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万事休矣

凑纵身窜逃，攀上马背，狼育追着跑了几步，眼看跟不上，锐利的目光随即射往飞石的来向，赫然发现云昊正站在远处的围墙上。

‘你想在那摩蹭到甚么时候，该过来了吧？’

‘哼，这家伙每次都有人施以援手，运气着实不差。’

云昊以一如往常的口吻向狼育发声，但这只让狼育更加上火，语带讽刺地回应道，毕竟让到嘴边的猎物给跑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请称之为计算，别让人以为我专送部下去死。’

大概是算准了凑会违背命令，或者是下这个命令便是为了让凑违背，云昊对于凑私自向狼育发起挑战并未多说话，反而担起了吸引对方注意力的责任。

且随着凑逐渐远离狼育进入了安全范围，云昊才对狼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继续前进。

狼育自然想要继续前进，但他身后穿过兽阵的人员只占了部队的三分之一，还有许多人被困在兽阵内走不出来。

面对云昊的邀请，狼育无法前进。

‘怎么，不来吗？现在离太阳下山可没多少时间了，这个地方阳光更是难以射入，很快就会变暗了，还不抓紧机会？’

云昊再次挑衅，这话正中狼育心里所牵挂的事物，致使这位北方的领袖脸沉了下来。

狼育看了一眼脚边的钢鞭，心想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压制对方，不如等全军准备好再行动，毕竟自己要是不在了，而凑又卷土重来，那么队伍中不见得有人能压制对方。

‘你就在那等着，等着两千人把你剁成肉酱！’

‘这样你恐怕要失望，我早料到那个不成材的部下拖不了你的脚步，所以让人把村庄内部改造成了狭道，再拖下去，不管是你的或是我的计划恐怕都无法完成。过来吧！’

云昊再次释出‘善意’，可谓明着暗示，也展现出迫切希望战争结束的心态。

而在战争中表现出‘态度’，可以说等同将半数的计画告知了敌人，因为‘态度’正代表一个村庄对一件事的看法，看法便涉及其打算如何应对，在谈判策略上是一种博取对方信任，并告知对方底线的手段，且带有最后通牒的涵义在。

见云昊做到了这种程度，狼育不可能继续默不作声，他让大部分战士在远离兽阵的地方接应尚未脱离的队友，自己则带着几名战士继续向前。

顺着云昊指引的方向，狼育等人穿过了中庭，入眼所及的是将庄严华丽的神殿装饰破坏、打碎，而叠成的累累石堆有如一座小山，普通人难以行走，足以见证云昊所言并非虚假。

云昊的身影在石堆之上傲然伫立，左右没有守卫，孤身一人，显然为了与狼育对谈也下了极大的赌注。

狼育见状，向同行的战士要了把武器，轻轻一跃翻上石堆，提剑向云昊走去。

石堆上，两军领袖终于正式会面，狼育望了云昊一眼，二话不说，一剑斩向对方。

狼育的攻击又急又猛，砍得十分扎实，然而云昊依旧一派轻松地应对着──抽出腰间的长剑，稍稍抵挡，借力使力转个几圈便脱离了狼育的攻击范围。

见到这情况狼育岂会罢休，他持剑追击着云昊，一剑快过一剑，却又打越是心惊。

在狼育眼中云昊的作战方法与凑很像，花了相当的心思在计算敌人的举动，可云昊的作战方法却高了凑不只一筹，其中的差别在于云昊基本上不带杀气，也不求攻击，全心全意放在防守上，若碰上无法防守的状况时，他便攻人必守，试图同归于尽，使得狼育不断放弃能得手的机会。

另外云昊还拥有凑未能拥有的事物，也就是一种大局观，他在有机会攻击时愿意后退，在某些不适合攻击的情况却愿意冒险向前，而就是这种计算，使得乌尔村庄一脉的战斗技巧于其手中变得十分难以应对。

更麻烦的是，不管过去对抗何种敌人，包括乌尔村庄的大山在内所有的强者都能让狼育兴奋不已，可在面对云昊这样的强敌时，狼育却只觉得自己的斗志越来越薄弱，因为他于对方的剑术中完全找不到任何自傲。

狼育发现，对眼前这名金发男人而言，不管是战术也好，剑术也好，全都是为了达成目标而存在的，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任何一点想法。

这让狼育意识到，眼前的敌人说不定是他人生中最不想遇到的敌人，这种威胁不是在武力上，他碰过的敌人中未尝没有较云昊强悍的对手，然而在心态上，在格局上，在经验上，乃至于在整体的计策上，云昊绝对是他碰过最讨人厌对象。

两人的纠缠持续着，云昊随手挥剑从地上扫了一把沙子往狼育脸上去，狼育吹出一大口气让沙子转向，紧接着云昊又一脚踢飞一颗岩石作为暗器，狼育随手拍飞了那颗尖石。

下作的战术不断，云昊似乎不以为意，却让狼育心中怒火越来越旺盛，攻击强度也越来越猛烈。

‘你还要继续啊，不打算停下来？都要天黑了。’

