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伯劳司至
转眼十二年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历山就似被人遗忘了般，再不见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历儿，历儿？”
这一日，寂静无声的历山山脚突然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
“历儿？”
声声催得急，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历儿，历儿，历儿。”
警世言将两手拢在嘴边，竭力高喊，只不过这急迫的声音就似一块投向千年深潭的小石子般，泛出点点波澜后，再无响动。警世言重重叹了一口气，灰色粗布傍身的他，脸上的光泽比之十二年前暗淡不少，步履之中也多了一丝老态龙钟。
警世言随手摸到一根拐杖，迈开老步，走出了小院。自村尾朝村头走去，沿途路过的村舍内空无一人，房屋外貌皆已凋敝、破败不堪，犹如鬼村般。
若不是日日生活在此，还真有点胆怯。
走着走着，警世言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几次险些被突起的石块绊倒。
他停住脚步，用手揉了揉，状态未改变多少，心有蹊跷，继续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到了村头，仍未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警世言望着连接村头的入山路，不免有了担心。
这十二年来，历儿从未出过村，也未见过第三人,早就呆腻了,总吵着要去深山寻宝，若不是自己时时监管着，只怕她早就去了。
这丫头莫不是趁着自己刚刚小睡了一会，偷偷溜到山上去了？
警世言越发不安起来，冲着深山再次喊道：“历儿？”
“哇”
突然，一个头发蓬乱，身材纤瘦的小女孩大叫着从警世言身后窜了出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警世言露出一丝笑容，转身望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带着几分责备道：“以后不许这么淘气，听到没有？”
小女孩脑袋一歪，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龇牙咧嘴道：“爷爷，历儿有礼物送给您。”
警世言这才注意到，历儿的双手一直反背在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当当当”
急性子的小丫头见警世言没有好奇之意，干脆将手往前一送，得意道：“我抓的。”
原来是只鸟，通体呈灰褐色，翅及尾为黑色，尾外侧羽毛则是鲜白色，此鸟的嘴形大而强，略似鹰嘴，翅短圆呈凸尾状，双爪被历儿抓着，倒吊在半空中。
“如何？漂亮吧？”
历儿将手中的鸟晃来晃去，得意洋洋的问道。
警世言细细一看，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作揖，边磕头边道：“请伯劳大人宽恕，请伯劳大人宽恕。”
“爷爷，您这是做什么？”历儿瞪大眼，不解的问道。
警世言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历儿急道：“你这孩子，赶紧把伯劳大人放了，否则会遭天谴的。”
“伯劳大人？”历儿嘟着嘴重复了一遍，将手中倒吊着的鸟，往自己眼前一缩，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这东西叫伯劳大人吗？好奇怪的名字。”
“啊，啊，你快放下来，历儿。”
“哼，不放，这是我抓的，以后它就是我的了。”历儿一听，赶紧将那只鸟又藏到身后，狠狠摇着头说道。
“你，你，你不听爷爷的话，想气死爷爷吗？”见历儿如此顽劣，警世言又气又急。
“哼。”
瞧着警世言因生气而涨红的脸，历儿不悦的哼了一声，还未回神，就见她飞快的举起手，猛的朝旁边草丛里一扔，那只鸟就如射出去的飞镖般，被抛出老远。就在快要触地之时，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那鸟摇身一变，竟变成一男子，背上还张着一对硕大的翅膀，扑通几下，不但没有摔个狗吃屎，反而腾空飞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又收起翅膀，缓缓落下来，站在了历儿的前方，眼神犀利的望着这一老一小。
历儿哪里见过此等怪事，惊得是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她直直的望着那男子，只见他凶神恶煞的脸上长了一个丑陋无比的鹰钩鼻，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身上穿着一件灰褐色的羽袍，羽袍的两袖为黑色，虽不是很华丽，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傲慢。
