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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真假或难辨1
CHAP 93 真假或难辨1
寅吉笑着又道,
“不过,刚刚那个‘外婆’也真是可怜,不仅眼里,连脸上所有的皱纹里都浸满了泪水。看得出,‘外婆’是真心疼爱她的小外孙呢!唉,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多少这样让人忍不住掬一把同情眼泪的‘外婆’呢?哎哟,大元帅,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样难看?莫非,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又或者是你突然想起了什么,嘻嘻……譬如说,某位你已故的亲人?”
“够了,寅吉,闭上你的嘴。”我刚站起身说了这样的一句,就被走过来的他猛抽了一巴掌,我踉跄着接连后退了三大步,直到后腰抵到背后圆桌的边缘才勉强站住。
刘寅吉不看我,笑着蹲下身,凑到曹岳耳畔,压低嗓子一连叫了十几声“外婆”。片刻之后,曹岳双手捂住脸,发出一串凄厉的尖叫。
曹岳叫完,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用一种充满了内疚与懊悔的语气说起了话。仿佛此刻说出来的这番话是在他心中积压了许久、在他脑海中想了千万遍、如今才一吐为快似的。他话说得极快,字和字之间没有停顿,感情是那样充沛以至于偶尔有几个措辞不当的地方也被人轻易忽略了。
“外婆,我不是故意的!绝不是故意要那样对你的,我只是昏了头!我当时只是昏了头!哦,外婆,我永远也忘不掉你临死前望着我的那种眼神!永远忘不掉!至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我是怎样抓着那把沾满了那个臭老头(作者注:臭老头,指的是曹岳的外公)鲜血的匕首,又是怎样抓着它把它捅进了你干瘪的胸膛!哦,外婆,你当时是用一种莫可名状的眼神望着我!啊,当然,当然,你后来流了眼泪。但是,老天爷,那是怎样的泪水啊!你是在为我的嗜杀而感到痛心,还是在为我今后的人生道路而感到担忧?又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但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你到死也没有恨我,因为你临死前还那样抚摸过我……抚摸过我的脸颊,然而你的眼神却是那样忧伤!那样的依依不舍!
“哦,外婆,你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是我小时偷了你首饰盒里的铜钱跑去买糖豆而被你捏几下鼻子算作惩罚的情景,是夏夜你不厌其烦地给我一遍遍地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直到把我哄睡着的画面,还是我长大后你每次给我盛粥都要用大勺兜底舀一勺最厚最稠的粥到我碗里的回忆?
“外婆,我的好外婆,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你是我唯一思念的亲人。要知道,我早已把我那软弱无能的父亲给忘了,早已不再去想我那背叛了我和父亲的母亲。他们一个比一个蠢。更不用说,那个势利眼的臭老头了。哼,我压根不承认我有什么外公。至于其余的那些亲戚,我早就不记得了。他们都和那个臭老头欺负过我,他们都对不起我,他们都死有余辜。他们活该,他们该死!
“只有你,我全世界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你,只有你!外婆,我早已经让人在杭州郊外给你修建了一座奢华的衣冠冢,棺木、墓碑、坟堆,以及坟地的选址都是最好的,最最好的,每逢你的忌日,我都会让人带着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去祭拜你……但是,但是迄今为止,我一次也没到你的这座坟前去祭奠,为什么,为什么呢?我不敢,我害怕,我是那样的害怕。你为什么不恨我呢?外婆……外婆……”
叫完最后一句,曹岳激动地比划着双手朝头顶一阵挥舞,然后就“咕咚”一声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嘿嘿,大元帅,原来‘外婆’就是你致命的要害。”早已站起身的寅吉提起一只脚,对着一动不动的曹岳用力踢了一脚。跟着,他重重一声咳嗽,然后,外边守候的侍卫赤竹和蓝杉就推门进来,两人将曹岳抬了出去。
寅吉走到我跟前,忽然伸出手,抚摸我被打疼的半边脸颊,并且同时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两只手腕。“啧啧啧,这样的脸蛋,这样的皮肤……嘻嘻……我若是无风,也不会看上那个契丹蛮妞。不过,话说回来,偶尔换换口味,也是蛮不错的。”说着,将他垂在脸侧的一缕长发别到了而后。
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耶律燕已经落到了你手里?”
他没回答,只是伸出手,很高兴地用力掐了一把我的脸,然后又凑上前,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亲了一口。“我高兴,不只因为‘搞定’了那个契丹蛮妞,也不只因为柳城叶没几天好活,还因为……我最恨的一个人就要去见阎王了。小离,你不会不知道我最恨的是谁吧?要知道,当初我中‘胭脂烫’,膝盖残废,面容被毁可都是拜了‘某人’所赐。”
我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直到寅吉轻佻地捏住我的下巴,我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不,这绝不可能,前日还在苏州北门的时候,我明明还听到小谢提起过他。”
“真是亲密得很呐,如今连名字都省了。顺便问一句,他在床上的表现如何,与我相比,谁更胜一筹,谁更能让你欲死欲仙?嘻嘻,小心肝儿,你不必着恼嘛,因为,要知道,他就要死了。”
“究竟怎么回事?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侧过脸,挣脱寅吉捏在我下巴上的手指,让脑袋后仰,竭力使自己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真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事?”一丝微微的痉挛出现在寅吉的脸颊上。他专注地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一瞬间,我在他眼底捕捉到一种又愤怒又轻蔑的神情。仔细看的话,应该是轻蔑大于愤怒,他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在说,“瞧瞧,瞧瞧,到现在你还不承认你和‘某人’有一腿?”
