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手忙脚乱

北方人的部队顺着收到攻击警报的方向一路追去，乌尔村庄带来的攻击警报完全沿着外围运输队的轨迹并不断向远方延伸，且每一次发动的偷袭都与前一次相同，均是一击撤离。

情况越是如此，殿后部队的指挥官便越是得意，他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乌尔村庄孤注一掷的最后挣扎，接下来只需要享受胜利的成果。

越追越深入山林，随着四周的景物渐渐由草原变换为树林，指挥官也开始提高了注意力，因为他认为这里正是最适合乌尔村庄埋伏的区域。

然而当部队故意走入狭道充当诱饵时，树林内却是一片寂静，除了树之外还是树，没有半点敌人的踪迹。

忽然，远方似乎传来了马蹄声，指挥官连忙让众人注意，他知道乌尔村庄存在着骑兵队，事实上这支骑兵队也曾与北方人交手过。在他印象中那虽然不是非常强的队伍，但若存有轻敌之心也会有覆灭之危。

拉开弓，搭上箭，听闻远方马蹄声越来越接近，指挥官神情专注，就等对方露出身体的那一瞬间。

可在下一刻，指挥官却收起了弓箭，也让全军收起了武器。

──从狭道另一边出现的是被派来包抄的自己人。

看这情况，指挥官与身旁的参谋均松了口气，但很快地心中疑惑便涌上心头，猜错了敌人的意图让他们感到一阵不安。

‘前方怎么样了？’

‘没有人烟，一点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指挥官向包抄部队的领队确认，得到的答案更让他心神难定。

‘难不成知道我们会杀到这里，而进行反埋伏？’

‘这不可能，附近没有部队的活动痕迹，想要反过来埋伏我们是做不到的。’

‘如果是声东击西呢？’

‘乌尔村庄一向将削减我方战斗人员数量做为主要任务，没伤过奴隶，也没抢过物资，我不认为他们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攻击目标。’

指挥官与参谋两人一来一往，不断猜测着乌尔村庄诱敌作战的目标，但却想不出任何结论。

在此之后，指挥官带着部队返回的同时，又顺道往几个适合埋伏的地点探查，却依然找不到任何乌尔村庄部队的痕迹。

时间很快地从清晨转向黄昏，指挥官等人也沿着原路回营，见到那些奴隶运输队还在缓缓前行，不禁气从中来，接近其中一名奴隶想要打对方几拳出气。

可当指挥官走近奴隶时，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突然再次涌起，他低头看向衣衫褴褛的奴隶，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满是杀意。

‘糟……’

话还没说完，运输队中突然出现了一根铜矛贯穿了指挥官的胸膛。

身子晃了晃，胸口插着一根铜矛的指挥官跌卧在马背上，心爱的坐骑染上了鲜红的血液，在渐渐模糊的目光中，他只见到从运输队中出现了大量的重装部队。

前些时间，乌尔村庄远征军内部正在举行最后一战的战前会议，这次作战的主席与平时不同，是由司礼担任，凑则以作战指挥官兼奴隶军领队的身分出席，其余的多是乌尔村庄内的氏族军官。

‘埋伏与偷袭是我们唯一的策略，直接与对方作战只是找死。’

语调不高不低，凑直接扔出了这样一句话划定了这次作战的范围，就其他参与会议的人来说，虽然这是废话却也是实话。

‘既然指挥官这样说，想必已经心中有数。’

一名来自乌尔村庄内的氏族监军让人把地图取来，他赞同凑在作战上的观点，可他不认为这样能收到奇效，早从前一段时间起，北方人就不会对易于埋伏的地形掉以轻心。

‘既然要偷袭，就不能让对方随意逃走，且必须有适当的掩蔽物。’

凑又说了一句有说像没说的话，并在地图上打了几个叉，表示这些地点不能使用。

‘有了这项条件，能埋伏的地点就少了许多，你要选哪一个？’

‘地点要开阔，如果没有办法一击杀伤够多的敌人，那么不管是偷袭或埋伏都没有意义。’

凑说着，将地图上不打算使用的地点在打上叉，转眼间能选择的地点已经不多了。

‘要在这几个地点下手吗？这些地点可不容易引对方入洞，难度会不会太高了？指挥官要不要把作战时间再拉长些？其实不这样急着下手也可以。’

一名氏族军官皱起了眉头，现在于乌尔村庄中大概没有人会喜欢凑，但并不代表他会为了反对而反对，或乐于看对方出洋相，在荣耀神灵的战场上没有战士会做出这种事。

‘不，机会只有一次，最后这场作战如果不成功之后就没机会了。不过你们说的没有错，这几个地方太难引敌深入，所以也不考虑；另外还有这个地方，对方太容易召集援兵，我们会被反包围，所以也不考虑。’

再次在地图上打上记号，转眼间事前选定的埋伏地点已经全部被否决了。

‘指挥官，这些地点是我们的侦查队日夜不休用生命换来的，你将其全部否决是甚么意思？’

