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相（上）

在奔驰轿车刚一驶达叶家别墅区南侧的主干道时，洛阳眼神一凝，踩住了刹车。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吕老缓缓睁开双眼，顺着洛阳的视线看去，发现在别墅区入口旁不远处停着一辆大众轿车。洛阳道：“那辆车的底盘和车身下部全是泥痕，但车牌却没有这些痕迹，应该是新装的套牌，我怀疑是市局的监视警力。”

吕老从副驾驶座前方的储物槽中取出一个望远镜，使用它观察起了周围几幢高楼的情况，并很快发现了目标。他把望远镜放下，说道：“东北侧那个物资大厦的楼顶，有三个人影，恐怕也是他们的人。”

“他们比我们计划中来的还要快些。”洛阳双手用力地握紧了方向盘，心中开始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扭头看着吕老说道：“可以帮我联系两个人吗？”

一分钟后，在叶家周围警戒的便衣警察们同时收到了指挥部的命令，各哨位人员纷纷把目光和设备镜头对准了叶家别墅区的入口。一个在过去二十四个小时里让他们绞尽脑汁、穷追不舍的目标终于出现，此刻，那个名叫洛阳的变节警察正阔步走进小区。

对讲机频道在长达数分钟的时间内始终寂静无声，所有干警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抓捕命令的下达，但总指挥王晨曦却代表指挥部发出了“原地待命”的最终命令。随后，已经被停职的梁广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独自走入叶家别墅区之内。

推开别墅大门，洛阳看到了始终在玄关处倩立等候的叶嫣然。叶嫣然主动接过他递来的文件袋，温柔道：“欢迎回家。”

洛阳心中一颤，精神防线在瞬间土崩瓦解。连日奔波操劳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觉得浑身酸疼、举步维艰，困倦之意难以抑制。他虚弱地笑了笑，道：“昨晚明明休息过了，没想到现在又困了。”

叶嫣然宽慰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其实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洛阳摆摆手，道：“不碍事的。今天我和吕老不负众望，带回来了决定性的证据。”

叶嫣然轻声道：“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洛阳抢先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言罢，他和叶嫣然一起走进屋内，并嘱托道：“我约了梁广明谈判，他应该马上就到了。你告诉他在客厅等我一个小时吧，我想要睡一会儿。”

叶嫣然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怎么了？”

洛阳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说：“进门的时候听你那么一说，真的有种回家的感觉。好久没有这么安心了，就想着再补一觉。”

洛阳的话在不经意间拨动了叶嫣然的心弦，她的睫毛微颤，两腮浮现出淡淡的红云。她轻咬贝齿，迅速地用微笑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情绪，镇定地应诺道：“嗯，安全的事情我来负责，你安心睡吧。”

洛阳没有再客气，径直走进卧室并反手关上了房门。为了安全起见，整幢别墅的所有窗户都提前拉上了窗帘，现在洛阳关了门却没有开灯，所以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洛阳凭感觉走到床畔，一个后仰整个人便躺在了床上。在白天工作的时候洛阳就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幢别墅其他房间里的床使用的都是松软有弹性的床垫，唯独为他准备的休息室里使用的是硬床垫。洛阳知道这一定是叶嫣然的安排，只有她才会细心地记录下自己生活里的那些小习惯，并在生活中时时刻刻又自然无痕地迁就着自己，让自己始终感到如沐春风。

洛阳把右手手背搁置在已经闭合的双眼上，整个人彻底陷入了舒适的黑暗之中，很快进入了梦乡……

五十五分钟后，手机振铃准时响起。洛阳猛然睁开双眼，腰部微一发力便坐了起来。迅速调整好身心状态后，他走到窗边奋力拉开窗帘，落地窗外的月光在瞬间便透过玻璃洒落室内，沐浴在冷月清辉之中的洛阳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几分钟后，精神饱满的洛阳在叶嫣然的陪同下走入客厅。他首先向等候多时的梁广明礼貌地问好，随后面向被吕老通知到场的莎拉波娃和“白熊”致歉，道：“抱歉。”

“白熊”冷哼一声，戾气尽显，沉声道：“你道歉的是哪件事？”

“当然是指让你们久等了这件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洛阳却没有展现出任何愧疚的姿态，他在沙发落座，邀请叶嫣然坐在自己身边，以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口吻说道：“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吧。”

