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冬 十一
楼梯道里的灯已经不亮了，陆蝶扶着徐建平艰难地回到他的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李玉梅见到虚弱的丈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吃惊地接过瘫软的徐建平焦急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今晚的天气格外的冷，早在平时他早就回来了，了今天过了八点还迟迟不见他回来，她的心早就像锅台上的蚂蚁乱的不行，见有人将丈夫驼了回来她这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可她没想到是个女人。
“他太虚弱了，的休息几天啊！”陆蝶不好意思地打量李玉梅，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没认出自己吧，屋里的灯也昏暗的厉害，里面的温度和外面没什么区别，桌子上扣着的碗里应该是今晚的晚餐，看李玉梅一脸苍白焦急的样子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
“我就说今天让他别去了，这人就是拧非不听，哎呀，头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啊？也许应该去医院吧！？”
“不用去——”躺在床上的徐建平虚弱地摇摇手，“我——没事——”
“可能是吹了点风！”陆蝶站在门口补充着说，这个小屋真是太简陋了，比自己之前住的地方还简陋，听丁警官说他们一直在等赔偿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钟贵哪里还有钱？他已经身无分文，如果他真的有钱也是邮寄给自己的十万块。
“你把他送回来，忘了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李玉梅一脸痛苦地不断向陆蝶表示感谢
陆蝶摆摆手，眼里刚才才流过泪的眼睛又开始酸涩，“阿姨，让叔叔休息几天吧，我先走了！”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走，李玉梅起身正要送她，床上的徐建平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陆蝶下到楼下她依然听得见那揪心的咳嗽。
陆蝶还在想自己刚才突然生出来的一个想法，钟贵确实是没钱才对，如果他有十万块钱他何必杀人？这笔钱确实是别人给他的，她虽然不知道凶手和死者的恩怨，可她太了解钟贵这个人了，他虽然嗜赌如命，对自己拳打脚踢，可这个人致命的缺点就是胆小如鼠，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是他杀了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是错的，可是如果不是他杀的人为什么他会承认自己杀人？而凶手还给他十万块钱？是顶替？想象中的钟贵还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一阵风吹醒了胡思乱想的陆蝶，她加快了步伐，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她要赶快回家，有个温暖的家在向她招呼。
回到家一家人向她投来关心的目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妈妈——”就连季兰兰都向她投来一丝温柔的光。
“办了点事，你们都吃饭了吗？”这就是家的感觉吧，虽然疲惫，可瞬间就被这种问候击败。
“都等你呢！快来一起吃吧！”看电视的季军起身去开电饭煲“米饭也熟了，趁热吃吧！小新刚才还说要等你一起吃饭呢！！”季军一遍唠叨着一边拿出一个碗盛饭。
陆蝶又感觉一阵酸涩，这就是家的幸福吧？自己转了一圈终于得到了，是啊，她现在是幸福的，至少是温暖的，她再也不会为了家的事情担惊受怕，她下定了决心，要为这个家奋斗，她要好好的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他的女儿，不，也是自己的女儿。
吃过晚饭，一家人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结婚以来这是家里新规定的一个规定，这是陆蝶想出来的，她希望自己能多接触季兰兰，这个小女孩似乎并不排斥自己，偶尔她也会对自己笑，可她还没叫过自己妈妈，不过小新似乎到是比较随和，他老早就开始叫季军爸爸了，这都让陆蝶感觉到吃惊，她原以为小新不那么快接受季军。
等两个孩子都睡了觉，陆蝶这才走到床边想和季军商量商量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今天去了徐建平他家！我去买菜的时候他突然晕倒，我就顺便把他送回家了！”
“哦！你是不是也该配一部手机了！我都急死了！我说买个菜怎么这么久！”
“手机就算了吧，咱们上班都在一起，就为了这个买部手机不值得！”陆蝶有自己的想法，其实真买了手机也没什么人好联系的，买了也是浪费钱。
“拿你真是没办法！”
“我有个想法想问问你！！！！！”
