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冬 十九
丁学敏是下午四点半到的，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我真是有些不忍，这次是他自己来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样子帅气十足，就在这个时候我还在想白若为什么会和他分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下了车他看了我一眼“自己吗？”
我摇摇头，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你真的有必要来一趟吗？”
“有很多我不解的地方，我必须亲自来一趟！！”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这个镇上貌似也没什么可以吃的吧！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他意味深长地冲我笑笑。
我们两人又来到了那栋老楼，楼道口挂着的白绫很刺眼，到了下午雪下的大了起来，寒冷的空气一成不变地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小镇，从繁华到凄凉，从人的年轻时候到暮年，雪依然平静，从未改变过什么！
路过张德泉家的时候丁学敏站在门口没进去，我看出他悲戚的神情，我也很无可奈何，人的暮年如果是这样，谁能说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可我们的人生到底掌控在谁的手里？总有种无形的东西在推动着我们，我们期待着未来，可未来依然无法掌控不是吗？我们所做的不过是一种无知的等待和倒计时。
老李躺在床上正在打盹，看见我们来他支起身子，“丁警官你也来了！找我老头子什么事啊？”
丁学敏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退了出去，关于案子的事情我确实不应该参与其中，关上门，外面的雪大了起来。我走下楼，张德泉家的门打开了，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和她坐在一起说着什么！我没进去，从门口经过走到了楼下，抬头看着雪花从上面落下来，黑压压的。
这里真的很安静，没有汽车的轰鸣声，城市里任何的噪音这里都听不见，目光所及的都是已经人去楼空的旧房子，任何声音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心跳和血管波动的悸动，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是啊，这里这么多的旧房子，如果真的是李昂回来他可以随便找那个空房间住啊？即使他住在这里也没个发现吧！这个镇子上的人年纪一般都比较大，晚上睡的也比较早，李昂撬锁开门的功夫自己是见识过的。
到现在为止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这个人的人生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一步？婚后张小静对他只字不提，好像他从没来过我们的生活，这种错觉让我现在感觉恐怖，是天太冷？还是血比较冷？
我走进雪地里，脚步踩在雪地上传来吱吱的声音，我举目向四周观看，如果真的有人住在这样一个旧房间里？现在自己是不是被监视的对象？之前有过这种感觉，可现在洁白的雪地里依然有这样的感觉。
丁学敏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脸的严肃，我知道肯定是问出了什么事！我也没问他。
“你不怕冷啊？”这是他下楼问我的第一句话
“下雪不冷啊！！”
“咱们都没带伞，只能这样淋着了！！”他大步往前走
“现在咱们去哪里？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走，我们去前面一家店问点事！”
他之后便不再说话，我们两并排走在雪地里，似乎每个人都有心事，我很想问问他在老李哪里问出了什么？我们要去的地方似乎是这个小镇大街的正中心？他去哪里要问什么？
“你和白若真就这样结束了吗？”我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被雪打湿了，感觉气氛很尴尬，我打破了和他之间的沉默
“结束了，为什么不结束！她现在已经有对象了！！”丁雪敏停住脚站在雪地里“你来这里是想查什么事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没看他，对于白若的事情我很惊讶，没想到这样一个女孩子换男朋友的速速居然这么快，显然丁学敏已经确认过了，他能保持这么冷静也真是不容易。可他后面的话让我很不自在，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见我没说话，他继续往前走“我现在正在查的事也和你妻子有关系！你不要不要回避？”
“什么事？”怎么还有事和她有关系？这句话我没敢问，因为没有任何理由和证据显示和她没关系，即使是我也觉得太脆弱了，可是警方到底查到了什么地步？
“我怀疑李昂的父亲并不是正常死亡！”丁学敏没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
“啊！！”这和张小静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我憋在心里没有说。
我们两冒着雪找到了之前的小酒馆，如今早就人去楼空，当年挂着的酒馆二字早在日月侵蚀中变成了若隐若现的，好在现在里面住的还有人，一个五十开外的女人正在里面看电视，对于我们的造福她到显得很热情，也许是很久没见到生人的原因吧。
