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所谓人生 贰

再次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守卫冲部长敬了个礼，眼角瞟了我一下，自然没有再阻拦。

一进门是一面巨大的浮雕，西方中世纪风格的，内容大概是一群身着银白铠甲的骑士，正在与从地狱席卷而来的恶魔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不过让我稍觉奇怪的是，这面浮雕的主题颇显得有些阴暗，右上方在太阳激励下的骑士团仅占了整个篇幅的三分之一。而左下方从裂口奔涌而出的恶魔，却占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很明显，骑士正在节节败退。

浮雕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拐角，走道从两个拐角连接到浮雕的后方中央再次汇拢，正面又是一道大门。门旁左右分别站着一个手搭白巾的侍应，看见部长，两个侍应鞠着躬从两边各伸一只手往双页大门的两个门把手上搭去，缓缓推开了大门。

怎么说呢，倒不是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但门后的景象即使穷尽我脑中所有奢华的词汇，都似乎不足以形容。

门后左右两侧仍是两排鞠躬示意的侍应，正面往下三级铺着地毯的台阶，下面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中央是一张大概能坐下四十到五十人圆桌，左上右上，左下右下各有一个半圆形沙发环绕的角落。此刻无论是中央的圆桌上，还是这些角落里都坐满了人，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二楼的中央是镂空的，四面有一条环绕的走廊，走廊上也是人影绰绰，或是满脸醉意斜倚在木质栏杆上，或是举杯在与面前的佳人挽臂浅酌。

离地八九米的天花板上，通体是一面巨大的印画，也是有神有魔，姿态各异。中央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在周围无数射灯的辉映下，向整个房间里洒下星影飘扬，皎白如月的光华。

我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左看右看的，潘启明就是喜欢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改刚才门口的嘴脸，神色飞扬地朝我靠了过来，在我耳边说到：“没有我，你能体会这样的人生吗？现在的你即使出门就被车撞死，大概也值了吧！”

我斜视了一眼，懒得搭理他，一面继续跟着部长走，一面仔细地观察起来，想要找出那个姓宋的希望之洲的市长来。看到部长，许多人都围了上来打着招呼攀谈着，不过都没有忘记对站在部长身后，“衣衫褴褛”的我投来异样和不解的目光。

从众人的声音中，我大概听出了这个部长是什么人，姓高，是希望之洲主管基建的建筑设计部的部长，潘启明说过他是搞建筑设计的，所以应该就是这个高部长的直接下属。我不是太清楚这个高部长的官算不算大，但从周围人的表现来看，应该不小。

人情永远都是阶梯状的，在这些人面前，潘启明又恢复了刚才门口阿谀的嘴脸。人们逢迎着高部长，潘启明又逢迎着这些人。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过来，大概除了我之外，潘启明就算是厅里身份最低的人了，因为我看见他即使去端酒，对侍应也是点头哈腰的。

如果没有丧尸来捣乱，潘启明这种人永远是世界上活得最好的，也是最长久的。因为他既享受着阿谀为自己带来的一切，又不用去承担领导的责任。但我学不会他这一套，所以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屌丝。

高部长一面笑吟吟地跟人打着招呼，一面径直朝厅中央的圆桌旁走去。等到又走近了些，我看到圆桌上正首的位置站起一个人来，朝高部长招着手，喊了一声“老高！怎么才来？快到这边来坐！”说着，指了指自己右手边一个还空着的位置。

一瞬间，在我的眼睛里，高部长的脸和潘启明的脸重叠起来，我再也分不清楚他俩谁是谁。只见高部长上身弯下到了极限，像以前戏剧里看到过的蹲走的丑角，双手前伸，向叫他那人小跑过去。我觉得如果不是他的肚子抵住了自己的膝盖，也许他还能再弯下去一些。

叫唤高部长那人，大约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眉发都变成了银白色，但从面色上来看，他不会超出我猜测的这个年龄。那人的双眼炯炯有神，脸色红润，虽然上了年纪，身材却依然紧致有度，一看就不像这里的其他那些人一样沉迷酒色。

高部长激动地和那人握住手，嘴里说到：“岂敢！岂敢！蒙宋市长抬爱，不过这里可不是我该坐的位子。”

