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整装待发

但就在下一刻，远方的树上一片金属反射着夕阳的余晖不断闪动，那正是出手的信号。

转眼间，乌尔村庄的伏兵已经从货车上窜出，一支铜矛贯穿了北方人指挥官的胸口，其他战士见这情况也没办法想太多，在乌尔村庄重装部队的掩护下迅速穿上盔甲，拿出武器，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骑兵身上扑了过去。

夕阳下，步骑交锋，一片混乱。

夕阳余晖渐渐退去，黑暗渐渐笼罩大地，一日已然结束，但对北方骑兵而言灾难才刚刚开始。

由于突然遭遇奇袭反应不及，加上天色昏暗，北方人的部队内被相当数量乌尔村庄军队渗入，又因为有相当多人未发觉指挥官死去，所以指挥系统起不了作用，只能听闻各个领队大喊着要众人镇定，可敌人都杀到眼前来了又有谁还能够镇定呢？

情况未明时，依照北方人的传统便是撤退，可此时却是力不从心，埋伏部队潜伏在他们之间，又是砍马腿，又是拖人下马，场面一片混乱。

碰上没有办法抽身的情况北方人的怒气也爆发了，直接取出近战武器，也不看对方是谁，猛往没有骑马的人身上攻击。

高的砍矮的，矮的砍高的，一时间战场中出现了高矮对决，不明物体不断在空气中飞溅，是沙尘，是石砾，又或是鲜血，甚至是一片片碎肉，在黑暗中谁也分不清楚。

忽然，酣战之际，远方传来了浑厚的号角声，没有北方人懂这是甚么情况，只见乌尔村庄辖下的战士们纷纷举盾过头，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箭雨倾盆降下。

北方人没想到乌尔村庄会这么狠毒，竟然完全不顾混战中的自己人，箭雨涵盖了整个战场，在混战中失去了盾牌的乌尔村庄战士照样会被射成蜂窝。

过去北方骑兵很少陷入肉搏战，就算陷入也没碰过敌人连自己人一起清剿的战术，所以此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胡乱挥舞着武器，或是干脆抱着头缩成一团，然后以肉身迎接箭雨的冲击。

几阵箭雨过后，北方人死伤惨重，纵使他们的装甲是为了抵挡利箭而缝制，但碰上箭雨还是没辄。

事实上，虽然北方骑兵一向以轻装为主，但铜片、麻布与兽皮的组合在抵挡利箭上还是相当有效的防御装备，如果不是最优异的箭手绝对不可能射中那致命的弱点。然而，自从进入南方，尤其是与乌尔村庄对决的几次战役中，弓箭都毁灭了相当人数的北方人。究其原因，北方人的装甲是为了防止直射的箭矢，面对从天而降的箭雨效果不佳，其次南方的弓箭比北方人的弓箭力量要强，箭头也因为有统一规格而较锐利，所以常常会出现北方人专防利箭的盔甲挡不住的情况。

可也不知是幸或不幸，箭雨使乌尔村庄部队处于原地不动，而北方人则趁势脱离被纠缠的窘境，终于在步骑两阵营间划出一条界线来。

不过就在北方人重拾弓箭，以为可以大显身手之际，乌尔村庄众人似乎早有预测，跟着撤退，并以运输用的车辆作为掩蔽物，收缩了防御的阵型。

眼看不能将对方迅速拿下，且不知道对方埋伏的人数还有多少的情形下，几名北方人领队决定撤退，至少与最接近的己方部队会合，重新整顿再出击。

在心中做了这样的判断，于是北方领队连忙往主阵的方向撤退，可没走几步，许多马便停了下来，摔成一团，藉着微弱的光线看去，路中间被人系上了粗壮的麻绳，一不注意便会被绊倒。

紧接着，空中再次出现了箭矢呼啸的声音。连吃几次亏，如今北方人一听这声音心便凉了一半，赶忙往回撤，转向其他运输队的方向前进。

这次撤退乌尔村庄不再阻拦，而是任由北方人离去，他们唯一不愿意的就是北方人与殿后部队的主阵结合，因为那会使对方的指挥系统重新修复，并且很快地补充兵力，但与运输队会合最多只能再增加百人兵力，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有力量威胁自己。

见北方人撤离，埋伏在各处的战士则纷纷现身，俘虏那些没有办法跟着本队一起离开的战士与马匹。

约莫午夜，乌尔村庄远征军便整理好战场，全军撤离北方人后方，并借道其他村庄，再未与北方人起争端。

于战后统计，这场战斗中埋伏的步兵人数只余不足三百人，其中又有一百多人重伤难愈，但北方人在混战中死去的却超过五百人，因为受伤不能跟上部队而被俘虏的则超过六百人，掠得战马过百匹，可以说是南方与北方开战以来首次大胜。

‘这样算是首胜吧。’

凑看着惨烈的战场喃喃自语，面无表情，不露一丝情绪。

不到一日的时间，殿后部队失利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方人的主力部队，北方人对这则消息自然是十分愤慨，纷纷嚷着要报仇。

狼育接到这则消息心情也不好，千人虽然不是甚么大数目，但也绝对算不上小数目，要人不将之放在心上实在颇有难度。然而他更知道这场作战是乌尔村庄送上的饯别礼，就算没有派兵侦查，他也知道乌尔村庄已经离开了。

