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婴儿降生
壬子年的深秋,这天夜里风呼呼叫,月亮被昏天黑地的云呀埃啊什么的遮住,没有一丝的亮光,郭家寨被昏暗和呼啸笼罩着,往日叽哩哇啦乱叫的狗呀猪呀鸡啥的,都无不安生的躲回窝了。各家各户都早早的熄灯,就连胆大的人都不例外地吃过饭,拉上孩子钻进了被窝。
唯独郭云东家的灯火还亮着,难道他家人就天不怕地不怕,不是的,这家人今儿是没办法,害怕也不行呀,他媳妇桂香今夜里要分娩了。前几天,桂香的肚子是越来越疼了,算算日子也该生了,就问了婆子,今夜就是生的日子。桂香晚饭后,肚子就一直疼,一阵紧似一阵,一阵疼似一阵,躺在床上咬着牙直哼哼。
丈夫云东也很忙活,跑东跑西地找婆子借东西,公公郭永昌和婆婆李爱珍也是跑前跑后的,不敢有一丁点的马虎,都在积极地准备。下午的时候,云东他大伯郭永祥和大娘严桂英过来问候过了,看看晚上用不用帮忙。快吃饭的时候,云东的三叔郭永庆和三婶王雪花带着小儿子宗伟来了一趟,安慰的话说了一大堆,说得桂香心里暖暖的,被折腾得疲倦不堪的身体好了许多,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这就跟你去医院打针,但是每次面临着医生手里针尖的时候,还是会担心一样,但是期间长了,你就会慢慢适应它,不再恐惧了。
其实郭家寨是一个很小的村落,从东头到西头不过二三百米,老老少少算上不过百十来户人家,前后两条街,即使有啥急事儿,跑个腿走几步就能办了。另外,那时的郭家寨人很淳朴热心,有个啥事,只要打声招呼,就会有很多人赶过来帮忙。
云东在郭家寨生活了几十年,和村民们相处得很好,加上他为人实诚敦厚,从不偷奸耍滑,村里人无论谁家有事找他,都会爽快地去。
云东是寨子里有名的大好人,只要他找人帮忙,必然会有很多人前来,这次也不例外。即便半夜黑地多有不便,找个人帮忙,或是找个医生应个急,他认为那是分分钟的事儿,所以说他根本不担心。
夜深了,树还在摇,杂草在晃,郭永昌夫妇的房间黑着灯,郭炳良和焦慧萍的屋子也是漆黑一片,唯独云东的房间还闪烁着灯光,云东坐在外屋的靠背椅子上大口地吸着烟,眉头紧锁,烟雾缭绕,里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桂香的呻吟声,一声重似一声。
大约凌晨三点多钟,桂香打发云东喊来了张婶,开门关门的动静惊醒了永昌夫妇,就连炳良的屋子也亮起了灯。
郭永昌个头不高,五十上下,一米六七左右,双目炯炯有神,国字脸,浓眉,大嘴,秃顶锃光瓦亮,鹰钩鼻,宽肩膀,厚胸膛,粗腰粗腿,脚步矫健,为人实在精明,一手木工的绝活,还会看牛的本事,带着老伴和两个女儿在城里居住,接到儿子云东的息儿,听说桂香要生了,拉上李爱珍,搭拉煤车赶了回来。
李爱珍,云东的妈妈,秀发盘髻,体态修长,衣着得体,肤色白皙,柳叶眉,樱桃嘴,银杏眼,面若温玉,小脚丫,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永昌老俩一前一后,进屋就问,“孩子,媳妇还好吧,张妈来了吗?”
“爹,快生了,张婶刚来,在里屋呢!”云东应过永昌的话,催着爱珍,“妈,快去里屋看看吧,恐怕张婶一人忙不过来。”
李爱珍迈着小碎步,进了里屋忙活去了。
云东见老爷子来,急忙起身,给老爷子让座,捏起烟丝均匀地撒在方纸片上,卷成锥形的卷,舔湿边沿粘紧,掐去尖头,递给永昌并点上。
老爷子闭着眼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舒缓一下情绪,安慰儿子道,“孩子,别担心,媳妇生过两个儿女,有经验,没问题的,放心吧!”
