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隗状死蒙恬北上

在听了赵高的建议之后，嬴政先是开始有意跟一些儒生询问隗状带兵打仗的能力究竟如何，又与一般武将讨论了隗状以前统兵作战的事迹……

在精心谋划之下，一般儒生和武将，包括扶苏隗状等人都以为讨伐匈奴的大任就要交到隗状手上了。章邯在得知消息之后还专门找到了李斯府上，他担心隗状若是担任大将，那么蒙恬就极有可能是副将，自己在讨伐匈奴这一件事情上就没有多大作为了。李斯却摇了摇头告诉章邯：“陛下做事儿素来神出鬼没，他的心思也最难让人猜度。要想猜度陛下的真实意图，你绝对不能看他做了些什么，而要结合实际情况考虑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兵符还没有送到隗状手上，事情根本说不准，你就耐心等着吧。”

在一次早朝之上，嬴政公然开口问隗状道：“隗状，此番我大秦决定北征匈奴，你可有什么具体的方略？”

隗状早那一夜讨论过后，心中一直想得就是这个问题。此番听到嬴政的话并没有含糊其辞说些大话，反倒是极为具体地说道：“陛下，眼下匈奴人已经进犯中原，占据了我大秦不少郡县。依照此时匈奴军队的分布态势，臣以为分三步消灭匈奴。”

“哦？具体如何说来听听。”

“第一、应该派大军先扫灭德水之南的匈奴主力，收回核桃地区。以来德水以南地势不平，匈奴人虽然擅长马战，但是在这里根本发挥不出他们的作战特点。而德水以南地区的地形，我们却知之甚详。匈奴人把主力放在这里，那是自取灭亡。”

“第二，当我们以雷霆之势消灭匈奴人主力之后，便应该扩大战线，以优势兵力逐步消灭匈奴人残勇。匈奴人主力既然被消灭，必然心生畏惧，会毫不犹豫地撤退。我们要再他们撤退的过程中抓住机会，逐步消灭他们的战力。”

“第三，在把匈奴人的大部分领土占据之后，应该一点点将黔首都迁移到边塞地区。可以用优厚的政策，比如减免税收等措施，增加边塞地区人口，充沛边塞地区战力。如此六十万大军便可以逐步撤回，只留下精锐兵力继续长驱直入。在边塞地区丰厚的物质支持下，我们大秦军队便有足够的底气，彻底扫灭匈奴人。”

嬴政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到章邯正站在大殿门口，当下便笑了笑：“章邯！”

众人听到章邯这个名字，都有些个好奇，蒙恬蒙毅等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都有些耳生，一些五大夫上大夫听到这名字虽然觉得有些熟悉，却也记不得。众人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叫做章邯的，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便听到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年轻的应喝声：“臣在！”

“你以为隗状此计如何？”嬴政看着章邯，淡淡地问道。

众人这才纷纷转身，一个个好奇的，不理解地看向站在群臣最后的那一个咸阳少府。不少人立马记起这个人来，却依旧有些个诧异，不知道嬴政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小官。

章邯沉声说道：“隗状大人深谙匈奴人作战习惯，此三步按部就班却又直指匈奴人的作战弱点，在发挥我大秦军队优势的同时将匈奴人的作战优势压缩到了最低。臣以为是上策！”

“你既然说是上策，那想来是很好的。从今天开始，你便担任我虎卫总领。至于咸阳少府这一职位，李斯，你尽快找个人来接替。”

“是！”

听到嬴政突然提拔章邯做咸阳王宫禁卫首领，大家都有些个诧异。这可是保护嬴政的重要职位，掌管的士兵虽然只有三四百，但各个都是精锐，最重要的是虎卫总领是长期待在嬴政身边的近臣，单凭这一点，就已经比咸阳少府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职位好太多了。以前虎卫总领的职位，都是王离、蒙毅这样的名将后代来担任的，章邯何德何能，竟然能走到这一步呢？

