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前债（本卷终）

“师叔，当年之事到底是怎样的，难道你们真的做了让秦凡如此痛恨我们剑宗之事，以至于要他不惜损失十数万人也要拿下我们剑宗？”苏颜目光炯炯，紧紧盯着尹长鸠。

“师叔！”尹长鸠久未说话，苏颜又是喊了一声师叔。

“唉！”尹长鸠叹息道：“即便你不问，我也必须对你说了。如今师叔已经时日无多，待我走后，剑宗也只能靠你一人独力支撑了，所以有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到了你必须知道的时候。”

尹长鸠眼睛微微泛着一丝浑浊，但浑浊之中却透着清明，他透过周围的帷幔眺望远方，似是也将自己带到了四十多年前自己尚且能够叱咤风云的年代。

“当年苍远师兄、贾公与无心大师三人乃是至交好友，他们三人分别在武道、商业、天机术三个领域走到了天下之巅，三人携手即便连帝君也要忌惮三分。四十年前，他们三人在帝都外的青观山中饮茶闲聊，无心大师兴趣所致，便提出推演一说。可贾公却道，如今天下大势他们三人已可影响三分，未来之事尽在他们思绪之间，何须推演近世。若要推演，则当推演天下！”

“当时你的师尊，苍远师兄也是笑着附和，毕竟到了他们那一层次，已经很少有什么能够激起他们的好奇心了。无心大师也没有在好友面前推辞，当即便开始推演天下星辰，可就在他推演一个时辰后，却脸色大变！”

“无心大师发现了什么？”苏颜问道，虽然心中已然猜测一二，但还是想听师叔能够详解。

“无心大师自然是发现了腥月。”尹长鸠缓缓谈吐道：“虽说每逢腥月现世，江湖必有大乱，但腥月现世也并非第一次在中州出现，对三位存在的威胁也不大。可为何却让无心大师脸色骤变？当推演中提及腥月时，不但是无心大师，即便是你师尊和贾公，也只是微微失神便神情凝重了下来。”

“这却是为何？”苏颜不解，既然对三人威胁不大，那么三人理应不太在意才对，可为何又会凝重对待。

这时尹长鸠肃声解释道：“这是因为无心大师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推演腥月，推演的是中州的走向！而在此过程中却出现腥月，那此事自然就非常明显了，此次腥月现世绝非为乱江湖这么简单，而是要祸乱天下！最终很有可能导致中州易主。”

闻言，苏颜的身躯一紧，但很快她脸上的神情又有一些别的变化。如今距离那次推算已经过去了四十年，腥月也早已现世，甚至腥月是谁在各大顶尖宗门的高层中都无比清楚。

但是秦凡自从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后，却一直是在为帝国而战，何时倾覆过中州大厦。远的不说，就拿西北大军固守燕云关这件事来说，就抵抗了天罗国和土罗国的百万大军。

要知道秦凡的西北军是他依托地方驻军，一手建立的精锐军团，根本不属于帝国十二大精锐中的任何一支。而正是这支非精锐军团却为中州死守住了西大门，这才让帝国能够牢牢占据着中州绝大部分州府，与东方的海族人分庭抗礼。

可当时无心大师的推演，不应该是秦凡祸乱中州，危害西岚国运吗？秦凡若真的为祸中州，那只需要打开燕云关，放任西方蛮族进来便可，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

这样说来，秦凡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是无心大师的天机推演错了？似乎也不能这么讲，因为现在的中州确实一片混乱，攻伐不断，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莫非秦凡这个腥月，与以往不同吗？

还有一个疑点，那便是当初自己的师尊为何会无比精准地找到秦凡。要知道秦凡可是腥月，在茫茫人海中无比精确地寻到腥月，这难道说只是巧合？虽说当时苍远并不知秦凡的真实身份，但却无比精确地寻到了他，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无心大师的推演并没有错。”当苏颜心中百般疑惑时，尹长鸠开口道：“当日他推演出腥月与西岚国运牵扯甚大之后，便又推演了一次，这次推演的卦象显示，在月神宫与剑宗的交汇之处有一线生机，足以克制腥月。于是在帝都分别之后，苍远师兄便派出特使前往月神宫，而这名特使便是秦凡的亲生父亲，秦和义。”

“可是秦和义来到月神宫，却久久难以发现月神宫与腥月的交集在哪里，直到月莎怀了秦和义的孩子之后，你是师尊苍远便明白多年苦寻不到的交集在哪。紧接着宗内便命令秦和义交出月莎，然而秦和义却宁可与剑宗决裂，也不肯交出月莎和自己的孩子，他们夫妻二人一路躲避我们的剑宗滴雨剑派的追杀，最终从江州逃至鄞州。”

虽然尹长鸠的话极为平淡，但是苏颜却能够想到其中有多少危险。当初秦和义叛出剑宗之事她也是听过一二的，秦和义乃是张思远门下“和”字辈最优秀的嫡传弟子，实力超绝。然而即便他再优秀，也不过是银月剑派张思远的嫡传弟子，在滴雨剑派的追杀下几次险些丧命，很难想象当时的夫妻二人是如何逃出剑宗追杀的。

“当他们逃至鄞州后，月莎的姐姐月如水刚刚取得宫主之位，她护妹心切，便接引月莎进入月神宫，并承诺月莎一定护她一家三口周全。但是月如水太小看你师尊的决心了，她以为剑宗跳出三界外不问世俗事，再加上她态度坚决，剑宗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弟子发难。可是这件事情的真相却不仅仅是一个叛逃弟子那么简单，而是关系整个中州的命运！”