说明来意后，她很配合地回忆几年前的事情。
“他就是个酒鬼！妻子死后一直也没工作，喝醉就打他的儿子，李昂也挺可怜的！他儿子都是他逼的！！”大婶边嗑瓜子边回想，她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吃瓜群众这词，其实每个人都是吃瓜群众，参与了别人的生活，不管是无意还是旁观，我们在漠视和冷漠的同时却不知道这正是神摧毁我们的唯一的方式，以一种看似温柔的刀切割自我。
“他经常来你这样喝酒吗？”丁学敏问完看看我，这次他并没让我出去，我也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是的！当时镇上还有一家饭店，可没我这里生意好！！”她说话的同时脸上闪出得意的样子“那时一到晚上来这里喝一杯的人可真不少呢！”
“他有欠过你酒钱吗？”
大婶摇摇头，“他这个人虽然喝醉了，可人很清醒似的，你这么一问我到真感觉他好像没有拖欠过酒钱呢！！”
“为什么说他是清醒的？”
“有一次我看他喝醉了爬在桌子上，我就过去收盘子，结果被他一把抓住！他说自己还没喝完，不许收盘子！我当时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他在装醉吗？”
“这个谁知道呢？妻子去世了，和一个正在青春期的男孩一起生活，谁能想象到这种生活多无聊！”
“他每次喝醉都是自己回去吗？”
“我没见李昂来接过他！”
“他掉进河里那晚是来过你这里喝酒的吧！”
“是的！”她并没辩解“警察来问了很多次了！”
“有人在那晚看见过李昂也出现在你家店里！你当时还记得吗？”
“李昂？这我到没注意！他从没来过店里！”
“李昂的父亲之前不是当过兵吗？”
大婶瞪大眼睛看着丁学敏，“这个你都知道啊？”
“我查过他的档案！”
“哦！好像是有这样的事！”
我像是一截木头一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李昂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出于什么理由呢？一个经常被打的孩子，作出这样的事也不难理解，是他将自己的父亲推进水里的吗？可是之前这样的生活不也是相安无事吗？是什么事让李昂产生了杀害父亲的冲动？一个参军过的男人怎么也不会喝醉自己掉进水里的吧，更何况他的警惕性还那么高。
“这之前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丁学敏继续问着“就是情绪和行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你们怎么还在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大婶好奇地问，当她见丁学敏严肃的眼神，她笑笑“这都这么多年的事情了！让我想想！哦对了，你们喝茶吗？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说着她马力地起身，丁学敏叫出口的时候她人已经走进内屋去了“不——”
“你渴吗？”丁学敏拍拍自己头上湿漉漉的头发，他看着大笑起来“你这个样子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啊！！！！！”
“你媳妇吗？”我搓搓手，“感觉有点饿是真的，从昨天到现在我都是吃泡面呢！”
“哈哈哈，你也真是快，说来就来了！”
这时大婶端着两个一次性的杯子走了出来“来喝点水吧！”
我们接过水，用来暖手到是挺好的！
“你这么一提我到还真想起来，在他掉水前的半个月他哭过一次！”
“在你这里？哭？”
“是啊！一个大男人就坐在哪里哭个不停，我当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了？我去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说！”
丁学敏看了我一眼，继续问：“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之后他的心情似乎总是不好，可没过多久，他又开始醉醺醺的！”
“他每天晚上几点回家？”
“这和说不好！”
离开她家，雪小了，可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冬天似乎都这样。丁学敏看看我，笑着问“饿吗？”
“我饿的都不想说话了！”
“哈哈，要不咱们回市区吧！？”
“案子不查了？”
“几年前的案子了，这里的人很多都已经搬走了，线索也已经断了，当事人都已经死了——”他看着我，“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啊？”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黑影吗？”
“记得！”
“我有种不好的错觉，就现在我在这里站着都感觉有人监视的感觉！”
“你有这种感觉？”
“是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绝非善类！！”
“你就是为了我才跑回来的？我不信，你是查出什么不想告诉我吧！”
“哈哈！你还不信我 啊？咱们回去吧！在这里会饿死的！！”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没告诉他我的难言之隐
“你可以住我家！”丁学敏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为什么，答案都在你脸上！”
“有吗？”我摸摸脸，第一次觉得有个理解自己的朋友真的能减少痛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