嬴政心中却另有想法，章邯这样的人他必须要握在手里。他有足够的信心，只要章邯在自己身边呆着，必然会被自己的威势所折服。当年赵高就是李斯的人，现在不照样对自己忠心耿耿吗？在没有确定章邯对自己的忠心之前，他是不会重用章邯的。

紧接着嬴政又说道：“隗状，如何打败德水之南的匈奴人，之后长线作战又有多长，长线作战的粮草供应问题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你都想过没有？”

隗状从袖口中掏出一卷细腻的窄页竹简，说道：“北征之事关乎国家大计，臣已经事无巨细想好了行军的所有策略，还请陛下过目。”

嬴政在龙椅扶手之上敲了敲，然后点了点头：“拿上来。”

赵高赶忙走下殿台，朝着隗状微微一笑，将那竹简收过来。看到赵高的笑容，隗状赶忙点头示意……

嬴政自从接到隗状的北征奏疏之后，就再也没有给隗状一丁点儿的音讯。大军何时出发，他何时收到兵符，都成了镜中月，水中花。这让隗状十分的着急。可是随后他几次进攻求见，都被赵高给挡了回来。如此一来，他便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妙。

始皇帝三十二年八月八日，始皇帝派遣蒙恬将三十万军北上征讨匈奴。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长杨宫中的扶苏有些个纳闷：“不是说好了六十万兵吗？怎么变成三十万了？”

蒙毅听到扶苏这话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嘀咕道：“你也不看看隗状大人都气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功夫在这里说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看向隗状，说道：“丞相大人，陛下日理万机，许多思虑都不是我们能够想到的。您莫要把统军人选一事放在心上，要保重身体啊。”

隗状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跟扶苏蒙毅等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当天他又去面见了嬴政，他心中很是不服气，觉得自己提出的统兵之法既然无懈可击，而自己又是深知匈奴人禀性的大臣，嬴政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统兵出征呢？

这一次他倒是见到了嬴政，可是嬴政不仅没有安慰他反倒是狠狠批评了他一番，说他居心险恶，以其独有之学识要挟君王。当下，嬴政还罢免了他左丞相的职位。

隗状自己辛辛苦苦出了大半天的主意，不仅没有得到统兵之权，反倒是把丞相职位也给绕进去了。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很快他就去世了。而一心求战的章邯却也没有成功北上，反倒是成为了守卫咸阳王宫的一个侍卫。虽然由文官转为武官，距离他的理想稍微靠近了一步，但是嬴政许诺他的北征任用与宫廷首领之间还是有很大的落差，让他对嬴政也隐隐有些个不满。至于他会不会像赵高一般，把这丁点儿的不满慢慢扩大成为极为深沉的怨毒愤恨，又要细细分说了。

……

三十万大军北上的消息根本就藏不住，很快匈奴单于就听到了蒙恬率军北上来讨伐的军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单于头曼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嬴政南征北战一统天下的功绩就摆在眼前，那耀眼的无敌皇帝的光亮使得任何一个敌人看见之后都有些胆战心惊。虽然他自己对外宣布说是匈奴人足有十万大军，实际上能够作战的人数只有五万多一点。

暗夜之中在帐篷里想着秦军到达河套之地的场景之后，他应该如何应对。只是一想到三十万大军这样的数字，他心中就忍不住有些个害怕。匈奴人便是再凶猛，也不可能以一挡六啊！

“来人啊！召集左右贤王以及各部落首领，我有事情跟他们商量。”单于头曼吩咐道。他觉着，秦人势大，如今之计，只有先撤退了。

可是等着左右贤王以及个部落首领来到他的大帐之后，他却发现他的族人并不这么想。河套地区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匈奴人自从占据这里之后只觉得每天都生活在天堂里一般，在也不用迎着风沙在草原上长途奔波寻找水源，再也不用在漏风的帐篷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冬，这样的神仙快活日子，他们怎么愿意舍弃呢？

感觉到单于头曼有带着大家撤退的意思，右先王冒顿便立马说道：“父王，秦人虽然势大，然则根本没有什么战力，不然我等也不可能一年之内便占领他们如此多的地盘！管他是三十万还是六十万，我们胡人从来就没有一个懦夫！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就是，单于，这一次一定要让秦人见识见识我们胡人的厉害！”