“后来……”尹长鸠微微一叹，似乎也觉得当年之事做的太过了些。

“后来如何？”

“后来，苍远师兄和我，亲率九剑、二十七剑灵、宗内所有长老、还有三百护法及九剑和各自剑派之中的顶尖精锐，直接以武力威胁月神宫。本着月神宫不交出秦和义夫妇便直接当场宣战，以门派大战的方式彻底在中州上覆灭月神宫！”

闻言，饶是以苏颜的心性都低吸一口凉气，她可以想象剑神剑圣双临月神峰那一幕，恐怕月如水不当场交人都不行。

“然而我们却没有想到月如水和她妹妹感情无比深刻，她竟然为了月莎敢不惜与我们剑宗开战，可是双方差距太大，不久便被我们剑宗打上了月神大殿，月神宫可谓损失惨重。最后为了延续月神宫的传承，月如水在四大殿主和弟子们的苦苦哀求下，不得不交出秦和义夫妇。”

“那一日，秦和义自知难逃一死，跪地向苍远师兄求饶，请他放过月莎和自己的儿子秦凡。然而当日正值一年之中月力最盛之日，按照无心大师的推演，秦凡必须在当天降生，于是你师尊在卿月谷亲手击毙了秦和义与月莎，更是用剑神之剑将秦凡从月莎腹中挑出，带回剑宗交给张思远培养。”

“再后来，便是送秦凡进入月神宫之事了。”尹长鸠摇头道：“师兄将一切都算计地无比精妙，却唯独没有料到你师兄太过自负，竟然不屑秦凡，这才使得秦凡被迫离开月神宫，成就了今日的秦王，西北掌控者。”

“师兄也没料到秦凡便是腥月。”苏颜道。

闻言，尹长鸠微微错愕，却是不答。

“其实依我看来，师兄当初所想也未必是错的，腥月若真是为祸中州，剑神直接出手将其击毙便是，何须如此麻烦。”苏颜沉思之后如此说道。

不想尹长鸠却是摇头：“腥月哪是那么容易除掉的！”

“莫非巅峰时的剑神还敌不过腥月？”苏颜不屑地道。

尹长鸠想了想，郑重地点头道：“很有可能！”

听自己的师叔说，剑神很有可能不敌腥月，这下苏颜却是不乐意了。自幼受到剑神无敌思想的洗脑，在她心中剑神自然是无敌的，然而还不待她开口，尹长鸠却是慢悠悠地道：“当初的月遮天便击败了剑神，这是不争的事实。”

苏颜哑口无言。

“天下英杰无数，能人高手隐居天下的更是不少，你敢说你便是天下第一？”尹长鸠反问道。

苏颜凝重地摇了摇头，别的不提，就说当年保护慕柳冰时她遇到的神秘老人，苏颜便是不敌。

“不过当初无心大师也推演出了破解腥月之法。”

“何法？”

“呵呵，你师尊当初听到后也是你这种表情。”说着，尹长鸠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缕布条来，显然那缕布条已经很久了。

苏颜接过布条，只见其上竟然写着一首诗。

“世间孤客多凄凉，无伴只好将酒藏。腥血之玉馈佳人，月圆不见美人旁。”苏颜缓缓读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首诗名为<美人•上卷>”尹长鸠缓缓起身，道：“当初老夫读到这首诗时也甚是不解，一首情诗如何破解腥月？可是前些年，在一次偶然之时我却发现这首诗的端倪之处。”

闻言，苏颜仔细看去，就连布条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却并未发现端倪。

“这只是首情诗啊！”苏颜道。

“你把每一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尹长鸠看向苏颜淡淡说道。

“世间孤客多凄凉，无伴只好将酒藏。腥血之玉馈佳人，月圆不见美人旁。世！无！腥！月！”苏颜将首字连了起来，顿时大惊失色道：“这是首藏头诗！”

“不错，世无腥月！”尹长鸠的话里有着莫名的味道，他们为这个谜团奋斗了一生，却没想到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如果说世无腥月这是真的，那秦凡又怎么解释？当年月如水在北漠掀起门派大战，秦凡引动血月之力可是众目睽睽，这作不得假！”苏颜一头雾水，一直摇头。

尹长鸠摇了摇头道：“这一点老夫也想不通，也许什么时候弄到了下卷，我们才能真正解开这个谜团吧！”

“下卷！可是天下何其之大，我们该去哪里寻这下卷呢？”苏颜的皓齿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是啊，这首诗仅仅只是《美人•上卷》那确实还有一个下卷呢，如果能够得到下卷，说不定就能真正解开腥月之迷。

“这老夫便是不知了，当年无心大师也只寻得这上卷，却不知下卷在何处。”尹长鸠淡淡地道：“不过你与其操心这下卷，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如今的秦凡，这才是正事。”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当初我们剑宗杀了秦凡的父母，这件事恐怕秦凡也早已知晓。他如今手握百万军团，要是他率军而来，我们百桂山根本无法抗衡！”苏颜黛眉微蹙说道。

尹长鸠却是不慌不忙，双手负于身后缓缓朝着神剑崖下走去，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萦绕在苏颜耳畔：“老夫只是一个前代剑圣，你才是当今剑神，百桂山唯一的主人。”

良久，苏颜紧紧握着双拳，在竹简上写下一道命令后将其随手朝着崖外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