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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最后一课(三)
时间随着沙漏里下落的流沙一同流逝,它那无形的脚步声像是急促的鼓点,一下下地震荡着众人紧绷的神经。窗外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云后的光线也越来越黯淡,由叶嫣然钦点的两名秘书在书房内外来回穿梭,他们或是在联络外界应对局势,或是在悉心整理文件,工作之忙碌、压力之巨大,竟让他们在这寒冬里也迅速变得汗流浃背。
在书桌前,洛阳环着双臂,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套微缩模型。这模型以卷宗记录、现场照片、证人回忆等资料为依据,尽可能细致地还原了董祺被杀案的凶杀现场。与除了比例缩小外便与原物一致的实物模型不同,洛阳选取了国际象棋中的“王后”代表董祺的尸体,他手中紧攥着的那枚“象”则代表已经死去的黄爵。叶嫣然曾询问过这样做是否存在深意,洛阳解释说这样做只是为了方便区分而已。
突然,两名秘书一前一后走进屋内,两人都显得非常焦急,但其中一人明显带来的是好消息,而另一人的脸色则阴沉许多。叶嫣然按顺序让先进门的秘书发言,后一人见状刚想开口,却被叶嫣然以眼神示意安静。前一名秘书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找到了当年负责警卫工作的一位主管,他现在是叶氏名下一个夜总会的总经理。他现在人在北京,只能通过电话提供信息。虽然之前诸葛先生对他进行过询问,但没有提及那个黄棋、也就是黄爵的事情。刚才我把黄棋的照片发送给他辨认后,他说自己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他说自己当时是负责率队在前门守卫的,职责之一就是对每一名访客进行登记。那段时间来看望夫人的人并不多,所以有些细节他还能记得。这个黄爵,曾经看望过夫人一次,时间是在夫人死亡前两天左右。”
“黄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位经理说自己对这点没有任何印象。”秘书兴奋地说道:“他不记得黄爵从前门离开过。”
“就算是负责前门守卫的主管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守在那里,如果黄爵选择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了,他一样不会有印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合作,洛阳深知这名秘书具备着卓越的综合素质,因此相信他带来的消息绝不会这么简单,便追问道:“还有什么情况吗?”
“有的。当时他为了严格管理,特意制作了一本访客登记本,客人来去的时间都会有详实的登记。他当天查看过登记本,看到本子上登记了黄爵离开的时间,但他询问过那时当班的保镖,那些人也称自己没有看到过黄爵离开。”秘书抹去了额头渗出的汗珠,整个人完全沉浸在立功的喜悦中,快速说道:“对此他也进行过调查,后来得知中途夫人曾经向保镖借阅过登记本,便以为是夫人自己填写的内容,他便没有再去追问。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也无法排除当班的保镖在失职后撒谎的可能性,就没放在心上了。”
“如果是董祺填写的离开时间,笔迹和之前的记录一定会有区别,那个经理这都没有发现吗?”
“这点我也问过了,他说填写的离开时间都是数字,实在看不出在笔迹上存在什么样的差别。”秘书见洛阳等人依旧皱眉不展,知道他们还在怀疑经理说法的真假。秘书很清楚自己查明的这条线索意义有多么重大,它的作用不仅是推动案件侦查的进展,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叶家未来的当家人叶嫣然对自己彻底刮目相看。从利益的角度上来讲,如同他提供的线索为真,那么在叶嫣然心中所立下的功绩甚至将超过自己过去十年的所有辛勤付出。所谓体察上心,莫过如此。因此,他决定不惜冒险违反了自己辛苦维持的左右逢源的形象,说出了诛心的言论,道:“恕我直言,那时叶家有许多人怨恨夫人拖累了老爷。所以有些人在工作上漫不经心、造成疏忽,其实是……”
“我明白了。”叶嫣然看向洛阳,后者点了点头。
秘书知道大事已成,低着头后退了两步。另一名秘书见状连忙走到叶嫣然身边,立正站好、双手紧贴于裤缝,在叶嫣然诧异的目光中,这名秘书猛一弯腰,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叶嫣然握住椅子扶手的右手微微一颤,随即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头,道:“父亲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这个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秘书咬紧牙关,愤怒的眼神狠狠瞪向洛阳,自知无力改变叶嫣然想法之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姐,这名警察绝对是卧底!”
