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解毒

从鬼魅府出来，红瑶一直都有些失神，由于一时间太过惊诧，她甚至忘记问夏殇到底是怎么知道幽兰深谷中的事。直到回到六皇子府，她才稍微定了下心神，赶紧将莫邪草交给北堂梦，让她煮水配制药剂。

她回来的任务基本完成了，为了确认欧阳若冰能够脱离危险，她暂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屋外不远处的围栏上等着。顾云山带药材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在看着远处发呆，他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子失魂落魄的红瑶。

于是，他让下人先将药拿进去给北堂梦，快步走到红瑶身边，“红瑶姐，你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鬼魅府就像丢了魂一样？”

红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顾云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自己面前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最终问道，“小可爱，你说，如果一个人非常爱你，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但你心中却已经有了别人，那你是不是很对不起那个人？”

顾云山一愣，他没想到，红瑶竟然会和他讨论感情问题。不用想他都知道，红瑶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鬼魅夏殇了。曾经，他可能也是这样的人，可现在有了欧阳若冰，他便对红瑶再无旖念了。

他思索片刻后认真摇摇头，“不会的，感情的事从来没有对得起对不起，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就好比后宫中有那么多女人爱着父皇，但父皇心中最爱的人却只有一个，虽然她早就逝世了，也没人能够取代她在父皇心中的位置。照你这么说，父皇岂不是得天天愧疚度日？”

红瑶皱眉，“可那是不一样的呀，皇帝大叔的妃子都是他自己娶的，他就算给不了感情，但却给了名分和荣华富贵，可我什么都不能回报人家。”

顾云山叹一口气，“红瑶姐，原来你也有身在局中看不透的时候。你应该知道，你是怎样惊才绝艳的女子，不仅仅是三哥和鬼魅夏殇，未来还会有很多人爱慕你，为你做很多事情，如果对于你不能回应感情的人，你都觉得愧疚，那你一定会过的非常辛苦。再者说，既然你钟情于三哥，那么你如果为了不伤害别人而心存余地，就必然会对三哥造成伤害。你知道的，三哥对你的感情并不比任何人差。”

顾云山的话直切要害，一语中的。顾千夜是她最深爱的人，如果一定要有人受伤，她绝对不希望是他。优柔寡断只会让更多人陷入情网不能自拔，长痛不如短痛，只能希望，鬼魅夏殇能够走出心中的执念吧。

想通之后，她也彻底释怀了。她感激地看一眼顾云山，“谢谢你小可爱，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看得这么透彻，真是长大了。”

顾云山浅笑，“旁观者清嘛，而且有了家室之后，也确实成熟许多。”

红瑶点头，“走吧，我们进去看看若冰，情况乐观的话，大概明天之前就会醒来。”

顾云山从太医院拿药的时候，顺便也请了钟太医过来，虽然说这些太医的医术有限，但是打个下手照应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们进门的时候，北堂梦正在处理君子兰的药液，钟太医帮着煎其他药草，实际上花些时间将各种药材提炼制成丹药效果更好些，但是欧阳若冰实在等不了太久，再加上红瑶带来的君子兰质量为上乘之品，所以即使是药剂，效果也可以保证。

先处理好的是莫邪草，北堂梦沉声道，“服用莫邪草之后，我会将六皇妃之前封住的经脉解开，令真气流通舒缓，在此之后服用君子兰之前，六皇妃可能会因为痛苦而惊醒，到时候六皇子一定要安抚好她。”

顾云山看看红瑶，红瑶摊手，表示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忍过这一阵子，他看欧阳若冰一眼，心疼地皱眉，“好，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北堂梦点点头，“那我开始了。”

她再次拿出施针包，从其中取出十几枚银针，然后吩咐钟太医将莫邪草的药液给欧阳若冰灌下去。

由于药液太苦，昏睡中的欧阳若冰怎么都咽不下去，几乎每次都是药液一入口就吐了出来。

顾云山果断从钟太医手中接过药碗。看着其中墨绿色的汤药，他毫不犹豫吞一口在自己嘴里，然后俯身对上欧阳若冰苍白的嘴唇。

刚开始时若冰仍然本能地抵触，但是顾云山一直用闲着的一只手搂着她，轻拍她的背部安抚她。渐渐地，若冰似乎习惯了这种感觉，药液也顺利地流入喉咙。一大碗的药液，顾云山都用这种方法给她喂下去，到最后，因为实在太苦涩，他的舌头都麻木了，但他丝毫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时刻关注欧阳若冰的情况，生怕她服了药有什么闪失。

大概过了五分钟，欧阳若冰的神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顾云山才渐渐安心，他轻柔地将她的身体放回到床榻，然后示意北堂梦可以施针了。

