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辞行
“小婷儿，你……你以后还是别来为我做饭了！”他在饭桌上向她吞吐说道。
接着是一阵沉默。
他看到她之前本来喜悦的眼神顿时变得哀伤了，心中很是自责：方才自己说这些混账话做什么，实在该死！
“没……没事的，三哥，你看你才安下新家，每天这么忙，早出晚归的，哪有时间做饭哪？不像我闲得……闲得都快发霉了，来给你做做饭也正好练练厨艺哩！……再说，我们，我们是乡邻嘛，不是应该……”她跟没听懂他的话似的，笑着连声说道。
他看得出她在强颜欢笑，心里真为她难受。
“小婷儿！”他打断了她。
“……应该互相帮助的嘛！我这不是……”她装没听见，继续自言自语。一时却又没想好要说什么，顿了顿才道：“我想肯定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了，没事的，我下次就改过来，一定改……”
“小婷儿！”这次他加重了声音。
她终于不作声了，眼神里是无边的茫然和痛苦，两行泪湿润润的就要滴落下来。
“小婷儿，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用安慰的语气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有妻子的人，虽然……虽然我们如今分散两地，我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可是，可是我对她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你明白吗？”
“我对你的心也是永远不会变的，三哥！”她强忍着眼泪，斩钉截铁地说。
“哎！你怎么……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小婷儿！”
“是，我就是固执！从小到大我都固执。”她凄迷着泪眼。“三哥，你不要赶我，让我继续为你做饭吧。我什么也不要，你也不必内疚什么。这一切都是我小婷儿自愿的，你不接受我不要紧，我会等的，有多久等多久！”说完丢下碗筷，捂着脸“呜呜”哭着跑出门去了。
“小婷儿，小婷儿……”
这一日，李狗三扛着锄头回到家里，野猴儿正在桌子旁边啃着玉米棒子，见到父亲回来，就开心地喊了一声：“爹，你回来了！”口里的玉米粒子吐了一地。
“嗯，”看着这个欢喜可爱的孩儿，他此时心里禁不住一酸，不过还是强颜欢笑。“当心点儿吃，野猴儿，别噎着了！”
野猴儿咧开小嘴冲他嘻嘻笑个不停，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小小牙齿。
“三哥，你回来了？”这时从灶边传来一个十分干净悦耳的声音。
他抬眼一看，只见小婷儿正一边揭开锅盖，将一把白菜放入热气蒸腾的沸水中去煮，一边朝着他欣然而笑。
她小巧玲珑的脸蛋，瘦瘦的身子骨，头上包着一块小小的方巾。虽然一身粗布素衣，但眉目之间极为动人。此时在那蒸腾的水汽之中忽隐忽现，更仿佛是纱中西子，月里嫦娥。
萧恒看得悠悠然心醉了，呆呆半晌，一时竟忘了答话。想着这几年里小婷儿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纵然自己当初拒绝娶她，伤透了她的心，但她还是一直在自己周围默默守候着。他知道她在等候，一如她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会等的，有多久等多久！”
“你怎么了？三哥，三哥？”
“哦，没什么，没什么……”他这才回过神来。
“呵呵，看你刚才傻愣愣的样子，真好笑！”她笑起来真美。“你先洗个手坐一下吧，我这里最后一个汤马上就好了！”
“呃……好的，好的，实在是辛苦你了！”
“三哥，你看你……又来了！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撅着嘴故作不高兴道。
“哎呀，你看我，笨嘴笨舌的，又乱说了……我先洗手去。”
吃完饭，他将野猴儿支出去玩了。只剩下他二人独对。
“小婷儿，我有件事要对你说。”他欲言又不忍。
“嗯，三哥，你说吧。什么事？”
“我……我有事可能要外出几天。”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野猴儿？”
“三哥，你……你要走？”她心底一阵惊慌。
“没……没有，不过就是走几天而已，出去办点儿事情！”他吞吞吐吐。
“噢！那……是什么事？”她顿了一顿，自己都感到了自己声音的颤抖。“是不是……是不是你有你妻子的消息了？”
“不是，小婷儿，你别多想。就是……就是去见以前的两个朋友，他们知道了我在这里，要我，要我去叙叙旧。”说着他又自我开解道，“咳，你看看我们这是做什么，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不过就去跟他们叙叙旧，几天就回来了！”
“噢，是这样啊！”原来他不是去见他的妻子，她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开颜道。“三哥，你尽管放心去吧。野猴儿就交给我好了，我可喜欢他呢。你放心，你回来后要是发现他少了一根汗毛，你就拿我是问吧。呵呵！”
听完她的话，他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酸楚。他不想骗她，真的，他不想，可他到底还是骗她了。这个善良美丽的女孩儿，在被他骗时还那么的开心。
他强忍住心底的伤痛，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道：“小婷儿，你真的对我太好了，是我李狗三对不起你！”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握她的手！
她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现在终于等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收回还是由他继续握着才好。不过她感觉到，他的手很大，被他握着很暖和，也很踏实，她愿意被他继续握着。接着她便从这个小动作开始那无边无际的美丽的幻想，脸上红晕泛起，渐渐沉浸其中了。
“爹，你快看，我捉了个蝴蝶！”野猴儿手里捏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蝴蝶跑进屋来，打破了他俩之间的气氛。
二人慌忙各自缩回手去，他看着她垂下了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野猴儿，你过来，爹有话给你说！”他唤了一声。
“什么事啊，爹？”野猴儿笑着扑进他的怀里。
“野猴儿，爹有点儿事要出去几天。这几天你就跟着婷儿小姑去她家过好不好？”他温和地询问孩子。
野猴儿从来没离开过他，这时突然听说他要出去，心里有些不忍。眉头皱了皱，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小婷儿。
他俩都被野猴儿的样子逗乐了。
“野猴儿，爹出去几天就回来。给你买大花脸回来，好不好？”
“大花脸！好哎好哎！”野猴儿乐得蹦跳起来。“爹，我要红脸的关公，不要刘备，也不要张飞。就要关公……”
“呵呵，好好好，爹就给你买关公，不买刘备，也不买张飞。不过你要答应爹，爹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听婷儿小姑的话，不能调皮捣蛋，知道吗？”
“知道啦，爹，我一定听话。”野猴儿说完挣开他的怀抱，欢天喜地地蹦开了。“耶，我要有关公了，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