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生离
Charles将信将疑的把她拉了起来：“你的手怎么样，好了？”他的目光投向她的手腕，发现痕迹都模糊了，看来恢复得不错。他一直在惦记着她，手握她的电话号码，却犹豫不决的不敢打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鼓不起勇气，越拖得久，越没有勇气。
“现在才想起来问？”施奕挤出一丝笑容，“放心，早就好了。”
Charles脸一红，尴尬了：“我……”
施奕活动着双腿，轻声说：“逗你呢，你是学者，自然是忙的，我本就没事儿，你不要在意。”她在心里叹息，眼前还是乔牧的身影，刻骨的思念。
“天都黑了，你今天要住在岛上吗？我送你过去！” Charles说着话，跟那些一同打球的青年男女一挥手，“我遇到朋友，你们先回去吧，Bye！”
施奕看着那些穿着沙滩裤比基尼的年青人说笑着要走，便说道：“你不用管我，我可以坐火车回曼哈顿。”
Charles一笑：“你看看几点了，哪里还有车？公交车都没有了，哪儿还有火车？”他转身在前面带路，“跟我走吧，去我们实验室。”
“我不去，你们那个科学的殿堂，不适合我。我到长岛住酒店吧。”施奕跟他一同向前走，要离开火岛。
“我们那里有宾馆，我有内宾卡，很优惠，如果你想回家，我开车送你一趟也可以，很方便。” Charles回头看施奕，他看出她一定心情不好，她的眼神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施奕思索了一下，她并不想跟Charles多联系，还是回家为好。“那就麻烦你送我回……曼哈顿吧！”她不想回家，怕自己会犯忧郁症，她得去找欧阳城。
“好，上车吧！”两人说着话已来到停车场， Charles为她拉开了车门。
车子按照乔牧离开的路线行驶着，施奕看着窗外，想着她目送他离开的情景，不知这次为什么，如此的伤心，是因为那首歌吗？造成了内伤？
“想什么呢？” Charles问道，“你现在的表情，像是失恋了！”
“……”施奕愣了一下，“没有，可能就是这段时间，有点累。怎么样，你上次在南美收获如何？对你们的研究有助益吗？Frank教授还好吧？”施奕转移了话题，和Charles谈起了生物化学方面的一些发展。
施奕因为工作的关系，对很多学科的发展都保持着关注度，有时某些不经意记住的小知识点，在关键时刻就能保命，保自己或是保他人，都很重要。这一路两人聊得挺愉快，并没有出现冷场。
车子按照施奕的指点行驶到欧阳城家附近，施奕请Charles停车，她看着Charles的眼睛：“真是麻烦你了，一起吃个饭吧，这附近有很好的中餐馆。”
Charles摇摇头，道：“你不要客气，我回实验室吃晚饭就可以。”他看着施奕的双眸，“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太难过，如果我可以帮忙，你一定要找我，不管怎么说，你有事，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施奕无言的看着他，半晌才认真的道：“Charles，对不起。”
Charles垂下眼帘，轻声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施奕下车，目送Charles的车子走远，她在路边站了片刻，看着霓虹闪烁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河，感到无边的寂寞。她掏出电话拨打欧阳城的号码。
“施奕，怎么了，有事儿？”欧阳城的声音传来，让施奕眼中一热，只有他，总在她的身边，让她随时随地可以找到，随时随地可以依靠。
“你在家吗？”施奕问。
“在，”欧阳城皱起了眉头，她的声音不对，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脆弱，“你怎么了？在哪儿呢？”
“你家旁边，我现在过去，你给我开门。”施奕说完收线，直接走向他的公寓。
刚到欧阳城的家门口，房门就打开了，欧阳城眉间轻皱，打量她一眼，让她进门：“你从哪儿过来的？乔牧呢……他出去了？”
“嗯。”施奕坐上沙发，觉得心力交悴，有气无力的回答，“有吃的吗，给我熬点儿粥吧。”
欧阳城气得要死，心想：乔牧一回来，你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儿！他走了你就跑我这儿作威作福！你对我真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太过分！于是他忿然道：“你不是自己也会熬粥了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施奕迷糊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没听明白：“那就不吃了，我先睡一会儿，累了。”说着话，她合身倒在沙发上，真的闭上了眼睛。
欧阳城瞪着她，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进了厨房！真是欠了她的，还都还不清了！
当米香溢出、米汤渐渐浓稠的时候，欧阳城来到施奕身边：“醒醒，起来吃饭，施奕！”他伸手去推她的手臂，却发现她胳膊上似乎蒙着一层沙尘，拧起眉细看，衣服上还有沙粒！“施奕，你给我起来！你把我的沙发上弄得全是沙子！”