屋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纷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即便是先前那名城府极深的秘书也认为这绝对是无稽之谈,何况是与洛阳互为生死之交的叶嫣然和吕老。第二名秘书体型较胖,生气时两腮微鼓,声如洪钟,他怒道:“据可靠消息,现在所有参加塔罗牌组织试炼的参赛者都收到了一份邀请,这份邀请的内容是约他们所有人明天正午在郊区的教堂会面,拍卖契约书的原件!能够发出这份邀请的,除了这个警察,还能有谁?要我说,他就是在这里套取我们的信息,然后伺机偷溜出去做交易。无论怎样,他都会把老爷害进监狱的!”
叶嫣然看了洛阳一眼,这一眼的目光是安抚而非质疑,让洛阳心中温暖些许。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那又如何?”在察觉到吕老身上暴涨的雄浑气机后,洛阳云淡风轻地指向桌角摆放的契约书原件,道:“这份原件就在这里,你们还真担心我能带走不成?”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微胖的秘书质问道。
“我有我的计划,如果你们不信任我,可以把这份原件先拿走。”
在问答的过程中,洛阳始终没有去看叶嫣然的表情,他不知道,叶嫣然也从未观察过自己。身为叶家现任家主,叶嫣然知道自己必须肩负起责任。她站起身,温言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先去忙吧。”
微胖的秘书没想到叶嫣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居然会把大事化了,作势就欲争辩,却见叶嫣然唯独看着自己,再一次地重复道:“我说,我知道了。”
这名秘书内心纠结片刻,最终颓然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在两名秘书都离开书房后,吕老评价道:“一智一忠互为补充,诸葛云龙挑选这些秘书的眼光还真是独道。”
“谢谢你信任我。”洛阳立刻表达了感谢。
叶嫣然苦笑着坐回椅子内,道:“你总是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且常常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博,我阻止不了你,也帮助不了你,只能尽量帮你减少些麻烦了。对了,如果那名经理说的都是真的,这对破案具体有怎样的帮助呢?”
“密室杀人最大的难点在于寻找凶手出入密室的方法。现在,我们根据他的证言不难作出推断,黄爵曾经进入过董祺的房间,并且没有人看到他离开。在已知的所有条件下,只有黄爵同时具备在密室中杀人的条件和动机。”洛阳拿起桌角的黑色教棍指向微缩模型中的立柜,道:“我怀疑他在这里躲了两天,杀死董祺后再行离开。”
“既然母亲愿意见他,就说明母亲相信他,出于某种原因让他在屋内隐藏两天也能解释的通。”叶嫣然握拳抵在唇边,问道:“可是黄爵是怎么杀死母亲,又顺利逃脱的呢?”
“能够在那种环境下造成一个人死亡的方式无外乎是毒杀、暴力致死或者自然病发,董祺血检的结果排除了毒杀的可能性,而现场勘察的结果基本排除了暴力致死的可能性,因此从概率上讲,她死于自然病发的可能性最高。我查阅过她的病历,发现她患有心脏病。”洛阳无奈地解释道:“但是我们无法排除有人篡改过血检结果或者收买了勘验人员的可能性,所以不能做定论。”
“就算母亲是死于心脏病猝发,也不能明确到底是自然发病还是黄爵利用某种办法加强了刺激。”叶嫣然轻咬贝齿,道:“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母亲一定不是死于割腕自杀,黄爵以及他背后的黄泉组织也一定参与了这件事情。”她忽然间望向洛阳,眸子里泪光闪动,问道:“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父亲他根本就没有……”
“是的,契约书上的签名不是你父亲签写的,指认他为犯罪嫌疑人的契约书原件现在却成为了还他清白的决定性证据。但即使把这一点公布出去依然无法解决叶家的危机,参赛者们一定还是会继续想尽办法渗入或是逼迫你们提供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确定了自己父亲的清白并且得知仇家很可能就是黄泉组织这两条信息后,一直笼罩在叶嫣然心头的阴霾被烈火焚尽,她平静的表情虽然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心中愤怒和希望这两种情绪,但那坚定而锐利的目光却暴露出了她接下来将要去做的事情。
“我们在这里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洛阳双手交叠按在垂直立在桌面的教棍上,就像拄剑而立的骑士。他向着自己的“公主”说道:“接下里我打算去找黄泉谈一谈,相信他们那里应该还有不少有价值的讯息。”
吕老看了看语出惊人的洛阳和锋芒毕露的叶嫣然,握着右拳锤了锤自己的后背,懒散道:“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就让我陪你再走一遭黄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