单于看到众人都决意不走，心里也有些犹豫起来，当下他决定暂时先不撤退。等着秦人来了之后两相交战，知道秦人的虚实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要是秦人确实无法战胜，那他就带着众人撤退，要是秦人根本就不堪一击，那他就稳稳占据了河套地区，在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

蒙恬看完隗状的北征奏疏之后，对隗状十分的佩服。毕竟隗状只是一个文官，却能够写出军事战略意图天马行空，而在具体指挥措施之上又毫无遗漏的作战奏疏，真是太不简单了。

隗状在给他的奏疏之上表明，匈奴人虽然好战，但是一战之后若是不能取胜，往往撤退的也很快。部落之间的征伐从来都是一触即发，一战而收，没有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所以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将河套地区的匈奴人一举消灭，万万不可轻易出击，否则就会惊走匈奴大军。若是匈奴大军回到草原之上，便能够发挥长途作战的优势，到时候，这战可就更难打了。

所以在一路北上的时候，蒙恬心里想着的，一直是如何一举消灭匈奴人而不让他们逃走。三十万的兵力要是想密不透风地将匈奴大军都给围住，貌似也有些困难呀，一旦让匈奴单于知道秦军的围困意图，他们肯定会火速飘出包围圈，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等着三十万秦军到达河套地区之后，两相交战秦军完全处在下风。一来蒙恬找不到匈奴人的主力，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击，只能派小股部队不断去寻找搜查匈奴人的主力。可是派出去的小股部队又经常遭到匈奴人的进攻，每次都被打得打败。而来匈奴方面也没有直接那五万大军往蒙恬率领的三十万大军身上硬怼，而是用速度迅疾的骑兵不断袭扰秦军，一个不留神就抢劫秦人的粮草补给。

战争的初始阶段，蒙恬一直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嬴政有些着急。蒙恬作战不利，首先跟在他身边的章邯眼神总免不了有些个忧郁。要是蒙恬最后作战失败了，章邯这个奇才肯定会对自己心生不满，觉得是自己用人不明才导致秦军失败，如此一来这么一个人就再也不可能对自己忠心耿耿无比敬畏了。而被嬴政搁置冷藏的李信这几天也一直请求嬴政更换主将。李信这人是有本事的，此时他不断进言蒙恬的各种军事错误，让嬴政根本没有办法反驳。紧接着就是与扶苏关系不怎么样的李斯也应为蒙恬是扶苏的人而不断地打击蒙恬。

李斯与扶苏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过节。完全是因为扶苏本人是一个儒生，而李斯却又是一个人品极为不检点，但是政治能力又极为强悍的一个法家代表，所以按照儒家先修自身之仁再行天下之仁的理论，李斯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李斯知道扶苏不喜欢自己，没办法，他也只能不喜欢扶苏了。以他现在的地位声望，也根本没必要对扶苏低头服软。

再者就是赵高这个人开始在嬴政耳边念叨一些让他很难受的话。说是当初要派隗状统领大军，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模样了。嬴政心中无比地烦闷：“徐福东出寻仙到现在也没有归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赵高本来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个傻，当初不应该对隗状落井下石。因为隗状虽然官位很高，但因为他匈奴人的身份在朝堂上是孤零零一个，根本没有办法抱团。而蒙恬当时看似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将，但是统领大军之后这行市立马就长了上去。加上蒙毅又在朝堂之上官居主张刑法的司寇，一内一外竟然形成了与李斯分庭抗礼的大势力。这就比隗状难对付多了。所以他就想着在趁机把蒙家的两个兄弟给打压下去。

谁知道久已经不对他发脾气的嬴政突然寻出徐福的由头来骂了他一顿。他赶忙低头说道：“此事臣也无从知晓。”

“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交给你一手操办的，时隔两年依旧渺无音讯，你该当何罪！”嬴政怒道。

“臣知罪！”

