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思之如狂

青丘的各位长老还有仙界都希望景晔能早些继承王位，可他坚持要为父母守孝一百年，这一百年间青丘的大小事务虽都交给他定夺，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什么重大决定之前都会跟长老们商量。

景晔看着各位长老出了门他才缓缓靠坐在王座上，修长的手指扶在额头上，片刻揉了揉太阳穴长出了口气，刚翻开眼前的折子就被人抢了过去。抬眼见是千瞳他的眼神又柔和了下来，抱歉似地笑了笑，“怎么是你啊，没吓到你吧？”

千瞳瘪瘪嘴一屁股坐下，“怎么不能是我啊，这么多天没见你看看你在忙什么。”她知道不能随便看折子里的内容，顺手又给他放在桌上，“原来躲在屋子里就看这些无聊的东西。”景晔把桌上的折子收到一旁又给她腾出一小片地方，拍了拍座椅上的虎皮垫子，“坐这吧，地上凉。”

“我可不敢跟你平起平坐，要让那几个老头看见又得说我了。”说完看见景晔的表情“也罢，说我就说我吧，反正我也不怕他们。”千瞳笑嘻嘻地起身凑过来坐下。

景晔又笑了一下，“你当然谁都不怕了，别人不怕你就算好的了。”千瞳瞪他一眼“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哪有那么霸道。”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千瞳知道他平时一天恨不得当成十天用，也不敢在这跟他插科打诨耽误他时间。“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最近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回去了……”景晔一愣轻声问她：“可是在我这里呆地烦闷了？”

“怎么会，这里山好水好、吃的好睡的好，你们也都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烦呢……是因为梁沛然已经走了六年左右了，我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所以就想早点跟你说一声，你要是还有什么事让我做的，就早点告诉我，我现在就去。”

景晔神色淡淡地“已经六年了……”他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大殿门口，千瞳也跟着他一起出来。两人站在白玉台阶上，一时间感慨良多，“貌似好久都没有出来看看了，你陪我到处走走吧。”

千瞳突然心疼起他来，自从这次来青丘景晔一直是这样子，没有见过他特别生气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开心的模样。也很少走出大殿，或像今天这样趁着天气晴朗出来看看太阳，好多个夜晚她睡不着出来看星星，大殿总是灯火通明，无论站在青丘的那个地方都能看见。也许就是因为有他的光，这里上千个宫人数万兵将才会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两人缓缓行过诺大的广场，宫人们看见他俩都放下手里的活跪在地上，等他们走远了才起身继续忙活。行过石拱桥就来到城墙边上，城墙由一般大小的石块砌成，偶有一颗表面长出一层细密的苔藓，其它石块上深深浅浅的纹路仍然清晰可见。

景晔伸手抚过，石壁上便印下几道他的指纹，“这石墙是我父王刚即位时修建的，从建成到现在损毁过好几处，但都及时修补过了，现在倒也看不出来哪里是后来添上去的了。”侍卫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守城将军苏毅过来行了礼又退到一边没有跟着他们。

千瞳只觉心里闷闷的，一言不发走在他旁边，两人渐渐走的远了，微风徐徐吹散了午后的些许睡意。景晔突然问她：“梁沛然待你好吗？”千瞳嗯了一声，“很好”再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那就好，咱们几个总得有人远离这些纷争，过上平静安宁的日子。”

“景晔……”千瞳叫了他一声，他只是微微笑着，灿烂的阳光落在他的眉间，照的一张脸如白玉般清新透亮，“我娘跟我父王相识于战场，成亲以后两人更是并肩作战所向披靡……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跟父王过几天山下寻常百姓的日子，上山砍柴，烧火做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青丘有大小三十三座主峰，宫殿建在站在最高的山顶上，立于城墙之上，能看得很远很远，千瞳红着眼眶望向弥生村的方向，想起仍旧生活在那里的宝国、燕子、润叶……以及长眠于那片土地的梁沛然。“那样的生活你有过的吧？”景晔又说，千瞳点点头，“有过的，几乎每天都是那样过的。”

景晔从身后揽住她，默念般地说道：“真好真好，他要是来了就快些走吧，一刻都不要耽误。”千瞳擦干眼泪只回了声，“好。”

从那以后半年左右的时间千瞳都没再见过景晔，白狼跟她一起还暂时留在青丘，池冥已经奉命回到昆仑，此刻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千瞳这段时间几乎没每再摇过铃铛，将它静静地放在虚空里，一点声音都不会错过。