宋市长？！我心里一动，跟着走了过去。身后传来潘启明焦急的声音：“古晓山！古晓山！你疯啦？那边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快回来！！”

我没理会他，还是径直走了过去。只听宋市长大声对高部长说到：“哪那么多该不该，让你坐你就坐！”高部长这才忙不迭“哎！哎！”地答应着，受宠若惊地坐了下去。

周围的人，眼睛都在宋市长和高部长那边，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接近。不过就在我快走到高部长位子后的时候，那两个我早就注意到的，站在宋市长身后不远处的青年男人，忽然朝我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两条胳膊。

众人这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和刚才一样，对我这样在他们的对比下“衣着光鲜”的人，投来了诧异和夹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

宋市长示意两个保镖将我放下，皱着眉看了我一眼，转头问高部长：“这位是？”高部长早就汗都下来，匆忙站起来一下按着我的肩膀，转头看向远处的潘启明，大声吼到：“小潘！这，这怎么回事？！”

潘启明几乎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一把拽住我，吓得抖抖索索地对高部长说到：“部……部长，我没……没看住他，他……是个乡下人，没……没见过世面，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就硬拽着我往回走。

那高部长看上去刚要发火，却听见宋市长忽然说到：“这不是那个小潘吗？老高你手底下的人才啊！”

潘启明如沐天恩一般，站住脚夸张地转过身去，看着宋市长说到：“宋市长，您居然还记得我？！？”

宋市长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高部长，又看向潘启明说：“怎么可能不记得，开心果嘛，我不会忘记你的表演的。怎么样？今天是否也带了节目来啊？”

听到这里，高部长赶紧说到：“带来了，带来了！小潘，快去准备准备，让宋市长和在座的各位高兴高兴。”

“哎！哎！马上去！”潘启明说完，激动得手舞足蹈地朝大厅后方的一道门跑去。不过没有忘记边跑边转回来冲我喊着，让我赶紧退到大厅外围去。

眼下确实不是接近和询问宋市长的好机会，我想了想，转身准备离开，心说先看看过一会儿再说。谁知刚要走的时候，只听宋市长再次问到：“这位先生究竟是？”

我转回身去，只见宋市长正指着我，目光却投向高部长。高部长慌忙解释到：“这是小潘的老同学，小潘一心想带他来见见世面，跟我说了半天我才勉强答应的。谁知道他这么不懂规矩，我这就让人把他撵出去！”

我心说要糟，这一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市长，至少丧尸来袭是肯定没机会了。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忽然却听宋市长说到：“老同学啊？那可真是太难得啦！哪那么多规矩不规矩的？这位年轻人一看就是搞基建施工的，要不是有这些施工人员，我们大家哪有这么好的地方住啊？大家说对不对啊？”

大厅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吵吵嚷嚷的，在他们的声音里，我很快就从一个“脏鬼”变成了最可爱的人。宋市长抬手压了压，对我说到：“欢迎参加今天的聚会，请坐吧！”

我不知道他这是不是假客气，不过既然他主动邀请我坐下，倒是给了我一个接近他的机会。我打了一眼，圆桌上刚好只有这位宋市长的左首还空着一个位子，也没多想，就径直走过去坐了下去。

没想到大厅里顿时一阵哗然，动静甚至比刚才“吹捧”我的时候还大。我莫名其妙地被吓了一跳，放眼看去，只见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诧非常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做了什么，不自觉地朝宋市长看去，只见他稍稍朝我靠近了一些，微笑着看着我说到：“这位先生，很抱歉，这个会客厅里所有的位子都任你坐，唯独这里，是预留给别人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众人喧哗的原因，能让市长亲自来告诉我位子预留给他的这个人，一定非同凡响。虽然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还有谁能又这么大的面子，不过这时的我已经没有了强行胡来的“本钱”，只能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周围看了一眼，向对面高部长身后的那个沙发角落里走去。至少，那里相对离这位市长要近一些。

不过我最终没有忍住，绕到宋市长身后的时候，还是低声对他说了一句：“您觉得现在还这样聚会，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