一名氏族军官怒视着凑，其他人也有相同的意见，只是隐而不发，一时间，作战会议内充满肃杀的气氛。

‘咳，别着急，先听听作战指挥官怎么说吧。凑，你的意思是甚么？’

司礼见众人气氛不佳，连忙开口打圆场，使会议的气氛稍稍缓和。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在这里埋伏。’

凑在地图上画上了一个记号，所有人看了过去，各个满脸疑惑。

‘这不是运输队的路径吗？等等！难道你想……’

‘布了这么久的局，对方也该麻痹了吧。’

‘那么那些奴隶呢？’

‘都宰了吧，我不想有任何出乱子的机会。’

冷然一笑，凑艳丽的脸庞在众人眼中突然变得恐怖骇人，但乌尔村庄众军官却很快地将这股惧意扔到一旁，因为他们看出了凑所策划的这一步比任何地点的埋伏都要来得有效。

凑规划的作战正式展开，从乌尔村庄远征队中分出约百人的小部队作为诱饵，沿着北方人刻意准备的运输队外围进行偷袭，试图营造出想要引诱对方到埋伏点的姿态。

另外一方面，加起来近三千人的主力部队则埋伏在运输队的必经之道，当侦查兵送来消息，确认北方的主力部队被引走之后，这三千人的部队便对选定的运输队展开偷袭。

一支运输队的人数大概有五到六百人，其中有八成以上是奴隶，真正押队的北方人只有不到百人。又由于北方人布置这些运输队是为了当作诱饵，因此这些部队本身十分分散，更因要防止奴隶串联，所以除了北方人之外没有与其他部队联络的方法。

三千人的南方正规部队偷袭六百人的运输队，其中只有百人左右是有战力的骑兵部队，这一战最后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乌尔村庄远征军使用一贯的做法，在开战之前便射出几阵箭雨，杀对方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接着格拉墨村奴隶军直接由四面八方包围，夹杀北方人。

这场战斗来得突然，北方人没想到清晨受到一次佯攻后会再碰上一次真正的攻击，顿时手忙脚乱，几个人想要抽出镝箭通知自己人，却连箭都还没抽出便被击杀。事实上他们死得并不冤枉，乌尔村庄内常配有一队弓箭手并不以箭雨攻击，而是专门狙击这些意图通风报信者。

很快地，北方人全部被清剿完了，运输队的奴隶们也死了不少，但由于先前的经验，奴隶们不认为乌尔村庄会杀自己，只认为被杀的人是被错杀，因此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可惜奴隶们的想法错了，在凑一声令下，正规军们毫不犹豫地对搞不清楚状况的奴隶们下手，由于这支部队都是村民，对野民没有甚么太多的感情，挟着战技、体力、装备、指挥系统等优势，幸存的奴隶很快就被杀光，部队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杀光了奴隶后便是清理战场，处理血迹，再利用格拉墨村奴隶军多日前因挨饿与疲累所养成的神情体态与原本的奴隶调换，并将武器装备藏在货物中。走路时每个人都低着头，不发一语，反正北方人平时都骑在马背上，从上而下是看不出两者之间的差异。

而乌尔村庄则将自家的重装部队藏入运送货物的货车内，两者相加，人数约有六百人，再加上凑临时调来半支骑兵队充当押队的北方人，一支光明正大的埋伏部队便完成了。

除了替代了原本北方人运输队的成员之外，其他人急急忙忙地将人与马的尸体运走，并回收箭矢，刀械以及用附近的生长的植物清除腥味，每个人都很担心如果北方人突然折返，会使这次作战前功尽弃。

然而整个乌尔村庄内没人想到北方人不但没有折返，反而去检查了每一个被他们放弃的埋伏地点，这不只使高层一阵错愕，就连本来害怕对方太快折返的人员都等到有些不耐烦。

大约黄昏时分，就在急性子的成员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启用‘假偷袭，真诱敌’的替代计画时，侦查兵突然送来消息，说北方人的大部队已经折返，正向埋伏地点接近。

听闻消息，乌尔村庄的内部有些犹豫，因为这支北方部队大约也有三千人，比他们原本预定的人数还要多上不少，到底该不该出手实在让人犹豫。但凑独排众议，坚持这一仗一定要打，又因为埋伏的大多是格拉墨村的成员，所以这意见并未被反对，计画没有变更。

随着时间经过，远方的马蹄声逐渐靠近，所有的战士均绷紧了神经，他们知道只要计画一有差错没有人能活着回去，三千骑兵对上六百步兵和一百骑兵绝对会是场比先前那场战役还要惨烈的屠杀。

屏息以待，看着北方人的主力部队经过身边，没有人敢多吐出一口气。

忽然，不知为何北方人的指挥官驾着马接近一名战士的身边，一脸不快，就如同看穿了战士们试图假扮成奴隶的蹩脚戏码一般。

──该怎么办？

如此危急情况，每个人的眼神都在问下一步是甚么。

──该出手？

──还是不该出手？

不只呼吸，战士们就连心脏似乎也要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