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恩怨能了情难了

阿利大喝之下，声震丛林，回声荡漾。

于是在树林当中，慢慢走出了两个女孩子，身材都是那样的苗条，走得近了，阿利看到了她们的脸，却是那样的美不可言。

月光之下，阿利忽然看到，侯龙波的脸上，有一滴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刚才，他连胡正清那样精妙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侯龙波的脸了。

难以置信的是，侯龙波自己却不知道，现在他的目光和精神，都已被那两个女子吸引，别说阿利这样的高明剑客，便是个寻常人物，在旁边也可以轻松的一剑扎死他。

杀人如麻的侯龙波，智计百出狡诈无比的侯龙波，此刻竟似已经痴呆一般。

两个美少女慢慢走过来，两双美目都紧紧盯住侯龙波，口中却并没有说一句话。

突然，她们一同跪下了！！

跪在了侯龙波面前！！

侯龙波呆了一般，也慢慢走到她们面前，居然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她们面前！

阿利震惊，然后是尴尬，自知无趣，还是不要干预为好。

这三人之间，显然渊源太深，自己当然无从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男女之事太过复杂，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更何况，他心目中占据绝对优先地位的，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他的剑。

于是他慢慢走出树林，他不想当一个尴尬的干扰者。

于是树林当中，满地尸体，还有三个活人。

“龙波，你杀了我们吧。”唐琳的粉面上眼泪长流：“我们唐家欠你的，所以该死。”

“不是你们唐家，更不是你。”侯龙波慢慢说道。

“所以我才必须死。”唐琳黯然道：“父债女还，天经地义，我只要你放过我的父亲。”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父亲，我也不会伤害唐门任何一个人。”侯龙波苦笑道：“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个湖南的雨夜，是这位唐九小姐，救了我的命。所以一报还一报，咱们两清了，唐八小姐！”

“你……你叫我什么？！”唐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看着侯龙波，忽然说道。

昔日多少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多少耳鬓厮磨，热切的湿吻，自己除了没有把少女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他，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是他的……

如今却只从他口中，得到冰冷的几个字“唐八小姐”！

人之无情，何至于此！！

“唐八小姐！”仿佛是觉得伤害对方还不够一般，侯龙波再次说道，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抽搐，他没有昏过去，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对不起，不论我们过去有过什么，今后我们便不会有任何关系。我侯龙波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人伦邪正，却还知道些的。”

“那……那便好！”唐琳慢慢起身，浑身都颤抖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邪力，一把便拉起了呆呆跪在一边旁观的唐玉：“九妹，我们走！”

唐玉点头，却仍然回头看了侯龙波一眼，忽然道：“侯龙波，你不知道我姐姐为你哭了多少次，你不知道你刚才伤她有多深……她是无辜的！”

“她的确是无辜的，我也知道。”侯龙波长叹一声，仰头看着满天繁星，黯然道：“但威远镖局薛总镖头以下二十六条人命，有谁就该死吗？！”

双泪长流！

唐氏姐妹悄然离去。

侯龙波跪在地上，呆呆的，不言不语。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将地上胡正清的东西，又都放回了他怀中，然后又从自己怀中，拿出几张纸，也塞入他怀中。

片刻之后，一个灰衣人飞掠到此，然后是一个胖老头，再然后，是一个魁梧壮汉带领的数百人！！

“侯龙波，你怎么在这里？！”令狐惊云吃惊道，震惊之下，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对侯龙波的称呼都变了。

“令狐掌门，我也是突然才意识到，这胡正清如此狡诈，又身负重伤，不太可能和大队人马一道突围，所以，我和阿利保险起见，来到此地，不想竟有意外收获。”他指了指地上的尸首，好几个人惊叫道：“胡正清！”

“把他们的尸体送回我们总舵。”郭钦武看着侯龙波，眼神中闪过几丝愤怒，忽然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一秒钟，他脸上的冷漠，还夹杂着愤怒的表情就变成了微笑：“侯兄弟击毙匪首胡正清，当立头功！各位，现在我们凯旋搬师，这英雄会总舵，便是我们的欢宴之所！”

众人欢呼，尽管有些人的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两个人飞掠过来，唐仪见了，紧锁眉头：“你们两个，为何才来？”

唐玉笑道：“叔父莫怪，我们两个……迷路了！”

唐琳没说话，侯龙波却勉强挤出微笑，唐仪和令狐惊云的目光，都快速扫过了她和侯龙波的脸庞，却都没有说话。

----------洛阳。

十五天后，铁剑帮总舵。

一个僻静的小院当中，不断传出长剑破空之声。

院子当中的一棵大树，叶子落了不少，而树上枝头，却一只鸟儿也不见。

铁剑帮帮主郭钦武微笑着放下手中铁剑，道：“小兄弟，你是我见过悟性最好的剑客，你再练上十年，必是天下第一剑客。”

