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冬 十二
母亲的斗志在第一个下雪天突然就爆发了，在外人眼里她总是笑嘻嘻的，说着一些现在还不急抱孙子的话，背地里有空就问我怀孕的事情，我已经无心上课，我既不想找张小静沟通，也不想给母亲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这天下午我才下课，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感觉现在完全就在被人摆布，这种感觉真的很真切，母亲的，妻子的，学校的，我被三者架空，我感觉好笑，我还在教别人怎么样快意的人生，而自己的生活却乱的一团遭，带着作为儿子的愧疚我接了电话。
“晚上回家吃个饭！”母亲难得在电话那头温柔的和我说话，现在每次基本都是剑拔弩张的，我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我没拒绝她，是很久没回家吃饭了，我一直惯着张小静，任由她在外面吃饭，应酬，现在我感觉她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房子里的一个住户，她高兴了就多呆一会，不高兴了就一直在外面。
“好的！”我有些麻木，现在连吵架的功夫都没有了。
挂了电话我给张小静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母亲让我们回去吃晚饭，她问是不是怀孕的事，她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问她过去是不是怀孕的事，可我忍住了，这不是在揭她的伤口吗？我似乎已经也习惯了不去过问她的过去，可现在她的过去让我感觉到一阵恐惧。
她并没有拒绝，“你说吗？”她问我，我知道她说的是怀孕的事，这种事我当然不会和母亲说，做为一个传统的女性，你告诉她儿媳妇不想生孩子，这个后果是什么？我猛然觉得张小静忽略了我的感受“要不今晚你和咱们说说？”我不想再站在她和母亲之间了，两个人都喜欢按自己的顺序出牌，我的位置却架空了，凭什么这一切就应该是我在应酬？
“王老师有人找你！！”门外跑来一个同学冲我喊了一声
“让他在外面等一下！！”我随口说了一声，心里正不快，谁来找我了？母亲吗？她不是才给自己打完电话？丁学敏吗？也不可能啊？这小子来找我从没让人通传过啊。
“算了！晚上再说吧！”张小静在电话那头随意地说着，我突然在电话里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轻唤着她，虽然只是轻微的一个声音我却格外敏感的听到了，我一个哆嗦，这是在上班吗？我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挂了电话我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晚上可怕的晚宴，母亲少不了又说些不高兴的话。
我看见外面有个中年男人勾着头在往里看，我这才想起有人找我的事，可这个男人我并不认识？是他找我吗？我走了出去。
见我走出来，那个男人上下打量我“你是王老师？”
“你是？”
“哦！我是吴雪的父亲，我想和你谈谈，你现在有时间吗？”吴雪的父亲干笑一声。
“哦！”我很诧异，她的父亲怎么会找我？“咱们到会议室去吧！”
“你现在有空吧！我想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吴父收起笑容，他的脸变的严肃，这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午我已经没有课了，当然也可以离开，我和他来到学校外面的一间小咖啡馆，他特意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我越发的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个陌生的男人要和我说什么？
“你最近有联系过吴雪吗？”他坐下直接问
我摇摇头，怎么又问我这样豪无头绪的话？她离婚和我没关系吧！我觉得这个男人的问题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们现在联系不到她有点担心！”吴父一脸痛苦的样子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听到这样的话我也有点难过，可是如果联系不到她来找我，这是不是有点超出了思维范围，难得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自己？
“我已经好久没联系她了！！我家庭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下意识的提醒他自己也有家庭，现在我和吴雪没有任何关系。
“你知道吴雪为什么要离婚吗？”
“啊！？”这个问题我猜测过，可我从没想过，这是她个人的隐私，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可我并不想去知道，他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叔叔我——”
“吴雪的孩子是你的！”
“什么？”我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可看他又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个中年男人真是吴雪的父亲吗？我有些接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可那天早上光着身子起来的情形浮现在我的脑海，之前确实和吴雪在一起———
“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你还不知道吧，她也不知道，接了婚才知道已经怀孕了！！！！她把一切已经告诉了我！！”吴父冷漠地看着我，这个伤害她女儿的男人却一脸无辜地坐在他的对面。
“这——”我的思维已经奔溃了，我感觉一阵晕眩，事情怎么会是这样，那两个孩子是我的？她是在知道怀孕以后和金科结婚的？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傻？她为什么不和自己说？我有些发狂，感觉自己的胸腔要爆炸了。
“我之前也不知道这孩子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她一直在隐瞒着你，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联系到她，也许你的电话她还会接！！！！”他的声音有些无奈地哽咽
“你们怎么联系不到她了？她不是旅行去了吗？”我强撑着精神里坚强的一部分，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那对双胞胎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作呕？吴雪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命运？她和金科的婚姻又算是什么？这也许就是他们离婚的原因？她一直怀着愧疚和自责在面对身边一个爱她的人，如果现在有个地洞我想钻进去，不是没脸见人，而是感觉一阵空虚让我想逃避，钻进洞里让我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我是没办法了！她母亲也没办法，可孩子还要带，我们又不能去国外去找她！”