嬴政看到赵高惶恐的模样，心情才稍稍好一些。官居上位者，其实只有两种情况是让他烦闷的。一种就是他主官的大事儿很难推进，他这个主事儿人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另一种就是自己的诸多属下同时向他指手画脚的时候。这两件事情往往又互为表里，难以分开。嬴政现在被诸多大臣暗语讽刺着，心里本就不舒服，赵高再吹吹风那自然会撩起火来。吹风也是要讲究时机的，之所以说质量最高的吹风是枕边风，那不是没有理由的。男女鱼水之欢之后，男人浑身舒泰，这个时候女人一吹风，自然显得风铃一般悦耳……

赵高冷不丁吹出火星来，心里也吓得不行。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在嬴政面前所有人都是卑微的，自己的背挺得再直似乎也没有办法抗拒嬴政的帝王威严。

他赶忙补充说道：“臣马上就吩咐人继续出海寻访，尽快给陛下回复消息。”

嬴政点了点头：“好了，这几天你就在钟霞府呆着，不用过来伺候朕了。”

赵高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是！”

这已经不是嬴政第一次不让他服侍。要是以前他或许还以为这是自己被冷落了，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慢慢习惯了嬴政这种说风就是雨，情绪变化极快而又三天两头改变主意的性格。嬴政他就是这样一种人，在面对自己已经决定的事情的时候，他一定会坚持到底，不到黄河心不死，俗称牛脾气，钻牛角尖。但是在一些他还就没有想清楚的事情之上，他又往往会忍不住把自己的意见都说出来给人听，在最终决定没有出来之前，他的主意往往是天马行空左一个右一个让人觉得极不靠谱。

赵高离开之后，他站起来在大殿之中走了走，随后从药盂之中掏出了一昧丹药，服下丹药然后又走了走行散丹药热性，这才坐下来吩咐道：“宣蒙毅进宫。”

得到嬴政深夜的宣召，蒙毅有些不理解。此时蒙武巡游天下也都回来了，在外面逛了几年，他并没有得到尉缭子丝毫的音讯，眼看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便打算回来咸阳养老。蒙毅得到宣召之后便去闻讯蒙武，道：“父亲，你说陛下这一次召见我，是不是为了兄长在北边的事情？”

蒙武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您觉得陛下会跟我说些什么呢？”

年老的蒙武已经满头华发，年近七十的他此时还能够行动自如，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此时他端坐在椅子上，就仿佛是一个料事如神的老神仙一般雍容淡定。他笑了笑说道：“陛下年纪也大了，但是心思却越发焦躁了。想必是得知你兄长接连失利，有些坐不住了。”

蒙毅也皱着眉头问道：“我也是不明白，兄长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既然知道匈奴人不愿意直接出战，喜欢偷偷摸摸搞一些小动作，他怎么故意给匈奴人送这一小股一小股的士兵和粮草。”

闻言蒙武斜眼看着蒙毅，满是笑意地问道：“你以为你哥哥就是一个愣头青不服输？明知道小股士兵会被袭击还不断地试探，想得就是打探匈奴主力的所在？”

看到蒙武一脸的笑意，蒙毅觉得自己肯定是想错了，当下镇定下来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不可能，兄长在北方驻防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匈奴人的主力他应该早就知道了。而且即便他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和匈奴人对峙，他肯定也熟悉匈奴人的作战方式，以前他与匈奴人作战也从来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一次又得了隗状大人的作战奏疏，更应该思虑周全，他肯定不是为了打探匈奴主力而不断派出这小股士兵的。”

蒙武闻言笑了笑：“蒙恬这孩子我知道，《尉缭子》他已经烂熟于心，单单是这一本兵书，就足够他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必是你兄长已经有了对付匈奴人的主意。陛下现在担心你北征的进展，你去给他吃一昧定心药便是。”

等着蒙毅来到王宫之后，嬴政便立马给蒙毅看了看最近的十几封战报。这些战报上记载的，都是一些个几百人的小战，虽然看上去无足轻重，但是十几场小战下来，秦军已经累计消耗了近百车的粮草兵器，更是损伤了近千人。