阿利却仍是一脸严肃：“真的吗？难道我比侯大哥悟性还要强吗？”

立刻便将郭钦武问住了，他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

承认了，不给侯龙波面子；而否认，岂不等于否定自己刚说过的话？

其实，他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夸夸这个小子算了，没想到这小子不识抬举，竟然较真起来，顿时让自己下不了台。

侯龙波就在身边，笑道：“当然！我的悟性确实不如阿利兄弟，我们三人练剑已经十几天了，除了我们两人自己的剑法，其他剑法哪一招不是他最先掌握？这是天赋，勉强不得的。”

阿利道：“那么侯大哥，我的悟性比那少林疯……广济大师如何？”

经过侯龙波的多次教导，他现在终于略微懂了些江湖礼数，除了起码的礼貌，也不会轻易找人决斗了，否则依他原来的脾气，早就和令狐惊云这个天下最出名的剑客之一‘切磋’一番了。

侯龙波叹道：“广济大师在你这个年纪悟性如何，我哪里知道？不过我看他的出手，确实已经达到了无心无欲的境界。”

郭钦武道：“侯兄弟，练武的最高境界，不就是‘随心所欲’四个字吗？不知你这‘无心无欲’四字却是从何说起？”

侯龙波笑道：“那一天，我也是听几个少林高僧议论，方才得知原来练武之道，却可以分成很多层次。分别是：强身，壮骨，通筋，通脉，易筋，易脉，无形，玄幻，通神，重生。”

阿利道：“这些层次，不同的武功便会有不同的说法，侯大哥引用的，怕是少林的说法吧？”

“正是，否则以我侯某的这点见识，哪里能想出这许多花样来？”侯龙波笑道：“所谓强身，壮骨，最好理解，不过是通过练武让身体强壮，肌肉骨骼强过常人罢了，绝大多数学武之

人，便一辈子都陷在这两个阶段了；少数人能够达到通筋，通脉境界，便已经算是武功高强之人，内力真气随筋脉而动，以气御敌，以气御器，威力便已经超绝；而极少之人能够有幸进步，达到易筋.易脉阶段，便突然进入一个陌生之地，真气内力，不再受制于经脉，招式由繁入简，便是刚才郭帮主所言，随心所欲之境界了。”

郭钦武道：“那如我等，武功却在何层次？”

听他这话，侯龙波心中立刻泛起一股恶心，心想你这卑鄙小人，心怀叵测，还能练到什么层次？！

口中却笑道：“我们三人，各有机缘，强身，壮骨，通筋这三关怕是早已过了，现在我们大概正处在通脉这一关吧。”

阿利却道：“不，侯大哥过谦了。我和郭帮主现在不过是在这一关滞留而已，而侯大哥你，恐怕早已跨越此关，进入了易筋层次。”

郭钦武见过侯龙波的出手，自然知道阿利所言不虚，心中却很不服气，便故意岔开话题道：“那依侯兄弟看，当今几个绝世高手，却是在何等层次呢？”

侯龙波笑道：“令狐掌门，李卓然，龙霸，莫怜我，还有少林寺几大高僧，恐怕正在易筋层次里面苦苦挣扎。我和楚狂人交过手，他的身手，倒颇似那少林广济大师，还有四合帮帮主莫问我，这个人功夫高不可测，恐怕早已经悄悄跨越了易筋层次，进入了易脉之阶。现在天下英雄，武功最高的恐怕便是这两人。如果再论，比他二人修为更高的，便是昔日天下第一高手，少林寺高僧宗洪大师，众所周知，他已经进入了无形之境。”

“那么，什么叫做无形之境呢？”阿利十分认真，继续追问道。

侯龙波心里骂他较真，老子要真知道什么叫无形之境，早就神功天下无敌，一个人闯进四合帮，把那帮王八蛋通通杀了，哪里还用得着现在这般费劲吗？！

“所谓无形，便是所谓三无形，也就是器无形，并无明显武器，或者说整个身体内外，都是武器；意无形，便是无招无式，乃至连意图都不会有，没有什么我攻你咽喉，我刺你腹部这样的念头。”侯龙波说道。

“可是，没有意图又如何能与人交手呢？”郭钦武不解的问道。

“敌人有意图，便已足够，见招拆招，因势利导，无招胜有招。”侯龙波笑道。

“那第三无形呢?”阿利问道，侯龙波看他一本正经追究到底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一剑把他斩成两节，此等武痴，怕早晚也练成疯子！！