“孩子——”我舔舔干燥的嘴唇，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回忆起吴雪在我面前的一切，她是如何保持的那么平静？我为什么一直没又察觉到这些细节？是我做的太不到位了吗？可我有什么资格说孩子是自己的？可这个男人有什么理由来骗我呢？就一晚？梦幻，这不是梦，就有个活生生的严肃的男人正坐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有理由联系吴雪吗？她凭什么就接自己的电话？
“我来找你，也没想让你对孩子负责，我知道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也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打扰你，现在就是想让你联系下吴雪，我们想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吴父叹了口气，他时刻也在懊悔，对这个女儿的教育一直都交给了妻子，以为省事的自己却完全忽视了多年以后还是的自己来收拾这个自己造成的后果，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女儿出了什么事，两个小孩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们哇哇大哭时刻提醒自己，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我——”
“你能给她打个电话吗？”他祈求的眼神让我难堪，我现在也是一个已婚男人，一个妻子不想生孩子的男人，感觉哭笑不得，人生的戏剧性都集中在自己渺小的身躯里，一坨肮脏的狗屎被埋在心里，吐不出来时刻散发着恶心的味道熏陶着我脆弱不堪的精神，可现在我还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吗？给自己生下两个孩子的女人打个电话确认她的安全这无可厚非吧？现在这个电话如果只能自己能打通？那她的父母是陷入了怎样的绝望？
我拿出手机，当着吴父的面查找吴雪的电话号码，已经很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我翻的很慢生怕漏掉，其实也在想当着她父亲的面等会和她说什么？这种感觉就像是当众被人扒光了。
拨通了吴雪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我看这吴父焦急的眼神，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确认女儿的安全，他们的电话都不接，为什么要接我的电话？吴雪真的这么喜欢自己吗？自己何德何能让一个女人如此的对我？如果那晚以后她觉得是和我感情的终结？以后就可以好好的和婚姻在一起，可没想到世事难料——
“喂——”吴雪接通了我的电话，我的心扑通一声开始狂跳个不停，她真的只接了自己的电话？我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你在哪里呢！？！”我见吴父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轻松
“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我父亲去找过你？”她在电话里淡淡的说，语气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我看你办理了休学手续，你的几本书还在我这里！”
“我父亲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她的语气依然平静“我还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他告诉你也好！”
“为什么要这样？”
“我也不知道！”
我们两都沉默了，因为彼此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吴父一下将电话抢了过去“小雪，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啊！”他在尽量克制自己的哽咽。
我站起身走到一边，感觉一阵晕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我听着他父亲一句句不断重复的告诫突然想逃离这个狭小而沉闷的咖啡馆，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这会让我感到恶心。
“谢谢你！”吴父将电话还给了，我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想了很久，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你，觉得你有权利知道，可我也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这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既然事实已经是这样！！”他说着站了起来，并对我再次表示感谢，说着就转身离去了。
我坐在咖啡店里回想那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吴雪还用了自己给他们起的名字，我当时也许就应该想明白，可是——心底泛起一阵怜爱，那可爱的模样居然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那是我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小区的，感觉内心有种巨大的寂寞，我想给吴雪打个电话，问明情况，可我 已经没有勇气再听她说话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父亲将一切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为什么一切都是他的错呢？自己到了他这个年纪也会和他一样，一切的错只会埋怨自己。
上楼的时候，一家搬家公司正在用楼道往上搬东西，又有人住了进来，让我没想到的是，搬家的师傅居然到的是我的楼层，我的楼层一直都是我一个人住，另一套房子在我对面，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买出去，之前还猜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搬进来，没想到今天就有人搬了进来，对面的大门开这，并没有主人的模样的人，看家具应该是个单身汉子。因为这个小区的房子都是已经装修好的了，直接搬进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回到屋内，张小静果然还没有回来，我现在给她打电话都懒了，我还在想吴雪的事，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既然知道了还当做不知道的处理吗？上帝真是给自己出难题，我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吗？
我离开房间，对面搬家公司人还在搬，我下楼直接到了母亲这里，母亲正在做饭，阿姨怎么没在？
“妈！阿姨呢！？”
“早就辞退了！我想我现在还能自己做饭，就用不这阿姨了！”她并没有转身看我，她在做我喜欢吃的鱼头豆腐。