蒙毅看完这些个战报之后，便恭敬地把这些奏疏都放回了案几之上。嬴政问蒙毅道：“看完这些战报之后，你以为你兄长究竟是如何思虑的？”

看到秦始皇有些着急的模样，蒙毅心中忍不住感叹自己的父亲真是料事如神，当下他说道：“陛下，臣已经仔细看过战报了。眼下战报上说明，匈奴人进攻的次数越来越多，气势越来越盛，臣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儿。”

“哦？此话怎讲？朕对令兄十分倚重，可是这战况实在是让朕失望。你怎么还说这是好事儿呢？”

蒙毅继续说道：“家兄已经连败十余阵，而且失败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可以想见，这必然是家兄有意为之。家兄已经与匈奴人有过交手，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别说是家兄，就是微臣都不会把仗打成这个样子，更何况家兄呢？请陛下莫要着急，家兄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听到蒙毅这么说，嬴政知道蒙毅也不知道太多情况，当下也不再多问什么，便吩咐蒙毅离开了。等着蒙毅离开之后，嬴政还是忧心忡忡，这些战报是近一个月的战况，蒙毅不仅没有按照隗状所计划的以雷霆之力迅速将匈奴的全部主力歼灭，反倒是拖拖拉拉一直在给匈奴送粮草兵器，这让他难以安心。他以为蒙毅可能在蒙恬出征之前便已经知道一些情况，所以赶忙宣他来问一问，可是蒙毅也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朝堂之上李斯、李信等可以询问商讨的大臣都极力主张更换主将。但嬴政再怎么着急，却也知道临阵易将是兵家大忌。但是他又实在不放心蒙恬。

在大殿之中来回走了好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当下赶忙喊道：“把章邯给朕喊过来！”

等着说完之后他连连拍手，喃喃自语说道：“朕怎么把这么一个能人给忘了呢！”

等着章邯来了之后，他先亲自伸手把章邯给牵到了案几之变，随后又亲自展开竹简给章邯看到：“章邯，你来看一看，这是上个月的战报，你看看跟朕说说，蒙恬这究竟是在干什么？朕以为他绝对不是这样一个毫无本事的人。”

章邯被嬴政伸手一牵，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激动，这可是常人难以拥有的殊荣啊。这么一个动作，嬴政便已经收拢了章邯七分的心性，让章邯有些难以自持。等着稍微镇定心神仔细看了这十几卷竹简之后，章邯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闭上眼睛想了想，当下对嬴政说道：“陛下，不出一个月，匈奴军必然会被蒙恬将军悉数歼灭！”

嬴政闻言先是有些惊喜，他向来蒙恬也不应该会失败。可是他又搞不明白章邯是怎么看出来的，赶忙问道：“此话怎讲？目前的情形实在是不容乐观啊！”

虽然没有打过仗，但是分析起战争来，章邯实在是有一手，不然李斯不会如此信任章邯的作战能力，嬴政也不会一件章邯便联系到白起。他自信地说道：“兵书上讲，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这是《孙子兵法》，朕也知道。可是这跟眼下的北征局势有什么关系呢？”

章邯继续说道：“陛下，我大秦北征之军足有三十万，而蒙恬将军在北方驻守已经有两年，期间早已经摸清匈奴人只不过四五万人。若非如此，陛下当初必然会派出六十万人背上。”

说到这里，嬴政似乎有些明白了：“不错，朕的意思就是十则围之。”

章邯点了点头：“陛下圣明，一点就通。我大秦与匈奴之间，就是十与一的关系。虽然十与一，却不一定能够取胜，原因何在？因为还有一句不若则避之。我大秦军浩浩荡荡，匈奴人见状必然胆寒。若是他们一战而逃，我们该如何办？若是匈奴人不战而逃，我们又该如何？十则围之说起来容易，但是三十万人协同作战，如何隐秘地包围匈奴军队而不被发现？五万人的军队更不是少数，将其围困需要多大的包围圈？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这话嬴政不说话了，转而又看上了案几之上的奏疏。秦国出关之后大仗小仗无数，嬴政更是听王翦李信等名将议论战事。此时听章邯这么一说，嬴政有些恍然大悟，指着桌子上的奏疏说道：“这是诱敌之计！”

