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绝境
“没有感觉。就是觉得你不要总往我面前打好不好?真怕我一个躲闪不及,再让你一球把我的脸砸成平面!”总这样打,多没意思啊,他这么迁就自己,跟一个自动发球器有什么区别?不过她转念一想,他能每次都把球打到他想打的位置,那就不会是像他说的什么业余选手的水平!难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能躲不开吗?好吧,你别太用力,球接不到就算了,我输了赢了一会儿都请你吃饭,你乖一点儿啊!”乔牧失笑,开始在回击的时候攻向边线和底线,于是施奕才有机会跑动起来。她越打越有感觉,仿佛昔日重现,她也曾恣意的奔跑在赛场上,痛快淋漓!
乔牧看着她越来越在状态,而且不见吃力与痛苦的表情,说明胳膊真的没有什么异样,渐渐放了心,动作也放松下来,两人才开始了真正的较量!
施奕做事总能全神贯注,她此时眼里只有他,观察他每一个动作,不同的起手式,不同的发力点就代表着他的目标位,她不停的预判,不断的纠偏,仿佛要把他完全研究透一样的专注,迅速适应了他的节奏。
乔牧紧盯着她的眼睛,渐渐感觉到了热血沸腾,她的眼睛波光流丽,在完全不掩饰的时候亮得惊人!而此时她的眼中只有他,她全副的心神都在他身上,他不能让她失望,他要做她眼中最优秀的那个人,只为让她的眼睛一直这样明亮这样充满希望,只看他一个人!
他渐渐忘了关照她的身体,因为她总能在几乎不可能的时刻回挡他的进攻,让他也斗志昂扬,激情上涌打得也越来越顺手,每一次发球都凌厉无比,每一次回击都角度刁钻,也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的对手总能激发出一个人潜藏的能力,施奕就能做到这样,她适应力很强,进步太快,总能逼得对手招数尽出,双方都能倾尽全力不留遗憾!
施奕的实力并不是乔牧的对手,但却是一个总给他惊喜的对手,因为她总能在某些不可能的时刻创造奇迹,成功反转,而这也正是施奕自己乐此不疲的地方,每次救起一个极险的球,她都快乐得像个孩子!
每当她笑的时候,乔牧都会跟着笑,她的快乐总能轻易感染他,看着她跳跃,奔跑,潇洒的挥拍,真是一种享受!
施奕穿这身运动服真漂亮,白色系本就干净,配着几缕淡蓝更加纯净,小小的裙摆在她的行动间像百合花一样绽放开合,像舞动的精灵!而那两条修长的腿笔直白皙,在奔跑间却充满力量感,柔韧而矫健!
乔牧看着她的腿略一走神,一个球擦网而过,落在界内,他失手没接住,于是施奕便得意的比着剪刀手,向他示威,快乐得不行!
“休息一会儿吧,喝点儿水!咱们也没有计分,这大概已经是两局的量了!”乔牧目不转睛的看她,怎么也看不够。
“谁说没有记分,我记着呢!”施奕停下来,走到一边用毛巾擦汗,拧开水瓶喝了几口递给乔牧。
“比分是多少?”乔牧喝着水问。
“不告诉你,免得你骄傲!你还说你打得不行,明明就很好嘛,还骗我轻敌!”施奕抱怨道,其实她知道,运动是相通的,乔牧这样的人,各种体育方面的东西,只要他学过,做得就不会差。
“那我现在实力暴露了,怎么办啊?岂不是一会儿就要被你反超了?”乔牧逗着她。
“很有可能啊,再来!”施奕小脸儿一扬,踌躇满志。于是乔牧只得奉陪到底。
休息之后施奕再次上阵似乎技术更精进了,扣球的力度更大,削球的角度更精确,她玩儿得兴起,几乎不知疲倦。她开心的样子乔牧是看不够的,他也乐得陪她玩儿,于是一直打到了中午。
此时乔牧一个回击直指施奕右边线,施奕飞身接起,网球过网直压乔牧的左边线,乔牧于是屈身接球,一个网前小球的时机正合适,料想施奕是来不及救了!谁知他的球刚过网,就见施奕冲了过来,明明已经来不及,她还是在飞扑中伸长手臂挥出一拍,这几乎是破釜沉舟的一拍,竟被她追到了,球弹起的那一瞬间,施奕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乔牧眼睁睁看到她呯的一声落地,左肩触到了地板!顿时吓得心都停跳一拍!他飞身跃过球网,红着眼睛奔到施奕身边一把抱住了她:“摔到肩膀了?给我看看!”
施奕确实摔疼了,失去平衡这么摔谁都得疼啊!“没事,你别急,不会有事的!”她看到他的表情立即安慰道。
乔牧伸手拉开她的领口看她的肩膀,肩头这么快就泛出了拳头大小的青紫,他拧紧了眉,咬着牙怒道:“就非得要赢吗?命都不要了?”