施奕被吵醒，揉了一下眼睛：“你吵什么！”
“你从哪儿过来的？去海边了吗？赶快去洗澡，你看沙发成了什么样子！”欧阳城怒了。
“小气，明天赔你一套沙发！”施奕起身去洗澡，身上有盐分与细沙确实难受，只是提不起精神去打理。现在被欧阳城一吼，她也觉得有点儿过分，便冲进了浴室，舒服的洗了个澡，加上刚刚休息了一会儿，她感觉精神多了，心情也好转不少。
“欧阳，睡衣！”施奕围好浴巾才发现没有可换的衣服。
欧阳城无语，你是多拿我不当男人啊？却还是进房找出她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买的保守型睡衣送了过去。
当施奕坐在桌边就着小咸菜喝粥的时候，欧阳城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我说，你至于吗？他每出去一次，都跟要你半条命似的！”
“唉！欧阳，说真的，我宁愿是我出任务让他在家等，等人的滋味真不好，还不如直接真刀真枪见真章痛快呢。”
“你从哪儿过来的？怎么弄一身沙子？”欧阳城又问。
“长岛。他就是从那儿走的。”施奕叹气，“走得连头都不回。欧阳，我特别难受，只好到你这儿避难来了，你别说我了，我还不够悲催吗？”
“……”欧阳城没说话，心想，你还有我悲催吗？“快吃吧，光喝粥够吗？要不我出去给你买点儿什么？”
“不了，没什么想吃的。我今天住你这儿，明天再回家。”施奕吃了一碗粥，推开碗，擦擦嘴，想起换下的衣服应该洗好明天穿，便轻车熟路的去卫生间洗衣服，留下欧阳城一人收拾餐桌。
欧阳城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已经惯成这样了，就继续惯下去吧！
夜已深，施奕靠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欧阳城坐在她身边，一眼一眼的看她，再窝火，也还是爱，还是迁就，还是想要陪伴。就是贱啊！他默默的唾弃自己：“睡不睡呀？这么晚了！”
“你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我怕睡不着。”施奕调着台，心不在焉的说。她本来很习惯一个人，现在却怕极了寂寞。
“你在这儿坐着，我就能睡着了？”欧阳城想着明天的工作，头痛。
施奕看他一眼：“你明天有什么工作啊？有没有我能做的，我现在帮你做！”
“都是协调的事儿，施奕，这次为什么心情这么不好啊？”欧阳城还是问了出来，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头。
“不知道，就是心情不好，看见你了都缓解不过来。”施奕脱口而出。
“……”欧阳城噎了一下，“以前你看见我，心情就好了？”
“是啊，要不然我跑你这儿来干什么？”施奕起身走向客卧，“我睡了，你也早点儿吧，明天早上不用叫我，我醒了自己回家。”
这一晚两人各自失眠，辗转反侧，各有各的烦。
第二天，欧阳城紧急找了点工作出来，一股脑扔给施奕，她一忙起来就没心情伤春悲秋了，就是一个天生找虐的命！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技术组的几个难题把施奕绊住，一时间风平浪静。欧阳城于是一边自鸣得意，一边心疼她工作起来不要命，时不时带了好吃的上门去慰劳一下。
施奕一走进数字的世界就会忘了时间，那对她而言也像一个游戏，不停的尝试，寻找突破口，如同升级打怪。等她解决掉那几个棘手的难题，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而乔牧没有回来。
他很少有需要这么多时间的任务，但总有例外吧，施奕自我安慰的想：自己上一次去南美，不也前后差不多要一个月吗？
她沉默的等待，有时回自己家住，有时回乔牧家住，时不时完成一些欧阳城安排的工作，有空了就读书，看电影，发呆。偶尔Kevin会来个电话，她便随时变身为知心姐姐，给迷茫的小孩儿灌一碗心灵鸡汤。而后她发现，世上没有一碗鸡汤是适合她的，哪句话都打动不了她自己。
乔牧就此杳无音信。施奕在沉默中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只是脸上不再有笑容。
这天傍晚，欧阳城打来电话，问她想吃什么，他晚上过来时给她带。施奕安静的说：“随便。”欧阳城沉默一瞬，挂断电话。
华灯初上时，欧阳城推开施奕的房门，看到她正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看着窗外无尽的长空。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清冷的孤寂，使得整个房间都没有一丝生气，如一潭死水，透着绝望。
“施奕，吃饭了，给你带了牛腩套餐……”欧阳城放轻了声音，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施奕站起身，伸手接过餐盒，说：“家里只有冰水了，你自己拿吧。”
“明天我来的时候给你带果汁。”欧阳城换了鞋，自己去取水，给施奕也倒了一杯，然后看着她吃饭。
施奕认真的吃着，却没尝出味道，她感觉欧阳城有话要对她说，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也许吃得太快，她感觉有一点儿反胃。喝口水往下压了压，她吃光了一份饭，然后抬头去看欧阳城。