北堂梦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人命关天，必须每一个穴位都精准地点到，不能有丝毫差池。一边的钟太医也聚精会神地看着，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虽然这个女娃娃年纪不大，但是医术却有目共睹，他多学几招，回去也好充实一下太医院的储备。

只见北堂梦手法稳健，手指灵动似翩然而飞的蝴蝶，只是几次呼吸的机会，她手上的十几枚银针便全部插在欧阳若冰手臂和腿部的穴位之上，然后，她又立刻从针包中取出三枚更加精细的银针，分别施在若冰头部的三个穴位之上。众人屏息看着欧阳若冰的反应，大概过了一分钟，她的眉头突然重重皱起来，就在这一刻，北堂梦眼疾手快地撤掉她身上所有的银针，在最后一枚银针取出的时候，欧阳若冰突然发出凄厉的声音，她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显然，二月红的药效又开始发作了。

顾云山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若冰，别怕，我在这里。”

“云山……云山……好疼啊……”意识渐渐转醒的欧阳若冰气息奄奄地唤着顾云山的名字，顾云山心中一阵阵抽痛。欧阳若冰平日里是多么清冷要强的女子，如果不是痛极，她一定不会这样脆弱。他的眼圈不自觉又红了，他早已经忘了这几日到底哭了多少次。

红瑶感同身受地别过脸去，不想亲眼看着如此难受的场面。北堂梦心中虽然同样不忍，但这个时候她一定要保持冷静，她吩咐婢子提前将处理好的君子兰拿过来，半个时辰的缓冲时间一到，就立刻给欧阳若冰服用。

平日里，半个时辰只是弹指一挥，但是今天的半个时辰对于顾云山和欧阳若冰都格外漫长。

顾云山紧紧拉着欧阳若冰的手，她似乎恢复了意识，又似乎仍然在混沌之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除了说自己好痛，就是在问他们的孩子。

“云山……救救孩子……你要救他们……”

“我可以死……但是孩子……一定要保下来……那是我们的……孩子……”

即使她现在非常虚弱，但由于屋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静，她的声音还是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红瑶和北堂梦，以及在场照料的一些小婢子都不禁红了眼眶，就连钟太医也深感动容，不住地叹息。

他们这些旁观者都是如此，更别说顾云山这个当事者了。

他抽不出手来擦眼泪，泪水已经蔓延了整张脸，“你放心，孩子没事，我们的孩子没事，你们都不会有事的，再坚持一下，我一直在的，一直陪着你。”

他不间断的温柔安抚似乎真的有些效果，欧阳若冰渐渐安静下来，只是脸上的表情仍然因痛苦而扭曲。她的手死死反握顾云山，甚至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他也浑然不觉。

半个时辰似乎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终于，计时的丫头跑来汇报时间到了。北堂梦一秒钟都没有耽搁，直接将调好的药递到顾云山手中，“快喂她。”

由于君子兰是解药，所以几乎没有毒性，即使顾云山以口对口的方式喂下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

顾云山宛若从修罗地狱逃出来，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将欧阳若冰扶起来，用和刚刚同样的方法给她渡药。

可能是有了刚刚的经验，这次喂药顺利许多，不过五分钟，整碗汤药便被灌下去。

之后，他再次将欧阳若冰轻轻放到床上，握起她的手，细细感受她的变化。

药刚刚下肚不久，欧阳若冰又微微皱起眉头来，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顾云山的心，于是他立刻紧张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红瑶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抚他，“你别紧张，这是正常反应，说明君子兰和二月红已经开始调和，是解毒的征兆。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一个时辰，在此期间，她的痛苦只会慢慢减弱，你放心好了。”

顾云山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有没有什么损伤？”

红瑶客观道，“损伤一定会有一些的，虽然及时服用了碧玉十安丸，但未成形的孩子免疫力比较低下，所以刚开始有极微量的毒素侵入他们的身体破坏了一些组织，但是服用君子兰之后，解药也会顺着脐带流入到孩子体内进行解毒，只是出生之后体质会差一些，要注意后天的调养，我随后开个药膳的方子，等孩子出生以后，就照着药膳搭配食物，大概养个三五年就没什么大碍了。”

红瑶的话对于顾云山来说就好比金科玉律，她既然说没什么大碍，那一定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了。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整个人都宛若新生。

他感激地对红瑶和北堂梦道，“红瑶姐，北堂小姐，这次多亏了你们俩，若冰才能渡过难关，你们就是她们母子的贵人，云山真的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北堂梦摆摆手，“学习医术就是为了救人，举手之劳罢了。这次能帮到皇妃，也是我的荣幸，现在皇妃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既然有郡主在，那我便偷个闲先离开啦。”

顾云山拱手，“小姐的恩情云山记下了，日后若有什么能帮到小姐的地方，云山赴汤蹈火。”