他突然后退了一步。“既然你这么关心‘某人’,想知道他的事情,那你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听明白了么?”
我低垂着脑袋,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乖,我就喜欢你柔顺时的模样。”
“柔顺得像个白痴。”我心里愤怒地大叫,但嘴巴却死死咬着,任由寅吉再次抚摸我的脸颊。
“我问你,昨天晚上我们刚进吴县的时候,曹岳在马车里和你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允诺你什么了?哈,说得直接些,他是不是公然地要你做他的女人?”
“女人?”我抬起头,不解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很快,他就被我这种疑惑的目光给惹恼了。他原本温柔抚摸我脸庞的手顿时死死卡住我的喉咙,“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只能回答,只能乖乖地回答!该死的,你居然还敢这样眯起眼睛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是在偷偷地咒骂我,诅咒我不得好死,是不是?”
一瞬间,我感到出奇的愤怒,并且让这股愤怒凌驾在我的理智之上。
“寅吉,你知道么?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你比刚刚抬出去的曹岳更加的可怜!(我说到此处,寅吉松开了卡在我喉咙上的手。为此,我急忙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这样说?就因为你和曹岳一样,也有着相当可悲的童年与少年。曹岳在十三岁那天杀了他外公外婆一大家人,而你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如海曾经的叙述,那些邪恶的种子早在你十三岁生日的那天就埋下了!环境的压力,欠缺的母爱,年幼的孤独……这些种种都加在你身上,迫使你的性情发生了可怕的扭曲!
“当然,曹岳在他杀人的那天也扭曲了人性!但是,必须注意的是,这位大元帅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丧失掉他的羞耻心。至少,在干或预备干某些无耻勾当的时候,他还会觉得难受,会意识到自己的卑鄙,甚至会鄙视他自己。而你呢?刘寅吉,这种羞耻心如今在你身上已是一种稀罕物,再也找不到了。换句话说,你即使干了再龌龊不堪再卑劣肮脏的事,你也不会有任何的负疚感,相反,你还会觉得你这么做无可厚非,你这么做相当伟大,认为你是在从事崇高的事业,是在拯救黎民百姓,是为了匡扶正义。
“这还不算,如今心头蒙了一层黑布的你看什么都是黑的,任何让你看不顺眼的人或事在你看来,都是有人蓄意在与你做对,这些与你做对的人为了对付你而布下重重陷阱。现在,除了能为你带来权力、获得权力的那些人,其余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你不相信任何人,你唯一相信的、唯一追逐的就只是权力,那高高在上的,俯瞰天下的权力。哦,刘寅吉,我真为现在的你感到可悲,深深的可悲。”
寅吉拍起了手,笑道,“或许正是因为你那位裙下之臣还残存着那么一丁点可笑的羞耻心,他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哦,小离,你并不惊讶……这么说,刚刚曹岳已经将柳城叶的事都告诉你了?”
我没吭声,也没点头。为此,寅吉更是生气,不过,他满脸怒容的表情只维持了一会儿,就突然烟消云散。“既然曹岳什么都对你说了,那么,显然,你就更应该认清现在的形势。只要我们离开吴县,然后顺顺当当地通过‘落雁山’的‘私货走廊’,安全抵达走廊尽头的与江西省交界的温岭县,那么,就可以说,你的这位大元帅是完完全全的落败了。”
“温岭?江西?……啊,我想起来了,驻扎在江西的将领就是前不久刚刚背叛曹岳投降于你的那个……那个王青云。难不成你……你是想调动王青云的驻军到温岭,来为你保驾?”
“女人,你的另一个名字叫做‘聪明过头’。早在王青云背弃曹岳之前,温岭就成了他的地盘,而且王青云去年就认了裘恨天作义父,不过这对义父义子的关系也确实是……啊,不说这些了,因为这些事,你完全不必知道。”
寅吉松开我的手腕,坐到桌边的凳子上。并且,坐下后,就摆出一副温和的表情,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身旁。这种突如其来的示好很令我手足无措,原本,我已做好了挨他巴掌或是一顿暴打之类的,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突然换了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为此,我刚坐下,就狠狠地生自己的气,气自己这种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被眼前的男人摸得这样准。
“还是回到先前的问题,昨晚,在我回到马车之前,曹岳究竟和你说了什么?我明明听到他和你说起了什么‘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