“我知道,爹。”说是说,云东的脸上还是挂着浓浓的愁云。为了掩饰焦虑,他又为永昌卷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爷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吞云吐雾,弄得不大的屋子像着了火似的,浓浓的烟雾越来越厚,犹如盛夏的乌云说来就来,不一会儿就压下来,几乎挨着云东的头,那青色的丝丝缕缕,活像游蛇灵性地见缝就钻,里屋和外屋虽有一块厚实的布幔遮挡,也会留有好大一块,刚好趁了烟雾的空,害得李爱珍她们直咳嗽。
来接生的张婶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啥,桂香一直在疼痛地叫,那心思在乎烟熏的难受,李爱珍本来就闻不惯烟味,起初她还忍着,心想如此特殊时候,爷俩多抽几支烟可以理解,一个咳嗽接着一个咳嗽地打,到后来熏得张妈也跟着咳,搞得里屋也烟熏熏的,太不像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转身掀开帘子,对云东爷俩压低嗓门生气地喊道,“差不多了啊!都熏着里边的人了,想吸的话出去吸,就是点火也没人说。”
永昌看看刚点上没吸几口,觉得灭了吧蛮可惜的,看看老伴的生气样子,不灭肯定是不行的,摇摇头,再看看手里的烟,昏暗的煤油灯光,以及模糊的家具陈设,“孩子,灭了吧!”爷俩先后不甘地摁灭了烟头。
张婶叫桂香一呼一吸,撇开腿,配合着她,一起使劲。桂香腹中的胎儿仿佛懂大人的意思,一个劲儿地往外钻,先是血淋林毛发稀稀拉拉的大头,狭窄瘦小的肩膀手臂以及圆圆的身体,最后是瘦短弯曲的腿和胖胖的脚丫,还有一条连着肚脐细长的管子。张婶接过开水煮过的剪刀,对准那根弯弯曲曲油腻腻雪呼呼的管子,咔嚓地一下剪断,打结。张婶剥去裹在婴儿身上的胎衣,把小家伙交给爱珍,另只手连同脐带一起扔进盆子里,血糊糊的一堆。张婶接着利索地抠出婴儿口里的污物,一只手抓住婴儿的双脚丫高高提起,另一只手扬起照着肥嘟嘟的屁股蛋子拍了两下,小家伙哇的一声喊了出来,算是他降生后的第一声啼哭。
张婶对极其疲倦的桂香大声说道,“恭喜你呀大妹子,你又喜得贵子啊!”桂香努力地睁开疲倦的眼看了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爱珍打着下手,递毛巾,洗毛巾,不一会儿,刚才还是血淋林脏不啦叽的家伙被擦洗得白净白净的。
外屋的永昌父子听到张婶的话和婴儿的哭声,相视一笑。
李爱珍出里屋到堂屋,对云东说到道,“去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埋了,别搁在那里碍眼。”
云东接过盆子,卖不出屋。外面的风依然很急很冷,呼啸着尖叫着,冷森森的着实令人毛骨悚然。那月儿不知咋回事,不见了影子。深夜的郭家寨静悄悄的,毅然听不到犬吠的嘈杂省声,丝毫听不到人们过往的脚步声,甚至是喝酒行酒令的吆喝声,唯有呼呼的风声和树木摇动的婆娑声。
云东摸索着走到院子的东南角,找来铁锹刨了一个差不多三十见方的坑,埋了盆子里的东西,转身回屋了。
云东刚进屋就碰到要离开的张婶,急忙将盆子搁下,过去打招呼道,“婶,辛苦了,外面这么黑,我送送你吧!”“大侄子,恭喜你,又得一带把的,不用送,我熟悉路,不是说大话,那几步路,我闭着眼也能容易到家。行了,你还有的忙呢!我走了,改天再唠。”张婶没等云东再说啥,噔噔迈着步子急匆匆地告辞了。
云东和永昌招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进里屋,爱珍已经为孩子擦洗干净,用新做的大红格子棉包裹,放在桂香的旁边。“妈辛苦了,不早了,你和爹赶快回屋睡吧!”“云东,你看看桂香还需要点啥,招呼着,忙完了就睡下吧!我和你爹过去了。”“好,天太黑,院子里地面不好走,小心点。”
永昌夫妇走后,云东站在里屋,借着昏黄的煤油灯,仔细地打量这个新生的儿子,读过书的他早就起好了名字——郭易贤,易为变通,贤为正直仁德有才。小易贤静静地躺在包裹里,眼脸紧紧的闭着,鼻翼均匀地一吸一合,头发稀疏明显而长短不一,头旋藏在后脑的顶部,额头上还有黄色的斑迹,伸长约有四十多公分。这个新添的男丁,被云东给予很高的期望,他希望易贤好好学习,上高中念大学,走出农村,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圆自己没完成的梦想。
桂香睡了,呼噜阵阵,香甜极了。本来云东还要问问桂香饿不饿,做些吃的补补虚弱的身子,看到妻子睡得深沉,欲言又止,简单收拾收拾屋子,也熄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