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名孙伯也就是先前紫鸣所说的刘文彩。

刘文彩回来后就引着言弭等人前往醉觅居。

言弭一路上多次想要向紫鸣询问这三少爷言弦的事，但紫鸣这丫头显然一副“我与你不熟”的模样，一直避开言弭，使得言弭不好偷偷地同紫鸣谈话。

毕竟所要询问的当事人还在身旁，若是太过明目张胆了，到底是不太好。

但是也没关系，反正紫鸣是自己的丫头，必然是会留在自己身边。即便她先前说过什么离开，也没关系，因为言弭知道短时间内她是一定离开不了的。谁让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有明确阶级地位的世界，而她又恰好是处在一个主人的位置呢。

既然时间也不急，慢慢来也没关系。虽然说紫鸣这孩子跟其他的丫头不太一样，但是言弭仍是相信她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毕竟当初在学校里那个有着“不良少女”的称号的她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

言弭想到这里，也就没有再怎么向紫鸣靠近，反而是一路观赏着将军府内的景色，一直到醉觅居。

醉觅居内，布局朴素简单，在踏入其中时就闻到了阵阵幽香。

言弭弯腰嗅了嗅一旁的花卉，直身环视四周：“这味道不是那花朵的味道，是什么？”

“是白玉兰。”言弦走至她的身边，“你想看看吗？在屋子后面。尚且记得儿时来至此处，总是嗅着这玉兰花香，听温雅夫人奏上一曲高山流水。”

言弭看了言弦一眼，心里觉得这个言弦跟温雅夫人还有原主的关系应该是蛮不错的。至少小时候不错吧。

她忽然有些等不及了，不如找个机会直接询问言弦吧。反正紫鸣的态度并不友好，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骗自己，刚刚在那敛赑库前就觉得紫鸣的话怪怪的，如果不是言弦在那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会被坑一把。这样的话，或许换个人问会比较好吧？

这样想着，言弭刚抬头想要问向言弦，就见到面前的一大片开满白色小花的树木，还有那阵愈来愈浓的幽香。

“这是白玉兰？好多啊……”言弭不禁有些愕然。

言弦莞尔一笑道：“温雅夫人素来喜爱白玉兰，于是就在这醉觅居内移至玉兰树，而后父亲又给温雅夫人送来了这些树苗。这些年来，父亲一直都派人好好照顾着这些树苗，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只是可惜，温雅夫人……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想念温雅夫人，弭儿，你切莫难过。”

这一声“弭儿”让陷入沉思的言弭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她微微抖擞了两下，问道：“那个，其实吧，我失忆了。”

“失忆？”

言弭无视言弦身后翻着白眼的紫鸣，坚定无比地重复了一遍：“对，就是失忆了。所以啊，我对我们家的一些事都记不得了。你能跟我说说吗？我想知道我们两人小时候是怎样的。听你的口吻，我们两人好像还挺熟的。还有，我爹很喜欢我娘吗？”

言弭的话让言弦有些惊讶。看来她真的什么都忘了，难怪会变回正常的模样。这样也好，若是记忆里留着当年所见的种种，怕是一直都不得好起来。如今好起来了，就足够了。

可是，他应该要对她如实回答吗？若是她问及当年温雅夫人与父亲之间的事，他难道真的要告知她吗？当遗忘掉的痛苦真相再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她还能承受得了吗？

“三哥？”言弭见他陷入沉思，不由地开口喊道。

言弦回过神来，故作无事般笑了笑。罢了，暂且回答能回答的吧。

“说起来，你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言弦是大夫人张氏的小儿子，小的时候因为风筝落到醉觅居而进去捡拾，而后被醉觅居内的玉兰花香所吸引，之后又遇见了在玉兰树下弹琴的温雅，喜欢上了温雅的琴声。于是就天天来到醉觅居，一边赏花，一边听琴。那时他的年纪虽小，但丝毫没有平常孩童般的顽闹。反倒是十分的安静乖巧。

在他四岁那年，温雅生下了言弭。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可是十分喜欢的。在学会温雅所教的第一首曲子后就立即弹给言弭听，有好吃的就给言弭带去，有好玩的也跟言弭一起玩。等到两人年纪稍大一些，就时不时地一起放放风筝，或是互相弹琴。

直到言弭九岁，而他十三岁那年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言弭被带走，而他也被张氏送入皇城内最好的质文书院，从此就没有再见过面。等到他十九岁那年瞒着府里人偷偷前往言弭的住处，这才又见到了言弭。

“那我爹和我娘之间呢？”听了言弦的话，言弭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就那般温和友好，原来是因为他一直都把自己当做亲妹妹啊。那温雅呢？温雅跟自己的那个爹呢？

言弭很好奇那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温雅死亡，言弭疯癫，言家家主言蒙弃女不顾。

在这件事上面，言弭察觉到了言弦的不愿意提起，所以她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法从言弦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来只能等到以后有机会了再问。

“父亲很爱温雅夫人。”言弦回答完怕言弭再深入问起当年的事情，就说道：“以后有机会我在好好跟你说吧。今天来看看这儿，希望你能找回你我儿时的记忆。”