云昊用剑指了指远处，残破的柱影已经无限拉长，天地间被染成一片火红，如此景象除了黄昏外没有第二种解释。

‘不在你身上砍上一剑，我不畅快。’

狼育说着，继续挥剑向云昊砍去，而云昊似乎早知对方会有这种举动，纵身向后一退，不断闪避，一路顺着朝向石堆顶端，迈向围墙边界。

狼育追着云昊往围墙边界跑去，忽然只觉围墙外有着密密麻麻的火光，低头往下一看，这才发现城墙下全是自己的人马，而在远处追赶着自家人马的则是乌尔村庄的重装部队。

见到如此情景，狼育稍作回想，这才发现石堆是刻意被设计成能够通往围墙边，而云昊确实一路诱导着他往此处前进。

‘把我引到这里想做甚么，在这里抹杀我好动摇我军士气？’

‘不，怎么会呢，正好相反，我要认输。’

云昊说着，扔掉了手上的剑，摊开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动作，而这动作再次让狼育惊讶不已──狼育想不到有人会如此轻薄胜利，随意将失败招揽于身边。

但不管如何，随着云昊举起双手认输，可以说已经结束了这场战争。

云昊扔掉手中的武器，这一幕让所有北方人大声欢呼，唯有狼育一脸呆愣地看着云昊，过了好一会才吐出话来。

‘你……你说甚么？’

‘我说我认输了，所以请不要杀我，我愿意以乌尔村庄的立场补偿各位的损失。’

‘别开玩笑了！你……’

──不是还没输吗？

狼育的话还没讲完，却见到云昊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突然发现如果他在此时说出这句话，将会对全军的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

狼育把话吞了回去，他这一生这种事没碰过几次，顿时只觉脸上无光。

‘拜托请让我认输吧，如果各位愿意就此退兵，我愿意做主，提供药材给正受瘟疫所苦的战士，以表歉意。’

云昊放低了姿态，却让狼育的脸更加难看了，他发现眼前的男人所提出的条件全都是作为领袖不可拒绝的条件，认输也好，治愈自家人也好，如果哪个领导者放弃这些好处，他的地位便会严重动摇。

‘就这样而已吗？我认为还不够。’

理解到眼下暂时没有恢复为战争状态的大义，狼育稳住了心中掀起的波澜，心想干脆将计就计，试图要求更多利益，顺势引战。

‘不然你还要甚么？’

云昊微笑问道，狼育看出对方还有可以让步的空间，也就是尚未踩到对方底线。

‘那得看你提出的条件。’

‘是吗，不然这样吧，各位长途跋涉如此困扰，不如让乌尔村庄用船将各位掠夺的物品送往北方如何？’

又一个对北方人而言如及时雨的条件，却也让狼育心中更加不快，因为眼下不管是哪一个条件对乌尔村庄都不能算是有害的，可以说如果当初北方人不开战，直接向乌尔村庄要求恐怕也能获得相同甚至更好的待遇。

在狼育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卑鄙，利用假认输的方式将本来如同施舍的条件变作赠品，并且在众多的北方人面前演出这场戏，将所有人骗得一愣一愣的，且在这种场合就连互相谈判，提出异议的机会也没有，看似投降认输，实则是场搪塞北方人的独角戏。

想到这，北方的领袖更生气了，不管是谁都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傻子耍。

‘这些条件都不错，可惜我们还想要更多，我们虽然是胜利者，旦不会被胜利冲昏头，看看我们战士们所留下的鲜血，胜利者能要求的不该只是如此。’

狼育的声音虽然响亮却沉稳，而这股力量似乎唤醒了那些被胜利一词弄傻的北方人。

发现城墙下的氛围在渐渐转变，云昊稍稍扬起眉毛。

‘不然这样如何，未来我们将筹组商队进入北方，并在交易时向你们进行补贴。’

‘不行，这样可不行，我们不玩你们南方人那一套，不见点血不行啊。’

此话一出，狼育隐隐约约再次点燃了北方人的战意，这次换做云昊的脸色变得沉重了?

‘你还想开战？’

‘如果不愿意，你可以在此自刎。’

‘唉，真是说不通啊，明明有这么好的台阶能下场，就真这么想要再次开战吗？’

抓了抓头，云昊露出一脸麻烦的表情，然而见到这表情，狼育反倒开心了起来，因为他明白自己终于掌握了部队的氛围，破了对方的陷阱，将对方逼往再次开战的边界。

可就在谈判的天秤再次往战火倾倒之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如让我说说我的意见。’

凑不知何时也攀上了石堆，从远处走来，并向两人喊话，让这场谈判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