次开口,而云昊则以一贯的笑容回应。

‘有没有功劳是很模糊的,但能不能被抨击倒是很明确的,反正结论已经出来了,也就不必多作争论。’

云昊被拔除实权这件事其实在各村来说均是大事,因为云昊确实将看似无敌的灾难──北方人的大军硬生生地从乌尔村庄驱除,且从事后来看,东边村庄的消亡、西方战力的剪除、压制南方的货币政策,乃至与北方的贸易,甚至是至今还留有往西北方伸手的伏笔等等,云昊都可以说在战略上处于中心位置,拥有如此手段的人却被村庄冷冻的确让人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对有能力人加以摒弃,正是一个村庄强大的迹象。

若是其他村庄出了这种人才,大概全村均巴不得锦上添花,将其奉为意见领袖;又或更甚者,除之而后快,祭之以高坛。像云昊这样拔除职务,却又留有自由实属罕见。

安然咀嚼着云昊的话,久久才吐出了一句。

‘老师,可以告诉我您被解职的过程吗?’

‘你啊!专掀你老师的伤疤。’

云昊笑骂着,并开始讲起了当日之事。

说到云昊被拔除权力这件事本身是个意外。

在战争结束后,云昊回到神殿述职,云昊的功绩其实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至少主村没有受到伤害就是一大功劳。

当然,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打算鸡蛋里头挑骨头,而这人自然是军队所内的高层,他们基本上算是神殿的一份子与氏族不同路,但在对云昊这个人的态度上是结盟的,过去的怨恨实在难以释怀。

可事实上,军队所人也只是象征性地去攻击云昊,诸如云昊在对方面前认输,损害村庄颜面之类打高空,明摆着会落空的说法。

然而,意外的是神殿一方并没有人开口喊话,而云昊本身也没有甚么心情为自己辩解,反倒是氏族一方察觉了气氛有异,干脆打蛇随棍上,顺势剪除云昊这向来被看作神殿方臂膀的重要人物。

于是乎,在会议中竟然于无人有异议的情况下将这位富有功绩的神殿成员剥去实权,而这情况对神殿一方显然是难以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