时间像是故意气她从来都不肯快一点走，只是半年的功夫过得像是比三十多年还要长。千瞳不禁有些急躁，可一想到不久两人又要相见了，又忍不住紧张起来，白天还能勉强集中精力把手里的事做完，到了晚上经常整夜整夜的失眠。

她把沛然的信看了又看，纸上常折着地方字迹已经有些花了，可这上面的字她早就印在了脑海里。千瞳轻声念到，“你要照顾好自己，无聊了就练练功，也可以再练一练字……”她爬在桌上，对着眼前的纸张喃喃道：“原来你早就猜到我会无聊了，我本来还以为十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呢。”

叹了口气复又抬起笔来将那首诗认真写了一遍，‘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已经七年没见你了……你就不能快点回来吗？”千瞳又取出铃铛来，叮叮当当响了好一会。

旭尧听见铃铛声顿了一下，随即又回过神听明月说话，“魔界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魔窟外只留有百人左右负责巡逻，也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明月说完又瞪了他一眼“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的旭尧上仙还去降魔台受了三十二道雷刑，真是祸不单行。”

“你就非要逼我去闭关才肯放过我吗？”旭尧问道，“这你可就说错了，不是我会不会放过你的问题，是魔界若攻来你能不能替天下苍生挡在前面的问题。”旭尧拱手讨饶，“道理都在你那边，也好我就再偷一次懒去闭关几日，劳烦你跟其他几位上仙了。”

说完招手吩咐身边的仙童这就去准备闭关要用的东西，明月知道他早就打算近几日去闭关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但还是笑着打趣他：“我真是要替大家谢谢你了，你快点去准备吧，我要去嘉木那看看，要是一切正常过两天还要去青丘一趟。”

旭尧又说：“三个月后是涂山景晔的登基大典，于情于理你我都应该出席，大典前一天记得过来叫我，其他的事我就放心交给你了。”

转眼又是二十多年，千瞳没有等到梁沛然早就回了昆仑山。仔细跟龟千岁说了当时她是如何让摇心铃认主的，确认自己没有做错以后千瞳怀疑定时哪次她没有注意，或者她正拿着铃铛玩的时候梁沛然回来了，所以才没有听见。

跟龟千岁告了假她四处找梁沛然的影子可怎么都找不到，千瞳想到梁沛然说过，要是见不到她这一世算是白活一场，‘难道没见到我他又走了？也不会啊，他已经没了前世的记忆’千瞳算着假如梁沛然走了十年以后才回来，现在也已经快二十岁了，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她的心就开始痛了起来。

白狼跟景晔听到消息不放心她，又把她接到青丘，白狼安慰她说：“摇心灵可不是普通的铃铛，要是梁沛然投了胎，你一定能听到铃铛声。凡人死后都要去往阴界，活着的时候做了坏事就要去领罚，做了好事就能领奖，或许是他坏事做的太多，还没罚完。”

“不可能的，他是一顶一的大好人，救过好多人的性命，碰到穷人来他都是不要钱的，怎么可能是坏人。”

“阴界那里有很多灵魂要收管，靠黑白无常他们根本忙不过来的，所以经常会选一些有能力的魂魄来帮忙……或许梁沛然就被留下帮忙了。”千瞳点点头这倒是有可能的，虽然梁沛然生前是个大夫，但是他做什么事都能做的很好的。“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白狼摇摇头“这我就不好说了，你就好好练功耐心等着吧，已经二十多年了估计快回来了。”景晔没时间陪她，命人抬了两大坛好酒送到千瞳的院子。千瞳心里难受的厉害，她的梁沛然、让她发誓一定要去找他的梁沛然却怎么也不出现。彻夜的失眠让她心身具疲，她抱着酒坛喝了一杯又一杯，只希望快点喝醉，醉到一觉醒来梁沛然已经在她身边了。

景晔一直到很晚才过来，白狼躺在一旁醉的不醒人事，千瞳趴在地上不停地摇着铃铛。景晔命人把白狼抬回去，自己叹了口气去扶千瞳，可她像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怎么也拉不起来，嘴里还在嘟嘟囔囔说话。

只好蹲在她面前，把她下巴抬起来，“你在说什么？”千瞳眼里全是眼泪，瘪着嘴说：“梁沛然不要我了，可我还是好想他。”景晔愣愣地看着她的眼泪从眼眶里挣脱出来，银镜那头的旭尧看着她的眼睛也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