“你说！”
“我想让小新认徐建平做干爷爷，你说怎么样？”
“你是想补偿他？”
“今天我去他家真的难受——都没认帮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绝望，我体会过这种感觉！！”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把那笔钱慢慢的给他们是不是？”
“如果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心安理得花，可现在我知道了，总觉得这笔钱不属于我的，而且我有种罪恶感，虽然这些和自己没关系，可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联系，他犯的错我不想背负！”
季军轻轻拍拍他的背“你就是太善良了，拿笔钱确实需要处理好，给他们总是要知道原因的，可我觉得件事还是要和警方说一下比较好！”
“说了银行卡的事不也败露了吗？”
“你前夫给你的钱这有什么关系，至于他钱的来历——这还真不好说！”
“总之银行卡的事不能和警方说，说了这笔钱肯定要被没收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还是先让小新和他熟悉起来吧！小孩总能带给他们些温暖 ，我把拿笔钱都给他们花了！这样我的心也就不那么愧疚了！！”
“让一个孩子去接近一个老人总的有原因吧！”
“他不是病了吗？明天中午我买点东西去看看他，顺便把小新也带去！！”
“我要一起去吗？”
“你还是不用去了，人太多也不太好！”
“那好吧！最近小兰似乎对你笑的次数多了起来呢！！”
“真的吗？你感觉到了吗？我觉得最近她似乎也亲近了我很多呢！”陆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啊！你的到来让这个家温暖了起来！！”季军搂住了她的肩膀嘴唇吻住了她，陆蝶一阵颤栗，是他给自己带来了温暖，他怎么会反过来说呢？她想感谢他，不也许是爱，全身心的去爱。
第二天中午，陆蝶接上小新买了一些补品和水果直接就去了徐建平的家，开门的是李玉梅，她看见陆蝶和孩子一时愣在哪里有些惊讶。
“奶奶好！”小新到是自来熟，李玉梅还没说话他已经跑进了屋里，昨晚她走了以后徐建平也清醒过来，这个女人的身世她现在一清二楚，只是她不明白陆蝶怎么又找上门来，还买了东西带着孩子，已经很久没人上门来拜访了，不，应该说从来没有，这让她感到温暖，可她又警惕着这个女人的目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只是出于怜悯吗？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将别人的怜悯拒之门外的人，她必须向现实低头。
“我来看看叔叔，他好点了吗？”陆蝶保持着微笑站在门口问“小新你不要调皮！”
“哦，好点了！你进来吧！”
陆蝶走进屋里，徐建平似乎并没在家里“叔叔人没在吗？”
“没盐了，他去下面小店买了！”李玉梅给她让座，家里很简陋，客厅只有两个凳子，她有点不好意思。
“这两天休息一下比较好，我买了些补品！”
“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他不会收你东西的！”李玉梅清楚自己丈夫的脾气，他倔强耿直，即使自己低头，他也不会低头，他总是像年轻人那样，这些年都是，自己和他在一起的一生他都是这样子。
“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两人正在说话，门突然开了，徐建平右手拿着一包盐走了进来，他也很意外家里居然还有人，当看清楚是陆蝶时他显然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你好——”陆蝶尴尬地将东西放在地上，徐建平似乎并不打算和自己说话，她赶紧拉来小新：“小新快问好啊！”
“爷爷好！”小新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他躲在陆蝶的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冲着徐建平叫了一声。
陆蝶明显感觉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光，可他那张阴沉的脸立马又恢复了冷漠和厌倦：“你们以后别来这里了！”
陆蝶愣了一下，这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知道说好，气氛很尴尬，这时站在她背后的小新怯懦地小声道：“妈妈，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站这的徐建平听到这句话突然心脏一阵激动，这不是他一直都渴望听到的话吗？怎么？难道这是幻觉？他盯着那张稚嫩纯洁的脸，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严肃吓到了他？也许不应该这么说话，自己的女儿东丽如果结婚生小孩也许也这么大了，可她的心一直总是渴望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总觉得在这个城市应该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她能结婚生子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可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他心中的那个梦也随着女儿一去不返。