屋内众人齐齐投来审视的目光，静待下文。

“首先，梁支队，我要求市局立刻撤销对我的协查通告。”

梁广明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不紧不慢地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洛阳见梁广明摆出了一副借机漫天要价的倨傲姿态，知道对方其实已经动了火气。洛阳从容地笑了起来，说道：“梁支队你不要生气，过去你不止一次借机逼迫我做你的棋子，现在我放你一次鸽子，算是扯平了。”

梁广明双眼微眯，道：“我逼迫你是为了破案，你出卖我又是为了什么？”梁广明看了叶嫣然一眼，随即转过头盯着洛阳，质问道：“为了她吗？”见洛阳依然一副淡定的表情，梁广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上涌的怒火，问道：“你知道市局为了执行你的计划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医院里现在还躺着四名特警！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带着那么重要的证据逃到这里来！我今天之所以单独来见你，又愿意在这里等你，就是想问你一句，契约书原件和那个U盘现在在哪里？”

今天是洛阳第一次看到梁广明失态的样子，他发现一直阴沉、多谋的梁广明生起气来居然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被矛头指向的叶嫣然想要开口替洛阳解释，却听他平静地开始了回答，道：“梁支队，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已经解开了董祺被谋杀案的谜团，而且，我还可以提供一份内容更加齐全的杀手资料。”

“什么？！”洛阳的话音刚落，梁广明竟是激动的站了起来，他知道洛阳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所以没有去质疑洛阳说话的真伪，而是直接追问道：“东西在哪里？”

叶嫣然在洛阳的授意下把事先准备好的几个文件袋一一摆放在茶几上，随后迎着梁广明震惊的目光，道：“这是破案的几样关键证据。”洛阳从第一个文件袋中取出一沓材料，将它们平铺在梁广明和莎拉波娃面前，道：“这是昨天被灭口的那个摆渡人的个人信息，他本名叫黄爵，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是黄泉组织的骨干成员了。你们不掌握的是，他当初曾经化名黄棋假扮成董祺的叔叔，与董祺一道执行了一次秘密行动。关于黄棋和黄爵身份同一认定的依据问题，你们可以组织二十年前在叶家工作的人员进行辨认。”

紧接着，洛阳从第二个文件袋中取出了一份材料，道：“这是我从黄泉组织内部获取的资料，主要记载了黄爵在那次行动中的准备工作情况和一份任务总结报告。”

“你是怎么拿到这些材料的？”莎拉波娃诚心地请教道，“我们也做了很多尝试，但始终没有找到安全的办法和这个组织进行接触，更别说直接拿到这种机密文件了。”

洛阳诚实地回答道：“这是我拿那个U盘交易换来的。”他知道得知真相的梁广明很可能会再次大发雷霆，便抢先向他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杀手的资料数据我还有。”

梁广明恢复了平日里荣辱不惊的模样，道：“接着说吧。”

“记载可以证明，在二十年前，黄泉组织接受委托计划谋杀叶王，当时摆渡人指派的‘死神’是董祺，而她的监督者就是黄爵。在任务初期，叶王轻松地识破了董祺的身份，可他非但没有立刻杀死董祺，反而一次次在董祺谋杀失败后放过了她。”

“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莎拉波娃说道：“这是根本不符合理性和利益的选择。”

“叶王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就是不准董祺离开自己身边。”洛阳指着材料中的一段文字说道：“对于这些事情，黄爵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他认为叶王这么做是因为爱上了董祺，所以提出计划让董祺假装爱上叶王，在叶王放松警惕之后再行刺杀。对此，董祺没有异议。”

“原来母亲嫁给父亲，是为了谋杀他吗？”叶嫣然的语气里透露着深深的哀伤，虽然之前早有耳闻，但当足以证明自己父母的婚姻完全是一场阴谋的确凿证据摆在眼前时，她依旧觉得非常难过。

“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你的母亲，但是……”洛阳虽有些不甘心，但仍是把话说出口了：“但是，我们都亲眼见识过你的父亲，他是一位真正的枭雄，能让他深爱一生的女人绝不会为了利益而委屈自己的婚姻，更不会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下一对儿女。所以我断定，在这个时候，你的母亲其实也已经爱上了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