章邯拱手：“陛下圣明！”

嬴政想通了之后先是摇了摇头：“我就说嘛，蒙恬不可能如此不堪重用。”说完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章邯，道：“章邯，以你的才学，取代蒙恬也是可以的。朕未让你北上征讨匈奴，你胸中是否不满？”

章邯低头说道：“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

章邯低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说道：“是不敢。”

嬴政笑了笑：“你倒是直爽，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几个人敢在朕的面前有不满。你算是头一个。”

章邯再次抱拳：“臣知罪。”

“章邯，朕知道你的才学，不用你自有朕的苦衷。朕不想跟你多解释，但希望你理解朕的苦衷啊！”嬴政拍着章邯的肩膀说道。

章邯听到嬴政竟然亲自跟自己道歉，心中又多了几分激动，当下点了点头。

“好了，你下去吧。世界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你现在是虎卫首领，日后总有机会升任外调的。”

;“是！”

……

匈奴人在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之后，全军上下都十分的骄傲。不光是各部落的首长沾沾自喜，就是单于头曼也因为抢了秦军不少的粮食武器而乐颠颠的。以前他们想要获得中原人冶炼的上号兵器，还得用他们的马匹牛羊来换，这一次直接抢来的不仅比以前换来的质量更好，而且数量也很多。有了这些优质的兵器，单于头曼觉得要对付秦军更容易了。

此时坐在大帐之中，所有人都满面红光，吃着秦人不远万里从中原送来的粮食蔬菜，他们觉着日子太幸福了。

“这秦人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三十万人迟早要被我们全部都杀光！我非要吃那将领蒙恬的肉不可！”中原人不认可胡人，以为其野蛮低俗，胡人更不认可中原人，经常掳掠中原人，杀而食之。

“好了好了，诸位，先静一静。”头曼举手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等着大家都不说话以后，头曼道：“这一个月来，我们取得了十几场胜利。我为你们赶到骄傲！”

回应他的是大家山呼一般的“单于万岁！”

“不过今天把大家都叫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庆功，而是有更重要的作战任务来吩咐大家。”单于这么一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左右贤王和个部落的首领眼睛都放光，听到打仗仿佛就是喊他们去拉货物一般让他们高兴。

“前不久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始皇帝从咸阳送来的冬季棉袄已经快要到了。三十万大军的棉袄分四批运来，头一批正好是五万件！”

“哇哦！”

“抢了他们的！”

……

闻言众人立马忍不住欢呼起来。

“停一停，我还没有说完。跟随这一批棉袄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诸多的粮草兵器。”头曼接着说道。

众人这一下更加沸腾了。

“我决定，把所有部落的部队都集合起来，咱们来干一票大的，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必须干！”

“杀光他们！”

“抢光他们！”

“让那始皇帝知道我们的厉害！”

言语之间，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像是小山一般堆积的战利品，而那一把把被磨得雪亮的刀枪更是已经在眼前闪耀光芒了。

而秦军大营之中，蒙恬则正紧锣密鼓地准备一场围歼战。做了一个月的准备，他已经决定收网捕鱼了。一路上看着隗状写的奏疏，心里一直想得是如何能够一口气把匈奴的所有军队全都给杀光。最终他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欲擒故纵的办法来。先让这匈奴人吃一些小胜仗，让他们掉以轻心觉得秦国军队不堪一击，最后保存主力给匈奴人安排一个陷阱。这一次的诱饵是三十万大军的冬季补给，他觉得匈奴人一定会忍不住上当的。

“将军，您说匈奴人会不会上当，咱们这个欲情故纵，漏洞还是很明显的。”有参将有些担心地问道。

蒙恬点了点头：“要是在六国决战之中，这一计恐怕瞒不过太多人。但是匈奴人打仗从来不讲究什么兵法，对付他们，这一招已经足够用了。”