因此，在这之后狼育并未派兵试图清剿，而是让殿后部队采取共同移动的方式前进，将他人偷袭的机会完全消除。

而对内狼育则是以现在必须全速向东方前进，一旦后退便中了对方的计谋为由，将内部的杂音压下，并且召开对东方的作战会议，将焦点转移到与野民间的战争之上，多余的意见也在一夕之间全部消除。

在讨论战术前，狼育必须先汇集先遣部队所取得的报告。

‘告诉我，你们在东方见到了甚么。’

‘是的，那群奴隶正在建造壕沟与木墙，这两种防御工事以山丘前缘为起点，一路延伸到后方的河道，并以基地为中心围绕成封闭的木城。’

‘木墙……封闭的……河道……你们有看过木墙内部吗？’

‘这……因为都被围住，所以无法看到。’

狼育听了先遣部队的报告之后神情凝重，因为对方的行为太过可疑。

要防御北方人的骑兵挖壕沟造木墙并不奇怪，但包围着山丘却十分古怪，特别还往河道那边建造更是古怪到不行；如果有这么多人力，理当多建几层木墙，或是拉长防御距离，而不是将木墙延伸到后方的河道。

这场景让狼育想到了殿后部队被击败这件事，如果不能够完全掌握对方的战力，那么战力已经被对方评估地差不多的己方难免会被以有心算无心，碰上这种情况就算指挥官的临场反应再优秀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绝对不能被蒙着眼。

狼育稍稍思索，下定了决心。

‘主力部队还有几天才会到达，这段时间你们不必再以隐密侦查的方式行动，我给你们必要时动用武力的权力。听好，就算全军覆灭也无所谓，只要留一个人来回报就够了，我要知道木墙内部对方的虚实。’

狼育的命令十分沉重，不惜以先遣部队作为代价也要看穿对方的战术，可见他心中这次战争中情报的价值。

而先遣部队的成员知道后并未心生不满，事实上他们等这命令很久了，每个人早就想在这群让自己脸丢大的奴隶身上多插上几根箭，另外由于狼育刻意将殿后部队的仇恨东移，因此新仇加上旧恨，全都让这群在前线的好战分子手痒不已。

是日，这则命令传达到了所有先遣部队领队的耳中，也代表着乌尔村庄与野民这不公开的联盟必须面临下一波挑战的时刻来临了。

杜华林村建造的基地如今已经成了野民的所有物，易守难攻山丘地形外存在着平坦的草原及供给水源的河流，如此景色不仅仅只是美丽，更代表着未来的丰收与野民们的希望。

安然坐在山坡上，俯瞰平地上不断移动的人影，他曾在自家师长那边读过现在的人口粗算纪录，现在这座野民堡垒包含附近平原的人数已经超过两万人，并逐步往三万人迈进，如果算上各处的商旅与来自其他村庄的调查人员绝对超过三万人，这等地力完全无愧于其被各村争夺的地位。

这样繁荣的景象对安然来说自然很吃惊，他生长在乌尔村庄内，一切在他出生前便已经充满了秩序，因此他也只能见到村庄庄严且充满规律的外表，对比之下，野民们毫无规律却充满生命力的生活方式确实震撼了他的内心。

只是让安然不解的是，这群野民明明了解他们的幸福存在着明显的危机──北方人就要攻来──这等令人恐惧的大事，为何这些野民还可以满不在乎地耕着田，挖掘引水沟渠，而没有一点紧张感，更让他不解的是这还是经过他的师长认可的。

对于这件事安然曾去询问过，但他的师长只是语带保留地笑了笑，用一贯轻松语调要安然自己去想答案，而这又让他想起了凑的那档事。

安然当然明白别人给的答案终究是有限的，没有经验相辅相成只会如文盲读书，一切写得明白，但自己终究不懂。

然而纵使心里明白，可真要思考时，安然也只能躺在山坡上，看着白云与心中的思绪一起载浮载沉，到最依然甚么也没想出来。

‘唉，不行，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管哪件事都一样！’

无奈地向天空大吼，安然挺起身子往山坡下走去，打算返回商队的驻扎地。

走在田畦上，这里已经有水流入，是少见的水田，远处还有一窝子的鸭子在临时兴建的集水塘上游来游去，两者都不是乌尔村庄常见的景象，据说这类田地是南边的野民带来的风俗。

继续往商队驻扎地前进，碰见的非野民也就越多，有不少商队已经打算离开此处，纷纷整装待发，他们都知道北方人的野蛮行径，也知道一旦被视为野民的同伙便会有灭顶之灾。

安然所在的商队也会在近期内离开此处，并在交战后马上折回来，这是为了在第一时间内清理战场，处理取得的物资。

‘安然先生！’

走着走着，忽然有声音叫住安然让他有些惊讶，因为他的人脉并不广阔，照理说不会有太多人对他有印象。

安然转过头去，赫然发现几名孩子在市集的另一边向着他打招呼，他记得这些孩子是谁，尤其是那名最矮小的孩子让他的印象极其深刻。

‘你是名净吧？’

‘太好了！安然先生还记得我们。’

‘哪里，好歹相处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你们也到这里来了。’

‘是啊，明明有安然先生的介绍，但我们当时还是只想着保住自己的生活，现在想想真是惭愧。’

听了孩子这样说，安然想起了曾经对师长提过有可用之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