欧阳城目光颤了一下，十指交插，艰难的开口说道：“施奕，你……把放乔牧那边的东西收回来吧，他那房子……”
施奕愣住，她盯着欧阳城：“他的房子另有它用？”
“嗯。”欧阳城点头。
“他……还是安全的吗？”施奕问道。
“嗯。”欧阳城又点头。
“他是要执行长期任务？”施奕看着欧阳城的眼睛，又问。
“施奕……”这不是她应该问的，即使是她，也不能问啊！
“多少年？”她还是问了，哪怕问不出结果来。
“施奕……”欧阳城放轻了声音，声音里只有怜惜，没有责备。
“很多年？”她的眼睛睁的很大，又圆又亮，十分干涩，没有一丝水迹。她想起了当初：他曾经说过，他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但他一直不敢说。他说他怕不能给她幸福反而会伤害她。没想到，竟是真的！这么快就发生了。
哀伤弥漫在她的脸上，渐渐渗入眼眶。欧阳城几乎不忍心去看她，他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却拦不住她终于潸然而下的泪。
“施奕，我们谁都没有办法！他不行，你也不行，你不要哭了，他早晚都会回来的，你相信他，一定可以！”欧阳城言语无力的劝慰着，最终也只得住了口，把她搂进怀里，让她的泪洒满自己的衣襟。
施奕积累了太多天的情绪，一朝爆发就收不住，她哭了很久，直到泪已干，声已咽，头痛欲裂。
“施奕，别哭了，去睡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你，你放心我不走，不让你一个人……”不让你一个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刻流泪，你的泪，只能在我怀里流。
他抱起她，送她回楼上卧室，施奕坐在床上，伸手拉住了欧阳城的衣袖，她仰起脸看他，眼睛微微的肿起，带着可怜相：“欧阳，我很后悔，我没有对他再好一点儿，我可以再做得好一点儿的！现在，都没有机会了。”
“施奕，你别这么想，他不会介意的……”欧阳城心里难过，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
“他不会介意，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施奕突然很想说话，她看着欧阳城，难过的说：“欧阳，你知道吗？当初我对他可不好了。有一天，他很晚了在我家楼下等我，饭也没有吃，我就不情不愿的给他煮了一碗面。那时我多敷衍他啊！在那之前我也给你煮过面，觉得太素还给你炒了肉丝。可给他煮面，我连煮面的水都没换，就端给他了。他当时吃得特别开心，还说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我每次一想起他当时幸福的表情，心里就特别难受。”施奕说着话，一颗泪珠落了下来，“我后来曾认真的给他煮过一百次面，但还是弥补不了那时的亏欠，总是想起来就心疼。现在，我再想给他用心的煮一碗面，也是不能够了！”
“……”欧阳城哽咽了一下，说不出话，她对自己那样的用心过，可是自己却把她让给了乔牧，如果自己……那她会不会就没有今天的伤心？“你给他做的面，即使不熟他也喜欢吃，他也幸福，你明白吗？你纠结的是面，他在意的是你，施奕，你给过他幸福，那是他最想要的东西，这就够了！”
傻瓜，你把自己都给了他，还纠结什么面呢？
第二天，施奕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吃完欧阳城准备的早餐，说：“你陪我去一趟吧，今天就算结束了。”
欧阳城点点头，默默陪着她。他看着他们开始，看着他们结束，全程都非他所愿，却只能默默旁观。
也许是有欧阳城在身边，施奕回到乔牧家时没有时间和心情放纵自己去悲伤，只是迅速的整理行装，个人物品全部打包，她的手指从乔牧挂的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上划过，仿佛抚摸过他的身体，再见，我的爱人，从此我虔诚的祈祷，唯愿你平安。
她看见当初乔牧给她买的半打当睡衣的白衬衫，她并没有怎么穿，此时伸手轻抚，尤其舍不得，于是一同带走。
拉起行李箱，和欧阳城一同走到门口，她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到底心痛难忍，她泪眼朦胧的回头打量房间，她的爱与幸福，都在其中，怎能割舍？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飘窗，她转身出门，泪流满面。
欧阳城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他帮不了她，只能陪着她一起心痛。他一直都知道她最怕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防护。
“走吧，他会回来的，他爱你，不会让你等太久。”欧阳城安慰她，“你自己好好的，别让他不放心。”他威胁她，软硬兼施。
“好。”施奕擦干了泪，硬起了心肠，日子还要好好过。她想：既然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那就等着吧，日后自然知道命运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