施奕知道他心疼了,只好装傻:“怎么了?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你差点把胳膊摔折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大震动万一伤了软组织,你想废掉这条胳膊吗?”乔牧真要气死了,她这个毛病不能惯,一定得让她改了!
施奕第一次见他发火,很新奇却并不慌张,她知道他吃哪一套,其实恋爱中的男人都吃这一套:“可我一直就是这样啊,全力以赴、只争朝夕,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你不喜欢我了吗?”她伸手去搂他的脖子,目光纯净而无辜的与他对视,带着一脸可怜巴巴。
乔牧黑着脸,简直快要气死,看她仰着脸凝视他,当即把头一低,吻了下去。
这是在球场之上,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施奕窘迫的伸手推他,乔牧一吻即收,拦腰抱起施奕就走,不行,还得去拍个片子看看,不然太不放心!
施奕脸已丢光,当即不再要脸,把头埋在他胸前,当了鸵鸟。
回到车上,乔牧把施奕放在副驾驶位上,给她系上安全带,一言不发的开车就走。
施奕看了一下他走的方向,心里一动:“我不去医院,你带我去吃饭,我饿了。”乔牧看了她一眼:“去拍个片子,如果没事儿就带你吃饭。”
“那有事儿呢?”施奕侧过头问。
“要有事儿,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语调平静,却隐含着勃发的怒气。
“……”施奕头疼的发现,如果乔牧当真动了怒,还挺不好哄。“我也没怎么样,你又何必……”
“你这样还叫没事儿吗?那怎么才算有事儿?非得出了不可挽回的大事儿才算完吗?”乔牧猛的扭头看她,目光寒冷,“你的肩膀怎么伤的?为什么明明伤成那样你还要再逞强,伤上加伤,能恢复都算你运气好!现在还不知道保养!”他越说越怒,竟是声色俱厉。
话说完了,他半天没听到施奕回答,心里忐忑起来,后悔话说重了。他偷眼去看她,发现施奕面容平静的目视前方,没有表情。他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是自己。他刚要咳一声缓和气氛把话往回拉,却听施奕沉静的开了口。
“乔牧,你体验过身处绝境吗?”她的语调平和,没有丝毫异样,却让乔牧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仿佛刹那间进入另一个境界,万籁俱寂,庄严宁肃。
她没有等他回答,又问:“你曾经放弃过什么人吗?亲人,战友,不相干的陌生人,亦或是自己?”
乔牧预感到此时自己要心神不宁,他立即驶入了紧急停车带,停下车子打开了双闪。他侧脸看向施奕,静等着她继续说。
“我放弃过,别人,和我自己。我以为我到了绝境,前方一片黑暗,后方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无能为力。”她依然平静,但散发出的悲伤却弥漫车厢中,浓重而压抑。
“……”施奕停顿片刻,仿佛已经陷入深思,“可是后来,我知道其实那并不是绝境,如果我再坚持一下,结局就会不一样。绝境只在我们心里,你认为它是的时候,它才真的是。”施奕目视前方长路,仿佛没有尽头,“我后来一直在想,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根本不用想值不值得,可不可以,因为等你想完了,那稍纵即逝的时机早就过去了。”施奕此时才看向乔牧:“那个人是我的战友,在那样的危急时刻,如果我失去一双手臂能救他一条命,我觉得值。”
乔牧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所以我做事,关键的时候从不多想,去做就是了。乔牧,全力以赴这件事,真的改不了,你不要怪我。”
乔牧伸手按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身过去抱住了施奕,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柔声说:“是我不好,今天我不该带你来打球,却没坚持住。我明知道你不服输的个性,还心存侥幸。我其实在生自己的气,却跟你发了火。是我不对。”他蹭着她的脸,揉着她的头发,“我不放心,咱先去拍片子,如果真没事儿,那万事大吉,要是有事儿,也别耽误了治疗,好不好?”
施奕窝在他怀里,在心中朝自己比了个剪刀手,小样儿,还搞不定你?“嗯。”她知道不去医院是不行了,只能妥协。
两人没有去爱德华的医院,主要是怕惊动了欧阳城,那不是找骂吗?找到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乔牧下车就习惯性抱起施奕,施奕眉毛一挑:“我又没摔到腿,快放我下来,太夸张了!”乔牧不听:“你的观念还停留在国内的80年代吗?你现在应该觉得骄傲,你男人抱你跟玩儿似的,她们别人家行吗?乖,让她们嫉妒去吧!”
施奕无语,算了,随他去吧。顺利的拍了片,结果出来还真没什么大事,就是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回去擦擦药油化淤就可以了,乔牧这才放下心。
“好了,咱去吃饭!”