“但愿如此吧。”那参将有些没底气地说道。

事实证明，匈奴人确实上当了。

已经是深秋，河套地区的早晨有弥漫四野的大雾，这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太阳出来的时候，只能够看到山头上一片红灿灿的光亮，根本见不到太阳的圆圈。四周听不懂一丝风声，然而冷冽的空气依旧让人伸不出手，战士们只觉得握在手中的长矛仿佛有刺一般，扎得人手疼。而五万匈奴主力正在这冷冽的早晨中集结待命，准备在各部落首领的带领之下去抢劫秦军的屋子。单于头曼走出大帐之后对着东方拜了拜，想要请求上天保佑他们此行顺利。

在几声词儿的胡笳声中，大军终于出发了。

根据早先得到的消息，头曼很快便找了秦军负责运送辎重的队伍。等着看到脸面如长龙的辎重队伍之后，所有的部落首领和单于都愣住了，心中的激动让他们浑然忘却了身外的寒冷，要不是害怕打草惊蛇，他们真的要欢呼起来。

“冲啊！”

随着单于头曼一声令下，五万匈奴士兵仿佛是一道闪电，立马朝着秦国士兵冲了过去。

秦军则早有准备，不慌不乱地且战且退，一路不停丢下粮草武器引诱匈奴军对继续追赶。单于头曼看到这一幕隐隐有些担心，秦国士兵撤退的样子实在是太镇定了。他很想收兵，然而个部落的首领看到那么多的辎重，早就眼红了，二话不说就追着秦军冲了上去。单于头曼担心分开行动会给秦人可乘之机，只好也跟了下去。

看到远处烟尘滚滚的样子，蒙恬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而他身旁的参将更是激动地不行，连连喊道：“来了来了，他们真的进入包围圈了！”

“听我将令，准备出击！”蒙恬高声喝到。

而连着吃了一个月败仗的秦军有点儿哀兵必胜的意思，一个个鼓足了劲儿准备给匈奴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头曼冲了一里地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以为这又是一场胜利。他正打算吩咐人速战速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四野突然传来阵阵鼓声。这鼓声如雷如电，声势骇人还来的迅疾，不少匈奴人都被吓了一跳。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原本逃跑的老秦人立马就从原本负责拉辎重的马车之上抽出长矛战刀，回身朝着匈奴人冲过来。

这三十万人有老又少，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他们跟随王翦征讨过楚国，跟着李信追过以骑兵闻名的燕国军队，在王贲手下战胜了瓯越……

自从西出函谷关以来，他们见过无数的将领，讲过太多战场上的尔虞我诈！这种最简单的欲擒故纵在他们看来实在是不入流的战术，操作起来他们显得驾轻就熟。

“不好，有埋伏！”单于头曼终于意识到不对，一声惊呼就想要撤退。

然而已经迟了，四面八方出来的战车仿佛是滚动的泥石流，前后包抄左右夹击，匈奴这五万人根本没有逃跑的退路。而三十万老秦人的喊杀声曾经冲垮了六国联军，曾经冲快乐项燕的三十万仇楚，这五万匈奴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一战，尽灭匈奴五万主力。

消息传回咸阳，原本所有主张换将的大臣们都不说话了。蒙恬一战成名，而嬴政对章邯更是高看了一眼，觉得章邯实在是料事如神。

欲擒故纵杀了五万匈奴主力之后，蒙恬乘胜追击，一口气将德水以南的河套地区全部收复。紧接着他没有贸然挺进北方的茫茫草原，而是按照隗状的三部曲开始以德水为界划分出来四十四个县。在咸阳方面的支持下，不少罪民和奴隶被逐渐迁徙到北方，开始为隗状的第二步做准备。

但是嬴政似乎觉得隗状之命有些保守，在与章邯商议之后，他便命令蒙恬继续北上。蒙恬果然不负众望，直接夺取了原本属于匈奴的高阙、阳山、北假等地区，匈奴人狼狈逃窜，根本没有再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