“第三无形，便是身无形，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可惜确实有人已经做到了。刚才说的少林宗洪大师，便已经进入此境界。可惜他苦苦修炼，也未能再进一步，没等闯过玄幻大关，他就已经圆寂了。”他苦笑道：“至于玄幻之境，数百年来，便只有少林寺广济大师一人达到而已。可惜这广济大师，却并不知道凡人毕竟天赋有限，应当适可而止，居然还在钻研修炼，结果陷于迷茫执着而不能拔，少林寺大屠杀，便是他的杰作。”

提起少林寺大屠杀，恐怕每个当事人都会心有余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在场数千武林高手的战斗力，不低于十万大军，但在那老和尚面前几无还手之力，古人所谓“万人敌”，又岂是虚言哉？！

“你认为这广济大师，能闯进下一关吗？”阿利问道。

“恐怕很难。”侯龙波道：“现在的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而且那一战已经打碎了他的清修。灵感一灭，实难再续，短期之内，想要突破，只怕很难。”

他说到这里，心里一股怒气顿时上升，因为他又想起了破坏了他少林寺佛乐声中突飞猛进的马大元。

不过这也许就叫做机缘，也许以现在自己的机缘，便只能到那西门六剑的第三剑而已，如果硬要一下子强行接受最强的那三剑，也未必就是好事，难保自己不会像那和尚一样发疯。

自己的剑法，他都传给了两人，但是西门六剑，他却丝毫未露，传给阿利，他舍得；传给郭钦武这样的小人，他可舍不得。

“如此说来，那更高的通神境界，便是无人能达到了？”阿利看着侯龙波，脸上满是疑惑：“可是既然没人能达到，又何必设立这个境界？这岂非自相矛盾吗？”

侯龙波笑道：“你真是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不过你的话可是说错了，我说的是数百年来，只有一人能到达玄幻之境，无人能够达到通神境界，却并非从来无人能达到，你忘了少林武功开山鼻祖，达摩祖师！”

“侯兄弟，那你又如何知道达摩祖师已经到了通神之境？”郭钦武道。

“很简单，一苇渡江的事情便是证明。昔日达摩祖师为广传佛法，决定由南入北，横渡长江。他不仗舟楫，仅凭一根芦苇，上有一朵芦苇花，五片芦叶，平展伸开，达摩祖师双脚踏于芦苇之上，飘飘然便渡过了浩荡长江，此等神功，不是通神，又是什么？”侯龙波笑道：“何况还有达摩面壁的事情。达摩祖师在少室山一座石洞里面壁九年，参禅悟道，当他离开石洞的时候，坐禅对面的那块石壁

上，竟留下了他面壁姿态的形象，衣褶皱纹，至今隐约可见，此不为神乎？！”

郭钦武点头，道：“不错，众所周知，少林武功，为达摩祖师所传。少林寺后世众僧，不过习得达摩祖师武功皮毛，便已天下无敌，那么达摩祖师本人，自然已经达到了通神境界。”

“还不止。”侯龙波笑道：“达摩祖师的传奇，还远不止此。达到通神境界之后，达摩祖师已经不需要在那山洞之中继续参禅，他返回少林寺中，平时的衣食住行，暮鼓晨钟，青灯古佛，无处不可以修炼，无时不可以修炼，无物不可以修炼。”

“他这是要冲击重生境界了吗？！”阿利紧张到极点，仿佛修炼的人是自己一般。

“正是！奈何修炼这种事，却是要机缘的，达摩祖师竟然也不能例外，他苦苦修炼，却始终不能超脱机缘二字。”侯龙波道：“但终于，机缘还是来了。北魏有一名国师菩提流支，很嫉妒达摩,多次加害他都没有成功。他便叫人在达摩的饭菜里下毒，达摩知道有毒，却照吃不误，吃完后就从口中吐出一条毒蛇来。直到有一天，达摩祖师已经确立慧可为佛法的继承人，他才决定圆寂。他早已达到通神境界，圆寂，自然一点也不难。”

“既然大师已经圆寂，便已经是生死渺然，又何谈继续修炼？”郭钦武大惑不解，问道。

“武功的至高境界，便就在于此！！

所谓生死皆假象，万物本为空。对于达摩祖师这等绝顶高手来说，生便是死，死便是生。达摩祖师圆寂之后，他的弟子们便将他依照中土习俗，用棺木安葬了。数日之后，北魏去西域的使臣宋云，走到葱岭，竟然遇到了达摩祖师！达摩祖师正欲西行，便拿出包袱当中自己的一只鞋给宋云，也算是留作纪念。宋云大惊之下，回来后特意到访少林，说到此事，众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假话，甚至有僧人大怒，说他侮辱先师英名。他却坚持己见，说什么也不相信达摩已死，更出示那一只鞋做证据。于是众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打开棺木，以验明正身，没想到棺盖打开之后，里面哪里有什么尸首，竟只有另外一只鞋子！”

“只履西归！”阿利惊叫道：“原来这便是武功最高境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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