“爷爷只是病了心情不好！你们坐啊！”李玉梅察觉到了丈夫情绪的变化，她赶忙再次让座“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新，今年八岁上四年级了！”小新还是小心地瞪着徐建平
“老徐你看你都把孩子吓到了！！”
徐建平径直都在床边坐下，不再说话。
“我正好顺路过来看看，孩子等会还要上课呢！”
“吃过午饭了吗？”李玉梅问
“吃过了！”
“没有！”小新和陆蝶同时说道
陆蝶尴尬地笑笑，“还没吃呢！等会带他去吃！！”
“那就一起吃个中饭吧！我煮鸡蛋面给你们吃好不！！”
小新看这母亲不说话，陆蝶看看徐建平，他似乎并不排斥自己了，也许留下吃个午饭也好，她点点头，没反对。
从徐建平家出来，小新不解地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你喜欢那个老爷爷吗？”
“不喜欢，他好凶啊！”
“那你喜欢那个老奶奶吗？”
小新点点头，“她对我们挺好的！”
陆蝶笑笑，小新真的是长大了，现在已经分的清楚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了，自己该怎么和他解释呢？总不能告诉他这是在偿还父亲留下的债。“其实那个老爷爷只是表面很凶，表面很凶的人其实人并不坏！他只是最近生病了身体不舒服！人生病了都会发火的！”
“他的了什么病啊？”
“着凉了！”
“那他为什么不吃药！？”
“他比较节俭！觉得靠自己能挺过去！！”
“哦！”小新不再问了
陆蝶拉着小新往前走，她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但她感觉稍微有点欣慰了，至少刚才徐建平没有拒绝和自己一起吃饭，那晚面其实味道并不太好，清汤白水，可自己的碗里却有个鸡蛋，那可能是他们家最好的东西了，她的心又一阵抽搐，这个城市正拔地而起的高楼总是容不下一对可怜的人，富有的人越来越富有，而贫穷的人只能苦苦的挣扎。
“妈妈，我们下次还来吗？”
这句话到让陆蝶感觉到意外，“怎么你还想来吗？”
小新点点头
“为什么啊？你喜欢这个老奶奶吗？”
小新笑笑，没有说话，陆蝶一把将他抱起，这个小宝贝哟，脑袋里在想什么？自己已经猜不透了呢！可她却高兴地亲了他的脖子一口，小新咯咯地笑起来。
他们欢笑的一幕全被站在窗口的徐建平看在眼里，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这个女人为什么带着孩子来自己的家，还让孩子喊自己爷爷，这词他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听到了，他的心现在还沉浸在那种虚渺的小幸福里，可现实瞬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那并不是属于他的幸福，这个女人来这里的目的并不那么简单，他这样想着。
“你太严肃了！孩子都让你吓到了！！”刷碗的李玉梅小声抱怨道
“她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可能真是只是路过呢！”
“她上班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路过！”
“也许真的只是来看看你！”
“我不喜欢见到她！”徐建平转身坐回到床上，有些晕眩，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这是一个铁打的事实了，他倔强的精神终于要败给肉体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可我觉得她并无恶意！！她前夫做的事和她没有干系！！”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
“可你还是放不下是不是！”李玉梅放下手中的碗，“老徐你知道吗？听到女儿被害以后我想过自杀，想过很多次，各种死法都想过，可我又不敢，我更害怕的是留你一个人！”她的泪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女儿已经死了，这是事实，我们都应该接受，但更应该接受别人的关怀和——”
“别说了”徐建平打断她的话，女人的啰嗦总是让人心烦意乱，他的情绪也被扰乱了，可他隐约感觉这个女人并不是单纯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不想接受她任何的好处和施舍，他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大不了回家，他想把桌子上的礼品扔出去，可想想还是算了，没什么意义。
“你就倔强吧，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李玉梅抹干自己的泪，继续刷碗，这个碗是刚才那个小鬼用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