警世言此时已经起身，调转方向，朝那男子再次磕着头，哀求道：“伯劳大人，孩子还小不懂事，无意了冒犯您，请您宽恕她这一回吧。”
“呀，翅膀呢？怎么不见了？”
伯劳还未开口，历儿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伯劳的身后，胡乱的拨弄着他柔顺的羽袍，惊讶道。
“历……”
儿字还未说出口，一双翅膀似凭空长出来的般，突然伸展着噗通几下，刮得警世言风沙迷眼，侧倒在地，而历儿则被扇出了好远。
“哎呦，疼死我了。”
历儿摸着屁股，望着那只已经飞到半空中的大鸟男，忍不住呻吟道。
伯劳冷眼斜视着倒在地上那个命不久矣的老头与旁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右手慢慢的半举起来，掌心朝上，微微摊开，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摊开的手上凭空多出一把灰褐色的羽扇，他面无表情的握着扇柄轻轻一甩，扇子就被打开了。
“哇，好漂亮的扇子。”
历儿瞧着那柄羽扇，不知深浅的嚷道。
伯劳冷冷一笑，吭都没吭一声，就抬起胳臂朝着地上的一老一小，狠狠一扇。
顿时，一个用风力缠绕而成的巨大漩涡就快速的移动着，所到之处，无论是巨大的石头还是参天大树，都被轻松吸纳其中，碎得片石不留，残叶不存。
眼见着这漩涡就要吞噬掉历儿与警世言之时，深山之中突然冲出一股寒气，将那漩涡冲击得荡然无存，天地得以恢复如常。
大鸟男一愣，续而冷冷盯着趴在地上的那个臭丫头，狠狠剜了她一眼，就收起扇子，拍着翅膀飞走了。
“历儿，你没事吧？”
警世言被折腾得一身无力，却还心心念念着那个小丫头。
历儿是真没事，她爬起来，灰都懒得拍，就跑过去，扶起警世言，找了一块略微平整的石头服侍他坐下，而后，伏在他的膝头，兴奋道：“伯劳大人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会有翅膀？历儿为什么没有？”
警世言望着这丫头亮晶晶的眼睛，想骂又不忍心，长叹一声后，才慢慢说道：“伯劳是火王的四大使者之一，名为司至。他是不祥之鸟，所到之处，必有生离死别。”
“原来是一只坏鸟，难怪刚刚那么凶。”
“诶，不许胡说。”警世言见历儿如此口无遮拦，急得捂住她的嘴巴，扭头左右瞧了瞧，不见有任何动静，才慢慢放下手，轻轻道：“司至虽不祥，但他终究是神族，不可胡说。”
“哼，不说就不说。”历儿撅着嘴有点不高兴，眼睛转了一圈，脾气就下去了，又笑嘻嘻道：“爷爷，您刚刚说有四个使者，那除了这个晦气的伯劳司至，还有谁？”
“还有玄鸟、青鸟、丹鸟。”
“都是鸟吗？”
“嗯，是鸟身神族。”
“那火王也是一只鸟咯？”历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警世言被这丫头弄得没辙，耐心道：“火王是神，本体是什么不清楚，但绝对不是鸟身。”
“哦。”历儿点着头，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又道：“那火王是什么样呢？”
“火王乃神族王之一，岂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见的。不过，说起这个，唉，算了，回家吧。”
“什么，什么，爷爷，您想说什么，别算了呀。”历儿瞧着警世言欲言又止的样子，扯着不让走，撒娇道。
警世言望着历儿这般模样，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说道：“刚刚冲散司至漩涡的不是一股寒流吗？所以，爷爷想着，出手相救我们的可能是冰族？若真是冰族，是不是因为你呢？或许你与冰族有什么关系吧。”
“我？难道我是冰族的孩子吗？”历儿一听事关自己身世，马上就认真起来。
警世言摇摇头，一脸慈祥的笑道：“傻孩子，冰族乃神族之一，而你一介凡人，又怎会是冰族的孩子呢？”
“这样呀。”历儿听是自己会错意，就如霜打的茄子般一下子就蔫了。
“你就这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没有啦，我有爷爷就知足了。不过，爷爷，您到底多少岁了？怎么就没见您变过？”
“呵呵。”警世言笑出了声，这个问题，以前很多人问过他，他都是一笑置之，从未正面回答过，此刻他却突然想说了，念念细算了一下，才迟疑道：“若是没有算错，爷爷今年大概是310多岁了。”
“哇撒，原来我们人类也可以活这么久？”
“呵呵，是。”
警世言笑着不愿再解释，他艰难的站起来，拉着这个捣蛋鬼的小手，往村尾走去，边走边说：“爷爷得好好活着，才能看到我的历儿长成大姑娘。”
“长成大姑娘，就能出去了。”历儿顺着警世言的话，笑着大声说道。
警世言听着，笑而不语。
历儿继续自言自语道：“外面有很多很多人，等历儿出去了，就将那些人全部带回来，这样我们的村子每天都会热热闹闹的，而且也不会这么破破烂烂的了。对不对，爷爷？”
“对。”
俩人愉快的畅想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一双冰冷的眸子正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