言弦说完就引着言弭朝着屋子走去。言弭知道言弦的想法，自然也就点到为止。她看着言弦十分热情地跟自己说起儿时的种种，不禁有些心疼面前的这个哥哥。

不好意思啊，你的真妹妹已经没有了。我是假的，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回忆不起来，抱歉了。

言弭在心里默默道歉着，一直保持着笑容听完言弦夹着故事的介绍逛完整个醉觅居，最后在言弦离开醉觅居的时候，她的笑容终是熬不住地消失了。

“没想到你还挺能装的。”紫鸣站在言弭的身后，冷不防地讽刺道。

言弭闻言，眉毛一挑：“谢谢你跟我狼狈为奸，没有拆穿我。”

此话一出，紫鸣顿时无言。

言弭转身朝里走：“我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你待会帮我拿点吃的来，再帮我找一些新衣服吧，一直穿丧服到处走终归是不太好的。”

“你还真的要住下来吗？”紫鸣跑到言弭身前，张开双手呈“大“字型拦住了言弭的去路。

“不然呢？”言弭反问道。

紫鸣皱着眉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去敛赑库见孙伯吗？”

“不知道，你给解释解释啊。”

“那是因为孙伯必然不会给你安排这个地方，甚至还会把你赶回原来的屋子里。”

“哦——”言弭的尾音拖得极长，直到紫鸣脸色都黑掉了，她才接着说：“难怪你跟我说要我一个人进去，是因为你知道孙伯一定不会给我安排新的住所，而你又不想被孙伯指责所以才打死不跟我进去是吧？结果没想到我在里面遇见了言弦，那个三哥。”

紫鸣咬了咬唇：“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不准那样喊三少爷。三少爷虽然允许你住在这里了，但是我紫鸣不许，你也不准住进来。”

“诶，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对我三哥有什么企图呢。”言弭说完这句话就看见紫鸣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害羞了。不等紫鸣说话，言弭就接着说：“我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我跟你家小姐一样的名字，我也叫做言弭。或许我是未来的你家小姐，穿过时光岁月来到这儿，代替她活得更好。既然我已经成了她，拥有了她的身份呢，那么我喊你的三少爷为三哥又住在我母亲从前的院子里有什么不对的？你身为一名奴婢有什么资格说不许，而我又为什么要听你说的不准？”

紫鸣被言弭的话绕得有点晕，只好抓着最后一句回答：“因为你不是四小姐。”

言弭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因为我对现状一脸猛然一无所知？还是因为我的表现证明了我的魂不是原来的魂？那么你怎么知道我的魂就真的不是原来的魂呢？是你的感觉，还是从我之前告诉你得知的？要是我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是骗你的呢？若是我说我还是原来的我，你又如何判断？”

“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言弭闭上眼睛：“要是你认为我闭上眼睛说的话就是真话，那么我可以闭着眼睛说话。但是——”

她睁开双眸，眸中透着些许精光：“你能认同现在的我是你的小姐吗？”

紫鸣沉默。

言弭拉着紫鸣的手，仍是拽得紧紧的，不让她挣开。

“我现在的身体是这将军府的四小姐的。而我的魂你们是看不出是不是原来的魂。你这般不认同我是为什么？你说我不是原来的四小姐，那么你跟其他人说说看，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一个疯癫的人忽然好了起来，不是另一种疯癫，就是性情大变而已。性情大变，也不算是奇怪，至少不比鬼魂附体什么奇怪。而且这种说法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

言弭推开一间屋子的门，是她准备给紫鸣安排的房间。

“毕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而杀死我的人，却是我的……哈，总之，以后就把我当做你的四小姐，我不会亏待你的。你看，我醒来之后，不是十分幸运吗？还能给你安排这样的地方。难道这儿不比你那儿好吗？”

紫鸣抬眼望向言弭，又将视线挪到屋里，扫视了一周。这儿确实比自己所住的大杂居要来的好，因为自己照顾着疯癫的四小姐，所以总是引得他人的嘲笑。跟着疯癫痴傻的主子，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她早就拒绝了那些人，受人排挤了整整一年，早就没有谁会真心实意对待她。

而她也因此对四小姐怀有抱怨。而现在面前的这个人顶着从前那副痴傻的模样，露出一副古灵精怪的表情，告诉她，她不会被亏待。这是不是代笔，以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被人当做笑料了？

言弭见她面露迟疑，也不着急，任由她仔细想想。

过了一会儿，紫鸣才有了反应：“好，我会待在这儿的。但不代表我会把你当做我的主人。”

“你这个奴婢跟其他的奴婢不一样啊。真希望你们这儿的奴婢不都是像你这样的，不然我就招架不住了。”言弭无奈地说，随后笑了笑，“我也不需要当你的主人，还没打算养这么大只的宠物呢。那就住下吧。好了，我也要去找间屋子休息一下了。累死了……”

言弭伸了伸懒腰，转身准备出去，就听见身后的紫鸣喊了她一句。

“怎么了？”

紫鸣抬头看着她，极其认真地说：“我忽然觉得你对不起你的名字。”

“什么意思？”

“言弭。言，说话；弭，消除。你的话，太多了。”

“……”言弭无言。谁让她天生就是一个话痨呢？她也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