“妈——”我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老婆没来吗？又不准备来了是吧！”她今天的语气很和蔼，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特别想抱孙子？”
“哦？”她好奇地转身看我“我现在是好奇，是你不想要还是你老婆不能生！”她语气又强硬起来
“妈——你觉得结婚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一个家！你这样的结婚不生孩子的可真不多见！我让你们生孩子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妈，我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我的母亲瞪大眼睛看着“而且是双胞胎？”
“啊？？”母亲走了过来，做到我身边，“真的啊！？孩子呢？你和谁啊？”
我有点麻木地看着母亲，很难想象她脸上的喜悦已经超出了我内心的痛苦，也许她真的是太想抱孙子了吧。
“这可是你爸的梦，可是那个女人是谁？你在搞婚外情吗？”
“不是——”我将吴雪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她一时也沉默了“怎么会这样？”她好像和我一样困惑。
“我现在怎么办啊？”
“她不是离婚了吗？”
“离了，她现在去国外旅游去了！”
“我对她还是挺满意的！”母亲话里有话地看着我
“妈，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觉得你现在结婚和没结没什么区别，有的时候我还真希望你没有结婚！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像是结婚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婚吗？”
“我真想到这种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也许是我逼婚太急了，可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这孩子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别人不去逼你的事你总喜欢往后推，生活是主动的事，你却喜欢被动！！”
我完全赞同母亲的话，突然这一刻就理解了母亲一切行为的动力，可以我自己这样的经历去明白一个道理我觉得付出的代价太高了。
“你喜欢吴雪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和你父亲就是他追求的我！”母亲也不回避我的眼神“其实当年追我的人可多了，而我当时并不喜欢你的父亲！”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和我说起她和父亲的事。“可我还是选择了他，因为他喜欢我更多一点！婚姻里更多的是包容，而他可以毫无理由的包容我！！”
“我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去面对两个孩子！”
“他的家人似乎并不想让你参与其中，她的丈夫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知道的吧！要不然怎么会离婚？而且孩子还都判给了吴雪！！！”
“不管在任何时代，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都是不容易的！这是一个你超乎想象的压力！！”
“他们不会让我认孩子的，而且我还没和张小静说这件事！”
“你到是挺在乎她的！”母亲冷笑地看着我“如果她也这样想我倒是感觉到欣慰了！”母亲站了起来，我总感觉她似乎轻松了很多，她转身又去做饭了，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母亲难道不知道吗？
“妈，你觉得婚姻是什么？”
母亲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似乎停顿了一下，她继续在做着菜，我听见她铲动锅的声音。
在母亲做好第二道菜的时候张小静买了一袋子提子来到了，这是母亲喜欢吃的水果，是美国进口的牌子。
“我来晚了，这个点真是堵车！！！”她笑咪咪地看着我“妈要帮忙吗？虽然我也不太会做饭！”她走到母亲的边上故意凑近乎。
“你就准备坐下吃吧！你只会越帮越忙！”
“妈妈你在嫌弃我啊！”她笑着说
“我嫌弃你，我儿子就嫌弃我！！”
“怎么会！他心里装的都是你呢！”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也许就是自己想多了。
吃饭的时候我彻底感觉到了自己就是个演员，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没有胃口却将米饭往嘴里拔。母亲和一往一样，似乎我刚才和她说的话她都没记得。
“妈！他和说吧！？”张小静突然问母亲
“说什么？”母亲用好奇地眼神看着我，我不解地看着张小静，说什么？
“就是我们不要孩子的事情！”她说的很轻松，气氛瞬间尴尬到了极点，这个问题她怎么突然就说出了口？难道都不征求我的意见吗？
“哦！！”母亲却一改往日的严肃，她随意点点头“说了！你们要不要小孩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不管了！想想我之前管的是挺多的，你们现在也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是该自己拿注意了！”
“谢谢妈妈！”张小静接近喜悦的高呼一声，我看着母亲一脸平静的表情实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可我知道那不是生气的表情，她真的接受了我不要小孩的事实？还是接受了我和张小静不要小孩的事实？
我们出去时候，妻子张小静先去车库取车了，我出门的时候，母亲拎起桌上的提子当这我的面扔进了垃圾箱，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淹了一口唾液，转身往楼下走。
潜意识告诉我，我突然感觉一阵绝望，一种四周都毫无安全感的绝望，一个男人缺乏绝望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现在任何一件事都让给我感觉绝望，任何一件事都毫无意义，这就是忧郁症的前兆吗？
上了车张小静似乎很高兴，“妈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是怎么和她说的，我真不敢相信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我没接她的话，我的心情她现在已经完全忽略了，她看不出我现在正处于一个忧郁症患者的初期表现，她的每句话我都感觉到厌烦，可这种情绪反向的在体内环绕，自我折磨。
“对了！咱们隔壁搬来一个新邻居你知道吗？”张小静继续在一旁说着，我点点头想起下午见到的那个搬家公司，当时主人似乎并没在家？张小静这期间也回去过？和那家的人见过面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啊？”她终于看到我不快的表情。
我看和车窗外城市的轮廊，第一次懒的理她，我感觉一个人恐惧确实有点害怕，可周围都是人，一群寻欢作乐的人，一群和自己无关却要参与其中的人，我更可悲，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可悲，可这个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