“唉,饿过劲儿了,不想吃了!”施奕抱怨。
“咳,真吃上就想吃了,我们去吃好的!”乔牧赶快安慰。
正巧旁边有一家PAPA JOHN′S披萨店,施奕道:“那就去吃披萨吧,好久没吃过了!”虽然这个要求并不合乔牧要吃好的想法,但对于她的意见,他总是想配合,于是便微笑着同意了。
美式快餐永远都是那几样,但时间长了不吃也会十分想念,施奕吃了一个炸鸡翅,觉得相当不错,便开始期待他家的披萨。不一会儿,她的榴莲披萨送上,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榴香浓郁,口感甜润,味道超赞,便又拿起一块想给乔牧,乔牧却立即退避三舍,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
施奕叹道:“水果之中的至尊,丝滑的质感让人齿颊留香,你居然享受不了,真是可惜!”
“算了,你能享受就行,咱家也不算吃亏,我的海鲜至尊上来了,可以分给你啊。”乔牧说道。
“怎么分?我要海鲜,你要至尊?”施奕边吃边逗他。
“没问题,一会儿你把虾吃了,我吃饼皮。”他就是这么想的。
施奕甜蜜的想:你这么无原则宠着女人,也就是我了,讲理,不然恃宠而骄,能骑到你头上欺负你!“算了,没有榴莲的好吃,这多香啊,芳香甜蜜!”
“我就奇怪了,这味道多怪啊,哪儿香了?”乔牧不理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榴莲的这个气味,就是各种香味分泌得太多了,揉和在一起而形成的独特气味,香到极致而近妖,喜欢的人爱之如命,不喜欢的人嗤之以鼻,而它遗世独立,我行我素,毫不在意。多牛的水果啊,包含着人世的大哲学!”
“行了你,吃一口榴莲还能讲到哲学,也就你了!你快吃,凉了估计味道就更怪了!”
“你这么受不了,那我要是吃完了榴莲亲你,你会不会一扭头就跑了?”施奕忽然促狭的问道。
“……应该不会,”乔牧想了想,“主要我怕跑了以后,你一怒不让我回来,那可怎么是好?”
“哈哈!”施奕忍不住笑,一脸的跃跃欲试,乔牧大惊:“你可别胡来啊!这是在外面,要注意形象,影响不好!”
施奕笑道:“你的观念还停留在国内的80年代吗?你现在应该觉得骄傲,你女人当街就敢亲你,他们别的中国人能吗?乖,让他们嫉妒去吧!”
两人说说笑笑斗着嘴,愉快的进餐,施奕吃完披萨后又吃了点儿薯条和沙拉,最后喝了一怀咖啡,感觉嘴里没有什么味道了。
出门上车,施奕坐在副驾上看乔牧:“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乔牧微笑,他伸手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直接吻上了她的嘴,极尽缠绵的给了她一个漫长而深入的吻,一吻终了,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乔牧喘息着看着她的眼睛:“咱们回家……”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坐在飘窗上,乔牧把施奕搂在怀里,褪下她半边衣衫,用药油按摩她的肩头,边揉边亲吻她的颈侧鬓边,才半天的时间,她的肩膀乌青了一大块,看上去触目惊心。
施奕靠在他怀里,眼睛望着窗外,感觉甜蜜和幸福在心间流转,安闲而静谧的时光,是这么美好,让人不自觉的慵懒,不再有一丝斗志,沉醉在这温柔乡。
擦完药油,施奕便背靠乔牧边看书边听歌,自得其乐。乔牧没事干,于是把他的沙漠之鹰掏出来开始保养。他甚爱此枪,那俊朗的外型,精致的线条,正是他眼中标准的枪中美人!双手错分将枪拆开,零件们整齐的排列在擦枪垫布上,他一个一个保养擦拭,手法细致,十分耐心。
正是擦的得心应手心满意足之时,他忽然感觉到了异样:施奕靠在他身上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他甚至感觉到她在变冷!心里一惊,他扭头去看施奕:她的书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却已泪流满面!
手中枪跌落桌面,他心底冰凉,一把拉住施奕:“施奕,怎么了?”他扳过她的身体,看见了她的眼睛,那双原本明亮动人的眼睛,此刻正滔滔的流着泪,那浓重到化不开的悲伤弥漫在瞳仁中,仿佛她的心已经碎裂了一样。
乔牧几乎惊呆了!他无法想像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这样!看到她挂在耳朵上的耳机,他急忙扯下一只塞到自己的耳朵里,手因为惊骇而有些颤抖,他不知道会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
耳机里传来的并不是什么坏消息,那只是一首曲调悠远而深邃的歌谣:……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在死的时候她喃喃的说,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